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包廂門外的顧恩一直杵着沒進來,應該是是刺激太大還緩不過來勁兒,何佳在一旁又是哄又是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顧恩就是一個勁兒搖頭。

何佳估計是惱了,直接把人拉到門口往舒似這個方向推了一把,随即帶上了包廂門。

顧恩本來穿高跟鞋就磕磕絆絆,被何佳這麽一搡,差點就跌倒在地。

舒似一直注意着她倆的動靜,在顧恩身子傾斜的時候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顧恩站穩後,低着頭一個勁兒地往她身後縮,像極了那種去別人家做客時躲在父母身後的小孩。

不過是個門邊的小插曲,包廂裏無人注意。

舒似在心裏悲憫地嘆了一口氣,稍微往顧恩那邊站了些,擋掉她三分之二的身子。

舒似覺得自己也挺迷的,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有空可憐別人。

“來,祖宗們,看看有沒有你們滿意的姑娘,這批身材樣貌都一等一的,還玩得開。”何佳坐在靠門邊的沙發上,笑得比花都嬌。

“蘇少,知道你眼光高,要不你先挑?”

蘇游流連花場許多年,輕車熟路,眼光轉了一圈,興致缺缺。

“怎麽又是這些?這裏頭好幾個我都認識,何佳你明說吧,你們‘朗悅’是不是要倒閉了?沈衡這酒店做得也太差了吧。”

何佳也不尬場:“怎麽會呀,認識不更好?越熟越放得開嘛。”

蘇游嗤笑一聲,也不拆她臺,兩手往沙發靠上一搭,招呼其他人:“我不挑,你們自己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餘音拉長,又興味兒十足地接上一句:“好好挑啊,可別挑到我玩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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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角落的寇韓笑罵道:“你是真狗啊。”

蘇游笑得痞裏痞氣,“咋?跟我睡一個女人委屈你了?”

寇韓手一揮,“滾滾滾。”

其他男人也笑,氣氛看上去輕松的很,但這融洽的氛圍也只屬于這些祖宗。

陸續有姑娘被挑走。

舒似站着,既不期待也不擔心,祖宗難伺候,小費再高也得看你有沒有那運氣拿。

她甚至開始思考一會兒如果沒上班的話要不要去夜市打包點燒烤回家。

舒似思維發散,聽到有個男人說了一句:“倒數第二個站過來一點嘛,我近視看不到啊。”

舒似完全沒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自己,直到她左邊的阿涵用手肘頂了頂她的腰,小聲地跟她說了一句:“叫你呢,走近點。”

舒似連忙把嘴角往上拉高點弧度,踏出去兩步,也沒聽清是哪個男人開的口。

“行,就你了。”說話的人是方才跟蘇游怼着玩兒的寇韓。

他挑了挑眉,朝舒似招了下手。

舒似彎腰鞠躬,臉上展開一個明麗的笑容,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寇韓靠在沙發上,動作自然地擡手摟過她的肩膀,在杠蘇游:“蘇游,你仔細看看我這個,睡過沒?”

蘇游痞笑着罵回去:“你是不是有病?”

寇韓樂得直笑。

舒似看着他們把自己當成一件玩物似的評來論去,心裏沒有一點感覺。

她早就麻木了,甚至可以神情自若地捂着嘴陪着他們笑自己。

這個職業,賣青春和笑臉,賣健康和身體,只要價碼推得高,什麽都能賣。

羞恥感?尊嚴?不存在,不過都是最無用的東西。

何佳來回換了兩批姑娘。

每個男人都沒落下,身邊都坐了一個。

顧恩最後是被魏骞給挑走的。

舒似覺得挺稀奇,在她聽到的那些碎聞裏,魏骞是從來不碰夜場陪酒女的。

不過仔細想想過後,也覺得情有可原。

她們都是老油條了。

可顧恩跟她們不一樣,年紀輕,那張臉生的那樣好看,又純又欲,一看就知道是剛出社會沒被染指過的純潔模樣。

這些公子哥跟陳哥那種素質差的客人不一樣,莺莺燕燕他們見得多了,只要招一招手,不知道多少姑娘就跟狗皮膏藥一樣往他們身上貼。

多金,素質高,生得又俊。

碰到這種高質量的客人,就算說不上享受,不會太敗好感。

人與人之間的交互都是對等的,客人有素質,她們自然更賣力地讨他們開心。

就拿舒似旁邊的寇韓來說,除了偶爾把胳膊搭在她肩膀,就再沒有其他過分的動作。

不灌她酒,不刁難她,自己跟別的男人聊得火熱,時而跟她交杯淺淺幾句閑談。

舒似在一旁仔細地傾聽他們的交談,但總有一些部分是她聽不懂的,她也仍舊笑容滿面地陪笑着。

有個男人過來要找舒似玩骰子,舒似以眼神征詢寇韓。

寇韓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放心玩,喝不下了我幫你喝點。”

舒似笑答:“好啊。”

