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後來幾天裏,蘇游又約了她幾次。

舒似都随便找了由頭推了,今天不是頭疼,明天就是胃痛。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

舒似本以為拒絕兩三次之後蘇游就會消了興致不再打她主意,但她沒想到蘇游這邊在跟她打太極,那頭就去敲打何佳了。

無疑何佳又是逮着她一頓耳提面命的好罵,天天逮着她說教。

舒似把人拉進了黑名單也不好使。

一到晚上去上班,到店裏她倆就得見面,何佳還是嘚嘚地不停,舒似簡直想拿透明膠帶把她的嘴給封上。

傍晚六點開外,窗外夕陽殘紅。

舒似和顧恩在客廳裏吃晚飯,點的是川菜小炒。

舒似坐在沙發上捧着飯盒坐,手機拿支架放着,在刷電影,還有三十多分鐘左右的時長。

正看得入迷,通知欄彈下一條微信通知,她設置的是隐藏彈窗,不知道是誰發來的。

她也沒管,繼續扒飯看電影。

吃完了飯,顧恩在收拾。

舒似惬意地靠在沙發上個,點了一根煙,邊抽邊看電影。

一根煙剛抽完,通知欄的消息就沒完沒了地彈下來——

能這樣給她發消息的,除了何佳也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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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似假裝沒看到,消息消停下去還沒一會兒,何佳的電話直接打過來。

電影畫面完全被通話界面給頂掉。

舒似咬着後槽牙呲了聲,接起來手機拿得離耳朵老遠。

何佳的聲音就跟開了擴音一樣,張口就是一句:“你他媽的在幹嘛啊?死了也好歹吱一聲啊。”

舒似掏了掏耳朵,這才把手機叩回耳邊,回道:“跟顧恩在吃飯,剛吃完。”

“我真的是服了你了,你的手機拿來幹嘛的?微信不回,電話不接,你要避世出家啊?”

“這不還沒到上班的點嗎?”

“誰跟你說上班的事情了?你說吧,蘇游是不是給你發消息你沒回?”

“……”舒似突然沉默。

“是不是沒回?好家夥,你知不知道他又找到我這來了,問我找你人,我哪知道你在哪兒在幹嘛,我又沒在你身上裝監控。”

“他媽的我是廁紙啊?天天要給你們擦屁股?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那些人是祖宗,就非要惹人家不高興你就滿意了?”

何佳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從聽筒裏跳出來把她給撕了。

舒似聽她那麽形容自己,有點煩躁又有點想笑。

可不是?還真就是廁紙。

有些時候舒似真覺得何佳就跟她媽一樣,抱怨一堆,啥都管點,她作出事兒了還得圓潤地給她擦屁股。

偏偏都是好意,讓人無法辯駁。

舒似解釋道:“我沒看到。”

何佳冷笑:“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嗎?”

舒似: “……知道了,一會兒就回。”

“趕緊的麻溜兒,态度給我好點!”

話說完急匆匆地把通話給挂斷了,像要趕着去投胎似的。

“狗女人……”舒似嘟囔了句,何佳說的話左耳進右耳還沒出,讓人越想越煩。

舒似心頭發悶,又點了根煙,邊抽邊冷着臉揉抓頭頂,搞得頭發亂糟糟。

顧恩收拾完洗了個手剛回來,“怎麽啦?”

“沒事兒。”

舒似滑動手機屏幕點開蘇游的聊天界面,蘇游十幾分鐘前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吃了嗎?]

她摸了摸自己飽脹的小腹,目光頓在對話框上,許久,指間的煙燃燒成一長段煙灰,搖搖欲斷。

舒似小心翼翼抽完最後一口,把煙屁股丢進了茶幾上的礦泉水瓶子裏,煙滋聲而滅。

她吐着煙,低頭回道:[還沒呢。]

剛想放下手機,蘇游回了:[那正好,一起吃個晚飯?]

