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分鐘前, 冷苒苒确确實實發了一條微博@郁衡。
她一開手機就收到了一堆蘇梓萱和江洛林的微信。
大意是安慰她讓她不要慌張,可以一起想辦法。
片字沒有八卦當時事件的真實性。
冷苒苒想,大概他們比她想象的要能處。
但是萍水相逢, 幾頓飯的情誼而已,她又不會在娛樂圈久待,這種事情, 她不想拉他們下水。
思來想去,她準備淺淺利用一下免費的資源。
她轉發回複了郁衡前幾天的那條微博——
冷苒苒v:【@郁衡v, 請問現在我還能聯系你們的法務嗎?】
郁衡竟然很快回了:【@冷苒苒v,可以。】
冷苒苒v:【@郁衡v,謝謝。請問可以咨詢和車禍不相關的事情嗎?】
郁衡v:【@冷苒苒v,随便。】
吃瓜群衆,聞瓜出動。
【我的天哪, 什麽情況?他們居然在微博聊起來了。】
【太早上八點鐘就這麽刺激,蕪湖!!】
【只有我的重點是美國現在是淩晨四五點嗎?影帝不睡覺居然在回人微博。(手動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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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湖!影帝@她的微博幾天後才回, 上來就是直接要用法務部,簡直精彩!謝謝有被拽到。】
【我願稱她為拽姐~~】
【我就不同了, 我願稱之為拽哥和拽姐的夢幻聯動。】
【為什麽是法務?我大膽猜測,是不是和昨天的熱搜有關系?】
【我的瓜覺告訴我這其中必然有反轉!】
【我也,不然她怎麽敢拉郁衡的法務下場,真的在娛樂圈不想混了?!我願稱之為背水一戰, 向死而生。】
【那我就淺淺地站一下冷苒苒吧。】
冷苒苒沒想那麽多。
她現在又沒有錢, 有個免費的專業法務不用白不用。
在微博上直接說明只是借用資源,只是省得到時候有人拿這件事大做文章。
但是即使只是這麽幾條微博,已經在網站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不少本來中立的吃瓜群衆直接倒戈, 站入支持冷苒苒的陣營。
這和郁衡的國民度脫不開關系。
華國的明星那麽多, 各花入各眼。
但是在國民度上, 郁衡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畢竟,他童星出生,是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團子,在全華國觀衆的眼皮下,蹿成一個一米九一的男演員。
華國的演員這麽多,只有他被稱作“國民兒子”。
媽媽粉一路跟随,才逐漸慢慢多了女友粉。
這些年,雖然他脾氣爽直,但是圈子裏有各種烏七八糟的事情都和他無關,為人有目共睹。
演技、努力和人品都是能拿出來說話的。
相比下,脾氣臭一點,也是自家兒子的毛病,華國觀衆護短,旁人說不得什麽。
郁衡不只是說說而已。
幾乎是立刻,冷苒苒就接到郁衡工作室法務部的聯系。
冷苒苒心裏松了一口氣。
她為自己上輩子的眼光而感到欣慰。
她面無表情地盯着郁衡的那條看着頗跩的“随便”兩個字。
看了好一陣子,才緩慢眨眨眼睛。
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幸好郁衡說的不是——
“這是另外的價格。”
淩晨五點,大洋彼岸的郁衡從噩夢中驚醒。
他全身汗水涔涔,心悸頭暈,喘不上氣。
但是他不願意稱之為噩夢。
這對他來說這都是美夢。
夢裏。
她站在桃花樹下,着一身青衫,卻不顯得老氣。
她帶着白色的鬥笠,正仰頭看樹上的桃花瓣。
春光灑在她的身上,連素衣青衫,也映着十裏桃花三月紅,白皙的脖頸粉粉嫩嫩,像是要融進這燦爛的春光裏。
她的心情很好,似乎在自顧自說些什麽。
随即發出一陣熟悉的輕軟笑聲。
夢裏的他朝她走去。
她聽到動靜,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将軍!”她活潑地轉身。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臉,隐藏在鬥笠的輕紗之下。
只那麽一瞬,也能瞧見朦胧的眉目青絲——
郁衡從夢中驚醒,全身抑制不住地戰栗。
他抓過床頭櫃上的本子,顫抖着手把夢裏的場景記錄下來。
這樣的本子,他已經寫完兩本了。
他的記憶永遠都是片段,連不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這些天,清醒的時候越多,記得的東西就越少。
他不知道這些記憶會不會有一天消失,什麽會消失,只能全部記下。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的不是一片霧狀的人臉。
而是真實的她的樣子呢。
記錄完這個夢境,郁衡打開了床頭的小燈。
昏黃輕柔的燈光輕輕暈開他深邃的輪廓。
他喝了點水,深深嘆出一口氣。
他的心中振奮和失落并存。
一切都在變好,也許明天就能全部想起來,但是還要等多久?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郁衡不敢往壞處想。
也再也睡不着了。
他拿起手機,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随即看到一條來自冷苒苒的@。
圈內人很少會公開@他。
熟的人不會公然博流量,不熟的人不敢來蹭他的流量。
郁衡挑眉,點開了這條微博。
下面的評論已經泛濫成災。
他順藤摸瓜大致看了一眼,對昨天冷苒苒的熱搜有了大概的了解。
娛樂圈,靠潛規則上位的人不在少數。
甚至可以說,不靠潛規則的人才是少數。
而這樣的人要不然就是身後有過硬的背景,要不要就是有過硬的實力。
這個冷苒苒看上去這兩個東西都沒有,要說是真是潛規則上位,他也并不覺得吃驚。
但是郁衡向來不用這些空穴來風的八卦作為對人的品性判斷的依據。
從小就身在娛樂圈這個名利場,腌臜的事情見得多了。
什麽都可以是真的,什麽都可以是假的,傳言這種東西最不靠譜。
誰沒被流言蜚語重傷過呢?
