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叫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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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着魔般落下來, 毫不含糊地打在窗戶上,讓人耳裏心裏都發疼。人躺在黑暗裏,宛如漂浪在夜海裏的小船, 沉沉浮浮, 起起落落。
豫歡呆滞地望着沈常西,被他死死摟住,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顆不安分的小腦袋在鐵桶一樣的懷抱裏鑽出來, 她去仰頭看他。
男人沉烈的眼眸在黑暗中也耀眼,像兩點燃燒的火星,隐隐有燎原的趨勢。
她覺得熱, 覺得自己是一顆冰激淩球, 在熱度的圍剿下, 化成一汪糖水。
她下意識把滑下去的薄毯子往上提, 像在給自己添一層保護殼,十根水蔥尖似的手指,緊緊抓着薄被邊緣, 力氣很大, 那瑩潤的指甲紅紅的。
“......你,說什麽?”她有點驚恐, 怕聽錯了, 畢竟窗外的雨聲太大了。
沈常西深深呼出一口熱氣。他現在是很理智的,這點酒絕不會影響他, 可若不是這點酒, 他不會有說出口的勇氣。
挺想笑。
他沈常西跟豫歡表個白竟然還要靠喝酒壯膽,就....很慫。
可很快,他又覺得慫怎麽了?
他十七歲那年對豫歡說出喜歡二字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敢看她。她那雙, 明豔的,藏了萬千星辰的眼睛,他不敢亵渎。
“那我再說一遍。”聲音沉,低,像山谷裏蕩出來的回聲。
沈常西松了懷抱,用手掌控住她的後腦勺,手指像梳篦,穿進她溫軟細柔的長發,動作間帶出很輕微的沙沙聲。
這樣強勢的角度能讓他直直看進她的眼底,可聲音溫柔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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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
豫歡的呼吸一緊,“.....嗯?”
感受到女孩小兔子一樣的瑟縮,沈常西滾了滾喉結,輕笑了下,“我喜歡你。聽清楚了嗎?”
“.......”
豫歡的心跳猛地上下一颠,像坐了趟奔向雲霄的過山車。有去無回。
沈常西突破了自己繃着的那一根弦後,已經沒什麽好顧及的了。
他只想用強烈的存在感昭彰一切。
手掌沿着披散的長發一點點順下來,沿着羸瘦纖弱的脊骨…
他逗弄了好一會兒,見她還是沒回神,撩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看她。
“行。聽不清楚,我就說第三遍,我喜歡.....”
“聽,聽清楚了,你別說了啊....”豫歡扭捏地推了推他。
黑暗裏,一顆心髒在瘋狂跳動,是真要跳出嗓眼口了。原來小說裏那些誇張的描寫真不假,她覺得還能更誇張,或許嘴張大點,心髒就能自己鑽出來了。
這人是瘋了嗎?喝醉了?
以前怎麽不知道他這人喝酒了會.......
發chun?
“所以呢?”沈常西倏地湊近她羞窘的面頰,眼尾因為酒精而微紅,挑起一些邪肆的風流氣。
“給個話。”
他去搖她的下巴尖。
“給什麽話?”豫歡呆了一瞬。
沈常西氣笑了,連帶着氣音都有些不穩:“老子在跟你表白,你就沒想說的?”
豫歡唇瓣動了動,嚅嗫了好一會兒。說什麽說什麽?關鍵是他無緣無故跟她表什麽白?
這題超綱了啊!
豫歡腦子已經短路,懵懵地瞟見他略帶兇意的目光,她吓得一嗆。
這人怎麽一會兒像狗,一會兒像狼?上一秒還搖尾乞憐,此刻就狼顧虎視了?
“噢.....我知道了。”豫歡趕緊說。
“?”
“你知道什麽?”沈常西怔住。
“知道你喜歡我了......”她小小聲說着,雖然還是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就喜歡她。
明明前兩天還對她愛搭不理,兇得很。
“......然後呢?”
豫歡咬了咬唇,遲鈍地想,還要有然後嗎?她只好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眼光,試探道:“然後什麽?”
