第36章 喜歡我好不好?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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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豫世楠後, 沈常西把向鯉叫來了離辦公室稍遠的休息間。
向鯉怕自己擅自把豫歡的爸爸帶上來惹怒了沈常西,沒等跟前人有動作,先一步陳情:
“少爺, 我跟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沒接, 還跟你發了微信,因為那是歡歡的爸爸,我不敢怠慢, 所以就請他上來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沈常西掀起眼簾,定了他一眼, “你就不能在吃和電腦以外的任何事上多點腦子?”
向鯉煞有其事地思索片刻後, 才明白過來少爺是在罵他笨, 他翻了個白眼, 吐槽:“難怪歡歡不喜歡你。”
“.......”
“她怎麽就不喜歡我?”沈常西承認快被向鯉帶偏了,忍着怒火,耐心十足地問。
“因為你喜歡罵人笨。”
“........”
很好, 幹啥啥不行, 氣老板第一名,難怪能和豫歡玩到一塊。
沈常西不和他多費口舌, 沉沉黑眸暗含警告, 示意他規矩些。
“讓你監控林家的賬,進展怎麽樣?”
向鯉神情一凜, 立即規矩, “查了。和您說的沒錯,林家近幾年通過高負債的方式瘋狂圈地搞擴張,欠了國內銀行幾十個億,內部高層又把賬面上大部分流動資金分走, 他們若是再不找其它的法子,資金鏈就算是斷了。”
沈常西閉眼,沒應。手指屈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大理石桌臺。
林家前兩個月頻頻和華盛電子的盛董來往,就是想借華盛的殼子在港城上市,不止如此,還找來了一家外資企業,就等證監會審核批準後哄擡一波股價,搶占市場,大肆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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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監會那邊到什麽進度了?”
“聽說是過了大半,就等最後核準發行了。”
沈常西笑了聲,整個人沒有一絲溫度,笑意裏也像淬了冰:
“他們倒是費心把一窩醜事瞞得密不透風。那就把好玩兒的都做成禮物,等林氏确認了上市時間後再送出去吧。”
他忍了這麽久,不差這點時候。比起讓對手死的明明白白,他更喜歡看對手作繭自縛,在其飛上最高點的時候開出致命的暗槍,到頭來,連自個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忍住了,這麽多年來,硬是沒有借任何一分沈氏的力量去在明面上圍剿林家。
沈常西知道,把林奕恒當作對手是一件如此跌份的事。
林奕恒哪配。
可偏偏是這樣連渣滓都不如的人,卻在他面前把豫歡贏走了。在那天之前,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對于財富權勢的渴望。渴望到他可以去和魔鬼做交易,堕入地獄。
生存的本質法則不過于弱肉強食四個字,若是不夠強,就無法留住心愛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無情地下了最後通碟。
這麽多年對豫歡的矛盾的恨意支撐着他不斷變強,想着有一天再見到她的時候,能坦蕩而愉悅地欣賞她的後悔,欣賞她的恐懼。
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會有苦衷,是不敢想。
--“歡歡她.....是有苦衷的。”
--“這五年來,她真的夠苦了。”
他不敢想。
沈常西感覺胸腔裏有一種痛感在覺醒,幾乎要吞滅他這麽多年來修煉來的克制力。他從口袋裏拿出煙盒,撚出一根夾在手裏,手指摩擦了好幾次小砂輪都失了力道,火沒點燃。
他把煙折彎在掌中,喃道:“查。去查。”
向鯉沒聽明白:“少爺,林家已經沒什麽好查的了。該挖的我都挖出來了。”
他不懂少爺為什麽突然就變得失魂落魄,林家早已成了甕中之鼈,任他們蹦噠了這麽久,終于到了圍剿的時刻,這不該高興嗎?
“我要知道豫歡當年同意和林奕恒訂婚的真相。”
向鯉愣了愣,“可少爺,你忘了嗎,這事你已經讓我查過了。”
四年前就查過。
他黑進去林奕恒和豫歡的所有私人設備,沒有找到一丁點的蛛絲馬跡,不止如此,反而還查到了兩人近期拍攝的大量的情侶照。
就是這些情侶照,赤/裸裸地攤在沈常西的面前,讓沈常西即刻掐死了所有的幻想。
“你查過了。”
沈常西自顧自重複了一遍,整顆心整縷魂都游離在了身外。
讓他如何把五年的痛重新推翻,去審視一種更加慘烈的,尖銳的,鮮血淋漓的痛?
此刻的他倒是寧願,豫歡當年是在冷靜的抉擇之下放棄他。
若是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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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回到小洋樓已經是七點了,最近上京的交通一天比一天糟,在路上整整堵了四十分鐘。
回來的時候,張媽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今晚的菜色很豐盛,是兩人份。本以為沈常西會跟着一起在家裏用晚飯,沒想到他臨時有飯局,豫歡就先自己回來了。
張媽是南方人,做的菜偏鮮辣爽口,豫歡本來還吃不慣,但吃了兩三次竟然有點愛上這種辣勁兒。
蒜苔炒牛肉沫,辣椒炒蛋,砂鍋扁豆絲,糯米珍珠丸,姜炖仔雞,還有一盅竹筍菌菇湯。
豫歡吃的眼裏泛出生理性淚水,整個口腔又酥又熱,可還是忍不住,夾了一筷子辣椒炒蛋吹了吹,塞進了嘴裏。
“張媽,您的手藝絕了!沈常西不回來吃絕對是他的損失!”