玩了幾把之後,舒似大概摸得了對面公子哥的路數,反正就是漫天加骰,也不管自己有沒有。

她們這種職業,幾乎天天都要跟骰子打交道,眼色厲害,對方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讓人能大概摸的出虛實來。

雖然寇韓叫她放心玩,但舒似不太敢,明明知道對方的骰面大概,舒似還是遷着對方。

輸個幾把就掰回一把,對方的男人被哄得還挺高興。

舒似輸了酒也不惱,捧着杯子裏的洋酒一飲而盡,笑靥如花地捧人上天:“哎呀,你骰子太厲害了,我輸好多了。”

客人好相處,舒似也樂得輕松,偶爾往顧恩那邊瞥一眼,因為她陪的客人是魏骞,舒似特怕她出岔子。

越看心越緊,魏骞點了顧恩之後一句話也沒說過,冷着張臉八風不動地坐在那兒。

顧恩也低着個頭幹坐,一句話都不說。

過了會兒,葉臻南坐到了顧恩邊上,跟她交談起來。

葉臻南長相溫潤,戴着副金絲框邊的眼鏡,看上去人畜無害。

顧恩這種小姑娘哪裏懂得葉臻南皮囊下厲害,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把自己的客人甩在一邊坐冷凳,反而跟別的男人聊得歡實。

看得舒似眼皮直跳。

她理解顧恩不懂規矩,但自己坐得遠,想幫也鞭長莫及。

只好轉開眼沒再看,專心和對面的男人玩骰子。

玩了會兒,男人轉戰其他人,舒似空下來沒事兒坐,轉臉再去看那邊情況。

顧恩眼睛紅紅,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魏骞坐在她身邊臉色臭得像踩了屎一樣。

舒似心一怵,想起以前偶然有一次她陪一個公子哥外出去其他場子的事情。

時間她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在街尾的一家漢城會所。

那晚人挺多,開了個豪包,十幾個公子哥,也像今天晚上一樣的排面,随便從裏面單拎一個出來都是A市上流世家裏的二世祖。

魏骞也在場,他當天帶的是某個在影視圈裏挺有名的小花旦。

但那天魏骞似乎心情不佳,對身邊殷勤的小花旦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悶頭喝酒。

小花旦絲毫不氣餒,整個人就在魏骞身邊一陣好蹭,跟個八抓魚死的,就差沒把自己挂在人魏骞身上。

結果把魏骞給整煩了,二話不說抄起洋酒瓶從她的頭上澆了下去,把小花旦淋個透透。

舒似對這件事的印象特別深刻。

她甚至現在腦海裏還有當時那個畫面——

魏骞手把着洋酒瓶,滿臉不屑與厭惡,對小花旦說:“能不要在我身邊蹭?你不知道你身上的香水味有多惡心?”

語氣冰冷,眼神就像在看一坨狗屎。

末了,把洋酒瓶随手丢在地上,滿臉可惜地添了一句:“啧,人沒事兒,倒是浪費了一瓶酒,應該喝完再把酒瓶子扣你頭上的。”

字字殘忍,一點情面也不留。

偏偏當時在場的都是些大爺兒,沒一個人為小花旦說話,反而哄笑做一團,直呼魏骞牛逼。

她們這些供人消遣的姑娘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洗了個洋酒澡的小花旦當時都懵了,走的時候哭得梨花帶雨,一張花了妝的臉氣得慘白。

坐在角落裏的舒似當時目睹了全過程,看得她心頭發寒,渾身冰涼。

這些貴公子身家斐然,個個眼高于頂,在他們眼裏,她們這種職業的女人,其實都不能算個人,充其量只是個消遣的玩物而已。

開心就跟你親親熱熱;不開心了瞬間就翻臉,哪怕他打腫了你的臉,身份擺在那裏,你也只能腆着臉假裝無視發生地賠笑。

那是舒似下海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間的身份差距帶來的沖擊,充滿不公和惡意,深刻到讓人覺得悲哀。

一想起這件事情,舒似感覺胳膊上起了點雞皮疙瘩。

包廂裏的冷氣開得很低。

舒似動了動微涼的手指,側過頭笑着問寇韓:“我可以去那邊看看嗎?我想去跟我姐妹說兩句話。”她指向顧恩。

寇韓朝那邊掃了一眼,挑了挑眉,應了一聲:“去吧。”

“謝謝,我很快就回來。”

舒似拿着自己的酒杯走到顧恩身邊,彎下腰在她耳邊小聲問:“怎麽了?”

顧恩絞着手指頭,聲音同樣小聲:“我好像惹客人不高興了。”

舒似一點都不意外,她側頭,魏骞一張硬邦邦的冷臉在眼前。

舒似心裏微緊,那天的事情又在她腦袋裏竄,她不動神色地看了下茶幾桌面,離得近的有果盤、冰桶,還有兩瓶洋酒。

她在思考——

如果她開口替顧恩說話,那三樣東西有多大概率會砸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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