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佳相當頭疼,又拿舒似沒轍。

“算了算了。”她按了按額頭,轉頭看了那個清純女孩一眼,問舒似:“你櫃裏有沒有衣服?拿一套出來。”

“幹嘛?”

何佳指了指女孩,“她是新來的,你把你衣服借一套給她換上,嗯——”她看向女孩,“你叫什麽?”

女孩嗓音嬌軟又清甜:“顧恩,照顧的顧,恩賜的恩。”

何佳點頭,努嘴向着舒似,“這個是阿舒,全名舒似,她人挺好,就是看上去不好相處,有時候嘴太損。”

叫顧恩的女孩點點頭,朝着舒似甜甜一笑。

舒似一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斜着眼打量了顧恩兩眼,視線很不禮貌地停在人胸口位置。

“我的衣服她穿不了。”

何佳問:“怎麽不能穿?”

舒似拿夾煙的的手朝自己的胸口筆劃了兩下,答道:“她胸比我大啊。”

聞言,何佳望向顧恩的胸,頭疼到再次按額頭,“拿條裙子,別逼逼唠唠的,順便把我櫃子裏化妝包也提過來。”

舒似沒說話,揮了揮手裏的煙。

何佳跟顧恩說了兩句話,又接了個微信電話。

挂掉後對舒似說:“你給她整一下,我去忙會兒,剛來個包廂,不能馬虎的那種。”

舒似掐掉煙,“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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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佳要走了顧恩的身份證,出去了。

舒似盯着顧恩,若有所思地想別的。

何佳剛那話的意思就是,這個剛來的包廂裏大概都是A市有頭有臉站在金字塔頂層的那一種人。

說成俗話翻譯:上流人,豪門世家,她們的祖宗。

一出生就跟她們有着雲泥之別的那種人。

這些祖宗都難搞的很,碰見對你中意的,那是你的福氣,小費大把,連帶着領班都要高看你一等。

要是不小心惹祖宗不高興了——

啧,那真的是小命難保,給你玩殘了也只能算自己倒黴。

舒似收回目光去儲物櫃裏倒騰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條白色的抹胸紗裙。

這條裙子是她之前在網上買的,胸圍大了點,穿的時候一直往下掉,舒似穿着走了一次臺,回來就換了丢在櫃子裏。

她回頭看了顧恩一眼,轉頭看着櫃裏兩雙高跟鞋陷入了沉思。

最後她挑了根稍矮的那雙白色細帶涼鞋,又去何佳櫃裏拿了化妝包,走回來,把衣服鞋子往顧恩懷裏一塞。

“換衣服,換好我給你化個妝。”

顧恩尴尬問:“……在哪兒換?”

“……”舒似乜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女孩子好像有點單純的可怕,說難聽點,好像有點一根筋兒。

“在這換。”她擡手指衛生間,“廁所也行。”

顧恩換完衣服出來,舒似把她換下來的衣服塞進自己的櫃子,讓顧恩坐在她旁邊。

不管舒似說什麽,小姑娘都老老實實地照做了,還挺乖的。

舒似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把她額頭上那一小撮像被汗濕過的薄劉海用捋到一邊,給她化妝。

顧恩看上去很緊張,坐得筆直,兩個手握成拳頭放在大腿上。

給她打底的時候她甚至把眼睛緊緊地閉上,皺出褶皺來。

這樣的女孩子,年輕漂亮,單純幹淨的像一張白紙。

舒似想——

大概下海前的她,也差不多是這個模樣吧?

她神情愣忪地看着顧恩的臉,聲音不自覺放輕了些:“你眼睛可以不用閉這麽緊。”

“好……”人長得純,連聲音都是惹人疼愛的那一種。

舒似只給她打了個底,掃了點腮紅和口紅。

顧恩年輕,底子好,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根本不需要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尤其在夜場裏,很多男人好的就是顧恩這口,不施粉黛,清純又撩人。

搗鼓完顧恩,舒似照着鏡子給自己補妝。

先前坐的那個臺飛了,她只能祈禱一會兒去走臺來個素質好點的客人把她挑走。

快九點了。

休息室裏還有二十來個姑娘坐着冷板凳。

舒似無聊地拿手機鬥地主。

“你們這這麽多服務員的嗎?”一直沉默的顧恩突然問她。

舒似乜她一眼,顧恩一臉單純地回看她。

顧恩的眼睛生得很漂亮,雙眼皮褶皺很深,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黑白分明,眨眼時仿佛有一層水意蒙着眼珠子。

澄亮,太幹淨了。

但大概也就止于今晚了。

舒似神情無瀾地問:“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的不懂?”

顧恩一臉莫名,看樣子是真不知道。

舒似張了張嘴,又啞口無言。

她想勸,又不知道怎麽勸。

每個人都有不能說的境遇和苦衷,就像當初她下海時,何佳根本不問緣由地推了她一把一樣。

與人無尤,那時候她的下海,是必然的。

可顧恩呢?

她不想多管閑事去深究顧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當然她也不會像何佳一樣,在顧恩身後做一個推手。

于是她低頭看着鬥地主的界面,她是平民。

舒似把話題移開:“你多大了?”