豫歡邊感嘆邊撈出手機拍了一張發給沈常西。
huanhuan:你吃你的山珍海味,我吃我的鄉野小味[發怒][發怒]
huanhuan:以後你才別想我陪你吃晚飯[拜拜]
女孩的嬌音落下,張媽和恩叔都是一愣。
歡歡小姐今天怎麽回事?也不喬張做致地喊少爺了,沈常西三個字叫的極順口,話音裏全是滿滿的嬌氣,像是在對沒有陪自己吃飯的男朋友發脾氣。
撒嬌是好事情啊,改口也是好事情啊!
前一段時候看着兩人還暗暗鬧別扭,少爺一走就是兩三天不回來,大家看着又不敢出面調和,只能幹着急。
恩叔先一步反應過來,激動地說:“是啊是啊!這不就是他的損失嗎!關鍵是啊,沒有陪我們歡歡吃晚餐,更是他的損失!”
豫歡剛把消息發過去,恩叔的話湧進耳朵裏,她一個激靈才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她在做什麽?她很是順口地叫他的全名,在他面前嬌縱地耍小脾氣,甚至是不知不覺地就把他當男朋友對待了。
她在不經意間變回了過去的那個豫歡,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豫歡。
他會覺得她在自作多情嗎。
尴尬的心思滾過,豫歡頓時就沒有胃口,明豔嬌靥上紅一陣白一陣,水潋的瞳子也因為難堪而顯得灰蒙蒙的。
她立刻撤回了剛剛發給沈常西的兩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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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常西在飯局上,慣例的人情酬酢。他興致缺缺,沒多大熱情,前來敬酒的人叫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三公子這是怎麽了?看上去像得了相思病一樣。”中年男人戲谑地開玩笑,“這是看中了哪家姑娘?我好讓我那死心眼的女兒斷了念想啊。”
面前的男人是霍宸的二叔,霍庭。霍家和沈家乃世交,霍宸的二叔也算是沈常西的二叔,說話間自然沒那麽多禁忌。
沈常西得了調侃也沒生氣,只是大大方方地笑說:“是看中了個姑娘,還沒追上。追上了自然第一個告訴您。”
話落,滿桌人面面相觑,這突如其來的大瓜來的太震撼了。
沒追上。
還有沈三公子追不上的女孩?
霍庭挑眉,來了興趣。看來霍宸那臭小子沒诓人?
前幾天霍家家宴上,整個家族裏大大小小聚了一滿桌,桌上有人給自己的女兒,也就是霍甯婉,介紹相親對象。可沒想到女兒張口就說她這輩子只要沈常西一個,弄的滿桌人哭笑不得。
這話一出,霍宸毫不留情地給了表妹當頭一棒。霍宸慢悠悠地叼着一根煙,操着粗嗓道:
--“婉婉,表哥還真不是潑你冷水。就你還想要三哥?也不看看你那五顏六色的頭發,跟雞窩一樣。人家三哥喜歡的是天上的仙女兒!你得了吧,別沒事找事。”
--“你丫的胡說八道!上次那個什麽叫、叫豫歡的,長得跟仙女也沒差了,三哥還不是不喜歡她!玩了幾天就扔一邊了!別诓我,小心我以後當了你三嫂,讓你喊我姐!”
--“呸!還三嫂,你個雞窩頭知道個屁!什麽叫扔?那是三哥沒追上!你別在你那群假臉姐妹團裏造謠!若是不好聽的傳到我耳朵裏,我第一個打你!”
--“你、你是不是姓霍!”
結果自然是霍甯婉被氣哭了。
“看來小宸說的不假,常西是真看上了天上的仙女。”
霍庭沒因為女兒在沈常西這吃癟了而不舒服,反倒感謝霍宸那小子說的一番話,第二天自家婉婉就把紅毛給染回來了,看上去乖得不行。
他只是覺得小輩這些事可真有意思。上趕着喜歡的都不要,偏偏對捉不住的東西情根深種。
這是時下流行的戀愛觀?
飯局因為有了八卦而活躍起來,到了最後的尾聲,霍庭拉住沈常西,意味深長的說了一番話。
“常西,別怪叔叔多一句嘴。有時候咱們男人也別格調端太高了,有句老話怎麽說來着?”
他咂摸了一下,“烈女怕纏郎!叔看好你啊!”
沈常西:“.......”
纏郎個屁!
他想到豫歡和林奕恒曾經拍的那些情侶照,心裏就來氣。
.......