沈常西被她好一個“然後什麽”給堵到說不出話來,呼吸間全是又熱又燥的酒氣,還有殘留的煙草氣,一顆心被她吊得七上八下,意亂如麻。
她是真笨啊。
若不是笨,那他不得不佩服,她這玩弄人心的本事又見長了。
剛剛喝的一杯酒此時剛好來了反應,沈常西的大腦昏沉沉,又輕飄飄,他想了最後一圈,終是檢讨自己說的不夠明白,讓她還能裝傻,那就是他做的不夠。
男人眸光深重,翻滾着勢在必得的占有欲,舌尖舔了舔前齒,像撕咬獵物之前的預備動作,随後不容商榷的語氣--
“然後你也得說你喜歡我。”
!
豫歡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
他這是在戲弄她!
繞這麽大一圈就為了在她身上找樂子。
就跟他故意把鋼筆摔在地上借此來調戲她,威脅她去穿情趣女仆裝,還強制性牽着她的手去摸他的髒東西......
跟着些是一樣的。
“不要。”她吸了吸鼻子,甕聲。
垂頭,把那些朦胧晦澀的情緒都藏在心底,“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強迫我說也沒用。”
話說完,豫歡閉上了眼睛,死抓薄毯的手暴露了她的緊張。
她其實有點害怕。
面前的人喝多了,很多因素都是不可控的,還有暴雨的天氣,對,恩叔說過,沈常西最讨厭的就是暴雨。
一碰上這樣的天氣,他就會變得脾氣古怪。
豫歡感覺自己的一根神經繃着,怕他做出什麽恐怖的事。這段日子以來,她早就見識過他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耳邊只剩下噼裏啪啦的雨聲,偶爾轟隆而過的隐雷,還有對面的男人起起伏伏的,不安穩的呼吸聲。
就在她想偷偷睜眼,探探情況的時候,身前忽然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蹭她的心口。
“?”
什麽鬼?
只見下一秒,沈常西抱住她,把頭埋進馥郁裏,聲音悶悶的,聽上去可憐的要死,像是在乞求主人恩賜一點點寵愛的狗。
“歡歡.....”
不剩半分強勢的模樣。
豫歡猛地低眼去瞧,只見到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在她身上拱來拱去......
“歡歡,你說喜歡我好不好.....”
“五年了…別不要我.....”
男人低暗的嗓最适合講情話,更何況是這樣柔軟的,溫柔的,還帶着點耍賴撒嬌的意味,聽得女孩心頭春水蕩漾。
一圈一圈,漣漪起了,就再也平靜不下來。
這這這......這什麽情況?
豫歡滿腦子問號飛過,眼中大為震撼。
這男人又是玩的哪一出??
惡狼變大狗?
沈常西借着酒勁,有點不管不顧了,唇瓣沿着溫度蜿蜒,碰到哪兒就是哪兒。
寸寸往上,是她的纖細修長的頸。
他用自己的鼻尖,去探索,嗅了一口。
豫歡終于回過神來,瑟縮了一下。被他撩撥出滿身的雞皮疙瘩。
她想到一個極動人的詞,交頸。
“我錯了.....”
豫歡眨了眨眼睛,她覺得自己被他弄的全是煙酒的味道,暈暈乎乎的。
害怕,悸動,糾纏在一起,這種矛盾快把她逼成不倫不類的瘋子。
沈常西繼續說着,醉醺醺的語調。
--“歡歡,我不該對你那麽兇......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
--“我喜歡你,五年前也是,如今也是.....”
--“歡歡......”
......
--“我們和好吧。”
豫歡的呼吸在他說出最後一句時,徹底止住了。
和好。
這兩個字是一把鉗子,硬生生把她心裏那根刺拔了出來。
她驀地紅了眼圈,心中像走馬燈一樣不斷轉着兩人過往的回憶,那些甜的酸的澀的,都充盈在心頭。
“你不恨我了嗎....我們真的能和好嗎......”她喃喃道。
她知道他喝醉了,不是喝醉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即使是知道他醉後胡言亂語,知道明天太陽升起後就都成了泡沫,她還是貪戀。
“我說能就能。”沈常西陡然換了篤定的語氣,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喝醉的人。
豫歡怔了好半天,放棄抵抗,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好.....”