末了,氣泡又頂上來張小煤氣罐罐一臉嬌羞的表情包。

舒似應了約。

何佳天天在她身後趕鴨子似的,老拒絕也不是那麽回事兒,再者就算蘇游再對她有意思,也不會把她給吃了。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蘇游本打算開車來接她,被她給拒絕了,他只好發了個地址過來。

天色将黑,一看時間都快六點半了,舒似也不敢再磨蹭,給何佳發了條請假的微信,換身衣服化個淡妝就出門了。

蘇游給的地址并不好找,定位上寫着菱花巷,發來的具體位置是20號,沒有名稱。

舒似覺得他定的地方應該是家私房菜。

到了那地兒都七點多了。

出租車只能停在巷口,舒似下車,邊看門牌邊往裏走。

走了幾分鐘,沒找着20號,眼前巷道分分節節幾個岔口。

舒似登時頭大如鬥,不知身在何處。

她不太想打電話問蘇游,只能硬着頭皮随便選了一條走進去。

好在幸運,沒走多遠就看到20號的門牌,是個三層小樓,中式裝修,鐵質镂花的大門開了一半,裏頭是個不大的院子,花草很多,就着将黑的天,隐約可見紅綠濃濃。

舒似給蘇游發了條微信:[到了。]

沒過兩分鐘,蘇游出來了,笑道:“到的挺快啊,我以為你找不着呢。”

舒似也笑笑:“是挺不好找。”

蘇游邊跟她說話邊領着她穿過院子,進了一樓大廳。

燈光敞亮,大廳裏比外頭陰涼,陳設簡單,但幹淨,兩臺電風扇分在角落在搖頭轉動。

牆上挂着幾幅人像畫,擺着四張不大的紅木圓桌和椅子,看那尺寸,一張桌子頂多能坐四五個人。

大廳左右有兩扇實木房門,樓梯在左,向上漸遞。

蘇游帶她坐到最靠裏面的一桌,桌上放着筷簍和一壺茶。

蘇游坐她對面,他的面前半杯茶水,想來他應該坐了有會兒了。

他擡手給舒似斟了一杯茶,說:“這是我朋友家,勉強算私房菜吧,沒菜單,他自個兒下廚,做什麽我們就吃什麽。”

舒似點點頭,瞥眼打量了下牆上的畫,方才她只是虛掃略過,這會兒才發現那幾幅其實是刺繡,繡得很真,神态動人。

對面蘇游突然吼了句:“路铮!出來接客了!”

舒似正走神看着刺繡,被他吓得身心皆是一顫,故作鎮定地啜了口茶。

過了半分鐘,左邊那道門裏走出來個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硬朗。

違和的是,他身上圍了件花花綠綠的圍裙,手裏拿了兩副封裝餐具。

男人走到桌前,居高臨下讓人極有壓迫感。

他放下碗碟,斜了蘇游一眼:“會說話嗎你?”

蘇游嬉皮笑臉地回他:“會啊,你聽不懂嗎?”

“我拿掃帚一把給你掃出去信不信?”男人的語氣不鹹不淡。

蘇游一聽這話,老實了,給舒似介紹:“舒似,這我朋友路铮,做飯一絕。”

舒似颌首,禮貌看向路铮,淡笑道:“你好。”

“嗯,”路铮的态度不冷不熱,看了她一眼就把視線移到蘇游那兒,“可以做了?”

蘇游狂點頭:“快做,餓死了。”

路铮點點頭,轉身走了。

“他那人就那樣,不太熱情。”蘇游給舒似解釋道。

“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啊。”舒似笑着調侃。

“那是。”蘇游咧嘴笑着掏出手機擺弄,時不時跟舒似說上一句話,讓場面不至于冷場。

過了幾分鐘,蘇游走出大廳去接電話。

舒似背對門口,肩膀微松。

她斂下眼去看杯裏的茶水,裏間有聲音傳出來,油星呲啦,鍋鏟相碰。

也依稀能聽見外面蘇游說話的聲音。

舒似有瞬間的茫然,心頭随即浮出點點悲哀來。

她卻不知道那點情緒從何而來,只能靜靜地坐着,形魂離散,感覺身心被劈成兩段。

有些事情,大概是沒辦法深想的。

上菜的速度并不快。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鐘,路铮才端出來第一道,是盤糖醋魚。

蘇游拆開餐具,從筷簍裏抽了兩雙筷子,遞了雙給舒似。

路铮欲走,被蘇游喊住:“路铮,給我盛碗飯出來。”

“沒飯,還在焖。”

蘇游呆了兩秒,怼他:“吃飯不給飯?你幾個意思?”