出了飯店差不多快到九點。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
霓虹燈火被雨滴打碎,模糊成一汪汪斑駁的暈影,要墜不墜,浮在半空。
馬路上開始堵車,一連串車輛宛若海岸邊擱淺的船只,紅色的尾燈比平日更刺眼,像海上的求救信號燈。
夜晚因為烏雲的堆積顯得更沉,更重,城市因為這場猛烈的暴雨而颠倒。
沈常西坐在車裏,漆黑的瞳裏隐忍着鸷氣。窗外不斷傳來的雨聲讓他焦躁不安,指尖夾着煙,他已經連續抽了三根。
可煙草根本無法疏解心中的悶意,整個人仿佛被焊死在暴雨裏。
他的臉頰開始燒起來,因為熱,因為醉。冷白色的皮膚泛出詭異的紅暈,整個人有種心驚肉跳的性感。
開始在飯局上,他有意放縱自己多喝了好幾盅,灼燒的白酒在胃裏翻滾,沿着血脈一直向上,滾過心髒,侵襲大腦。
他憎惡暴雨。
沒有比暴雨更讓他憎惡的天氣了。
暴雨總能輕易的讓他失控,變得不像自己。
“開快點。”沈常西用蠻力扯開領帶,連帶着襯衫領口的扣子都繃開了兩顆。
他肅聲下令。
司機心神一凜,聽出了少爺話裏的不清醒的醉意。這種惡劣天氣下,他根本不敢開太快。
回到小洋樓已經是十點半了。一樓的燈亮着,可三樓的燈卻熄滅了。
她睡了。
沈常西冷笑一聲,他看到了她撤回地那兩條微信消息,忍着沒回,也沒有戳穿她。本來還為她泛出無限柔情的心被那些情侶照擊落的一點不剩。
他找虐似的,把那些照片翻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
“少爺,您回來了?哎呦,怎麽喝這麽多酒?”恩叔剛洗漱完,聽見大門的動靜,一跑出來就看見自家少爺醉醺醺的模樣。
“恩叔,您先去睡。不用管我。”沈常西平聲道,仿佛只是多了些酒氣而已,整個人跟平日沒有區別。
恩叔把沈常西上下打量了一遍,發現人好好的,沒有醉。可還是把沈常西送到了電梯處,摁了三樓,看着沈常西回到卧室後才回了房間。
回到卧室,沈常西也沒開燈。孤獨的黑暗讓他放肆顯露出蓬勃的醉意,可一雙眼睛卻分外漆亮,像一頭專門在夜間捕獵的猛獸。
他走到卧室角落的酒櫃,拿出一瓶洋酒,暴力地把酒瓶擰開。
琥珀色的液體倒出滿滿一杯,幾乎快溢出來了。
倒完酒後,他罕見地沒有拉上窗簾,反而把窗簾拉到最底,拿着酒杯,一邊喝一邊強迫自己欣賞暴雨雷鳴。
--“不和別人,難道和你嗎?”
--“歡歡....她是有苦衷的。”
--“是不是做了抗過敏治療?”
--“因為你喜歡吃菠蘿啊.....”
腦子仿佛有無數混亂的方向在糾纏,一下向左,一下向右,就像那一道道沒有方向的閃電,從四面八方而來,燃亮夜色。
他該怎麽對她?
該拿什麽态度對她?
該把她當什麽?
執着那些痛徹心扉的過去?
還是抛下自尊,幹脆不聞不問就認了一切?
他承認走到這一步,一切都失控了。這是他先挑起的游戲,卻不是他能掌控的游戲。
因為對手是她,所以他不論怎樣只能淪落到沒有規則,沒有原則,沒有底線,沒有退路。
沈常西每問自己一個問題,就喝一大口酒。高濃度的苦澀酒精麻痹着作痛的神經。
直到最後一個問題--
到底喜不喜歡她?
他去喝酒,發現酒杯空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他愣住了。一秒,兩秒,伴随着鋪天蓋地的大雨,他恍然醒悟。
喜歡她。
既然喜歡她,那就管個屁的痛不痛。
總之,和她分離是最痛。
沈常西猛地擱下酒杯,轉身往回走。他大步邁出卧室,沒有收半分力道,就這麽徑直的闖進了豫歡的卧室。
根本沒打算偷偷摸摸。
豫歡剛睡下不久,可整個世界都是電閃雷鳴,她根本睡不着,就這樣躺在床上熬着。
直到聽到一聲響動,比雷還劇烈的動響,她條件反射地打算掀開被窩去探情況,可下一秒整個人就被焊死在了床上。
一個黑影壓住了她。
“是少、少爺?”豫歡惶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極鋒利的眸子刺着她,讓她生出一絲害怕。忽然,她動了動鼻子,聞到好濃的酒味,“你喝酒了?”
“呀!怎麽喝這麽多酒啊!”
沈常西沒做聲,只是盯着她看。
忽然,他把她摟了起來,揉進了懷抱裏。
煙草,冷酒,裹着一個馥郁溫暖的她。
豫歡不知道這又是哪一出,就聽見男人低低地,哀怨地聲音滾進耳朵裏--
“歡歡,你喜歡我好不好。”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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