她呢喃,想着醉話就醉話吧,反正他喝醉了,明天也記不起來。
就當做一場美夢。
“那我們和好吧。”
豫歡笑了起來,彎彎的眼睛為今晚添了兩輪小月亮。
沈常西藏在被窩裏的手動了動,在她說完後,開始了瘋狂失控。
“啊!”
豫歡尖叫出聲,很快嬌聲就被吞噬。
鋪天蓋地的吻挾裹住了她,她下意識去掙紮,可一想到這不是夢嗎?在夢裏什麽都能做吧。
豫歡軟了抵抗,任由他絞殺。
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男人一邊肆吻,一邊在心裏暗暗感嘆。
他之前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堅持等她先來說喜歡的愚蠢想法?吃個東西都要偷偷摸摸做賊一樣。
艹。
他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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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暴雨在淩晨三四點就停了,一大早陽光燦爛,是明媚的好天氣。
豫歡揉着惺忪的睡眼,撐了個懶腰。昨晚一夜無夢,她睡得格外香甜,睡好了人也舒暢。
翻身下床後,她走去浴室刷牙洗臉。盥洗臺上挂着一面澄亮幹淨的大鏡子,她定了定神,看清楚了鏡子裏的人。
嘴唇紅腫,亂七八糟的紅痕從脖子一路蔓延到胸口。
“?”
她眼中閃過一瞬間慌亂,昨晚躁動的回憶全部浮現上來。
他們在暴雨雷鳴中擁吻......
瘋了瘋了。
她吓得趕緊打開冷水洗了把臉。一切收拾好後,她在心裏告誡自己,昨晚的事就當是夢,今天該怎樣就怎樣。
料想沈常西肯定也忘記了,畢竟他昨天的模樣太可怕了啊......這說出去有人信嗎?
霸總秒變狗。還是鹵蛋那款,死皮賴臉往人身上舔的狗.....
簡稱:舔狗。
字面上的意思。
今天天熱,豫歡穿了一件長袖高領的白襯衫,宮廷風,蓬蓬袖,領口的花邊精致又漂亮,下身配了一條輕熟款的簡約直筒絲絨裙。
唯有脖子處一條絲巾略略的畫蛇添足,讓人一看就覺得那下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出了卧室後,她看了眼斜對面的房門,緊關着。看上去人早就下樓了。果然,豫歡下了一樓,遠遠就瞧見男人正坐在餐廳裏優雅地吃早餐。
一身海軍藍色的西裝顯得他分外清正,神情是疏淡的,可一雙鳳眼工筆畫勾成,帶着三分少年獨有的痞懶勁兒。
整個人俊朗卓絕,找不出分毫昨晚酒後的失态。
豫歡不知怎的,有些失落,卻又很快壓了下去,她走上前,笑着打招呼:“少爺早啊。”
沈常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後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叫我什麽?”
不冷不淡的聲音一如既往。
可豫歡總覺得他那眼裏玩味的很,怪怪的。
“少爺啊....不都這麽叫的嗎?”豫歡一邊說一邊笑着和恩叔,還有張媽打招呼,拿過桌上幹淨的碗,準備去舀粥。
今早張媽做的是蝦蟹砂鍋粥,香濃的一鍋,看上去就鮮的不行。
沈常西看着她舀粥的動作,淡聲:“你叫錯了。”
豫歡頓住,“啊?那我該叫什麽?”
沈常西:“你該怎麽叫你男朋友是你的事,問我做什麽?”
“?”
豫歡手一抖,湯匙摔進了鍋裏。
男、男朋友?誰?他?
他昨晚沒喝醉?
沈常西大方地對上她疑惑的眸光,清正端方的不得了,頓了一息,他問:
“叫我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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