“一時半會兒又餓不死你。”路铮不甘居下。

“喲嗬,你這人說話就有點無情了……”

“就你多情。”

蘇游看了一眼舒似,連忙反駁:“放屁,老子專情的好嗎?”

路铮也不走了,站着回怼:“說這話你也不怕被雷劈?”

舒似在一旁邊拆餐具邊看他倆夾槍帶棒地互怼,覺得還挺有意思。

蘇游連連被挫,奮起最後一擊:“你再說一會兒我不付錢信不信?”

路铮剛想回話,門口起了動靜,他轉頭看了一眼,道:“來了?”

有把低沉陌生的男聲回他:“路上堵了會兒。”

大概是來吃飯的其他客人。

蘇游挑了挑眉,眼朝門口,道:“哦豁,二位邊哥,好巧啊。”

舒似從他話裏捕捉到倆字眼,眉心稍跳,瞬間覺得有點不妙。

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她側頭去看——

邊紹此時剛進門,他身邊男人西裝革履,梳着背頭,容貌和他六分相似,但看着稍稍年長一些。

邊紹正在跟身邊男人說話,轉頭眼神正好順過來,迎上了舒似的目光。

随之微微一愣,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又遇見她。

舒似暗自哂然。

看吧……就是這麽巧啊。

偌大一個A市,光這種偶遇都兩回了,還都是因為蘇游。

舒似氣悶地把頭轉回來,眼裏含憤地刀了蘇游一眼。

蘇游無知無覺,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裏嚼咽後,對那兩人道:“相逢不如偶遇,要不咱們拼個桌?我想省點錢。”

聞言,舒似呼吸瞬間一窒,放在大腿上的手握成了拳頭,臉上還盡量保持着平靜,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也不敢表現出來。

她衷心希望邊紹和她是同樣的想法。

邊紹看了蘇游一眼,再去看看舒似,淡笑着去詢問身邊的男人。

男人笑道:“不好吧?你看蘇游明顯是和佳人約會,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嗐,邊紹你看你哥,成了家的人就是有眼色。”蘇游笑。

舒似心剛放下了一半,就聽見邊紹話裏帶笑地拆臺:“拼吧,我也想省點錢。”

舒似心頭猶中一箭。

這人真是……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也不知道他那麽好看一雙眼睛到底是拿來幹嘛的?

蘇游驚奇:“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邊紹笑了笑,沒接茬兒。

一旁的路铮人往裏走,“那我去拿兩副餐具出來,再多加兩個菜。”

倆人走過來入座,分別坐在舒似兩邊,一張圓桌四個方向倒挺對稱,邊紹坐得離她更近一些。

蘇游像媒婆似的介紹來介紹去。

“這是舒似,我朋友。”

“舒似,你不要拘束哈,邊紹你上回應該見過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那個是邊紹親哥,邊原。”他朝男人努了下嘴,又補一句:“多金大佬,有婦之夫。”

舒似點頭,有意略過邊紹,和邊原互相打了聲招呼。

接着就一言不發地坐着當背景板。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會兒桌上三個男人,聊得也歡實的不得了。

邊紹跟個沒事人一樣在旁邊,飲着茶與他們談笑風生。

偶爾他的低笑聲會飄過來,像幾只螞蟻一樣鑽進她耳朵裏爬來爬去,讓她忍不住想歪頭拍耳朵。

舒似垂下眼皮,面上看不出什麽來,心裏尴尬更甚在“朗悅”的那次。

上回離得遠,她心理壓力還沒那麽大。

這會兒邊紹就坐在她左側,她一伸手就能杵到的地方。

太近了,近得讓她想起上回她崴腳時他給自己捧腳冰敷的畫面。

真的不能想,一想到那個畫面,她瞬間就感覺壓力倍增。

好在幾人的注意力都沒在舒似身上,專注于聊天。

于是她把手放到了椅靠後,偷摸着把椅子往旁邊拉了拉,離邊紹稍遠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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