“十八。”

舒似滑出一個炸彈,被地主給截了,“你很缺錢?”

“……嗯。”

舒似靜了兩秒,擡頭去看她,嘴唇蠕蠕,最後又什麽都沒說,低下頭去出牌。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跳下海的人拼了命地想往岸上爬。

在岸上的人卯足勁地要往海裏跳。

手機上的牌局平民沒撐過兩個回合,地主贏了。

屏幕上“失敗”兩個大字明晃晃地刺着舒似的眼睛。

還挺他媽應景的。

何佳回到休息室,把身份證還給顧恩,津津有味地對着顧恩的新形象評頭論足了一番。

舒似在旁邊懶懶地看,也不插嘴。

何佳抽了根煙,接了個電話,應了兩聲挂了。

她神采飛揚地拍了拍手,大聲說:“來二十個,跟我起來,去樓上。”

一個個姑娘本來恹恹的,一聽要去的是樓上,個個立馬精神抖擻,起身飛快。

“朗悅”的六樓和七樓都是夜總會的區域,六樓招待一般的客人,七樓——

那是上流大爺才能去的地方。

舒似抻了下懶腰,站起來長手一撈,扯過顧恩的胳膊。

顧恩吓一跳:“怎麽了?”

舒似淡淡掃了她一眼,很想問她是不是覺得幹坐在這裏,錢就能自己長腳跑到她口袋裏?

但她沒問,只是輕聲說了句::“上班了。”

七樓的裝潢比起六樓來更加奢靡。

吊頂燈照下來,讓人會有一種好似不在人間的不真實感。

舒似慢悠悠地往前走,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如果你不是真的很缺錢,那你現在就趕緊溜吧。”

顧恩不明所以。

“這裏是賺錢的好地方,但也許不适合你。”

兩個人走到總統包門口,何佳正在把小姐們分成兩排,要分批帶。

她的視線逮到舒似和顧恩。

“你倆快點呀,站最後邊。”

舒似靠着冰涼的牆摳着指甲,懶懶地應了一聲。

“都笑得開心點啊,這個房裏的都是祖宗,手指撚一撚就可以讓你們生不如死,都放精明點,聽到沒?”

姑娘們應得甕聲甕氣,好像沒吃飯一樣。

何佳推開總統包的包廂門。

舒似的內心毫無波動,她停了手裏動作,去看顧恩。

單純的小姑娘如遭電擊一樣的僵立在那兒,驚慌失措全寫在那張小臉上。

看那副樣子,估計是明白了。

前面的姑娘們魚貫而入。

舒似一掃懶勁兒,對着鏡面牆挺直背脊理了理頭發,勾着嘴角把狀态調整到最好。

她從鏡中看向顧恩秀美的側顏。

“現在明白了?”

“缺錢你就留下,拉不下臉就直接走人。”

前面的姑娘都進去了,舒似也沒再管顧恩是個什麽狀況,邁開步子,進門前最後甩下一句忠告:“選擇全在于你自己。”

“朗悅”的總統包裝修風格偏西式,華貴而雅氣。

進門是寬敞的大廳,往上遞出兩層分為兩邊,也是喝酒玩樂的地方,坐三四十個人不成問題。

拐角處設有棋牌室,還有單獨的兩個私密的小雅間。

這樣的包廂,“朗悅”只有一間,只拿來招待那些身份不菲的祖宗。

不說酒水消費,就單單包廂開設費都十多萬。

舒似本以為包廂裏面應該至少一二十個人,等走進去之後才發現,只有七八個男人坐在最下面大廳的沙發裏,各自談笑。

一水的青年,穿着不一,但沒有一個長得差的,個個都是A城上流圈裏叫得出名字的貴公子。

舒似同坐過其中幾個人的包廂,其他的從前在走臺時也見過。

坐在主位的是蘇游,外形陽光高大,英俊中又帶着痞氣。

蘇游花名在外,但他這人不擺闊少架子,又大方,在她們夜場圈裏簡直就是一個香饽饽。

其餘人中,舒似能叫出幾個人的名字,比如葉臻南,寇韓……

畢竟她入行也好歹四年,夜場秘聞這種八卦,她不刻意去聽也能輕易地鑽進她的耳朵。

讓舒似印象最深的是蘇游左邊那個穿着黑色襯衫,低頭正在看手機的俊朗男人 ——魏骞。

年紀輕,家世好,後臺硬。

如果說蘇游是夜場圈裏的香饽饽,那魏骞就是人見人怕的羅剎。

他只要出來玩,身邊的女人就沒有重樣過,但他不喜歡碰夜場女人,大概是覺得髒,掉檔次。

每次都是自帶空降,不是嫩模就是明星。

叫他羅剎是因為他的喜怒無常,魏骞不似蘇游,性情難琢磨的很。

心情好的時候他能給你個笑臉,不小心惹得他不高興,管你是不是女人,可以打掉你半條命。

舒似只是粗粗地掃了一眼,便斂下眼皮不敢再看。

碰上陳哥那樣的人,她不待見大可硬氣退臺,但面前這七八個男人,身份高得令人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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