只不過選擇不同罷了。
有的人同流合污,有的人遺世獨立,有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他選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然而,圈子裏的其他人是不是這麽想,就不一定了。
郁衡動動手指給法務部發了個消息——
這個冷苒苒也是運氣好。
今天他的夢好,醒的時間也剛剛好。
萍水相逢,能幫一把,他就幫一把,他想給他老婆攢攢人品。
郁衡從床頭摸出心理醫生開的藥,一個藍色的小透明瓶子。
他突然想起什麽,放下藥瓶,又發了一條短信給法務部。
內容言簡意赅:【找個女律師。】
做完這一切,郁衡莫名覺得心情舒暢。
他甚至忘了吃藥。
第一次在夢醒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冷苒苒和法務部律師聯系上之後,找節目組請了個假。
背着書包,坐着大巴車回到京市市中心。
她首先去了京市最好的醫療物證保管中心。
這裏的設施是全華國最先進,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一個30cm見方的小儲藏格一年就要一千多塊錢。
當然,貴可能只是她的缺點。
冷苒苒回答完密保問題之後,接待小姐禮貌詢問:“這邊顯示您已經欠了兩年的費用,一共三千五百八十元,請問怎麽支付?”
冷苒苒被貧窮扼住喉嚨:“……”
她發短信給候喬:【出來一下?帶幾千塊錢。順便我有點事和你商量】
候喬正在床上流眼淚,看到短信立馬擦幹眼淚,起身出門。
她甚至沒有問原因,因為她相信冷苒苒,勝過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走出物證保管中心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
冬日的夕陽無限好,把天邊的雲霞染成金色。
候喬的眼睛腫着,又紅又青,一看就是昨天糾結了一整個晚上沒睡。
冷苒苒背着小書包,轉過頭對候喬說:“你回家吧,這裏我可以處理。”
候喬卻反轉住她的手:“我想明白了,兩年前,我太軟弱,但是兩年過去了,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冷苒苒抿抿嘴唇,半響,淡淡地說:“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候喬眼眶再度紅了一圈,打斷道:“你別說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在因為我的軟弱再讓你為了我手上。苒苒,你聽我說,我真的可以!——”
冷苒苒欲言又止,但是候喬太過真摯,她不好打斷,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
只能摸摸候喬的小狗一樣的軟卷毛,看着像個手足無措地木頭娃娃。
“——你、你車禍之後,我最後悔的就是這樣事情,我明明比還你大兩歲,我、我……本來就應該是我保護你,我卻、我卻……”
候喬的語速奇快,似乎想把這兩年來沒有說出口的話在此刻全盤拖出。
卻最後在巨大洶湧的情緒面前,哽咽得再也說不出半個字,只能垂下腦袋抽抽,縮得像是一只小小的鹌鹑。
夕陽在她臉上照射出斑駁的淚痕。
“我不是這個意思,”冷苒苒終于找到機會欲言又止欲言,“郁衡的法務律師好像是個有錢人,他約的地方在顧長青山會所,一杯咖啡要五百多,我們兩個去就是一千。”
候喬:“……”
原來如此。
她突然就不哭了。
候喬放開冷苒苒的手,打開手機錢包,又自信地昂起頭起來:“沒事,我帶的錢夠!”
冷苒苒面無表情地點頭,把手重新塞回候喬的手心裏:“那走吧。”
顧長青山會所。
郁衡的律師很專業,只需要片刻,就已經把事态完全了解清楚了。
律師從金絲邊眼睛後面透出詫異的眼神。
冷苒苒的手上不僅有當時的所有證物,保存良好,還有物證中心出具的存放證明。
甚至,冷苒苒還有一份在事件發生之後讓候喬口述事件細節的一份錄音。
為了防止時間細節多年後記不清楚,她把整理出一份相當詳盡的事件時間細節記錄和證物一同完好的保存下來。
如此滴水不漏,真不像是一個兩年前才十七歲的小姑娘做出來的。
上輩子的冷苒苒是個傻白甜,但是沒有完全傻白甜。
她雖然涉世未深,容易輕信別人,但是當時的事态,她知道有多嚴重。
在高中的時候,她曾經選過相關的課程,做過調查研究作業。
所以當機立斷帶候喬去了醫院,保留下了最完整的證據。
她本來想的是等候喬情緒穩定下來,再把這些交給候喬,讓她決定要怎麽處理,可沒想到後來就突然出了車禍。
大概是因為來的是個女律師的關系。
候喬的情緒穩定,比她想象得放松很多。
律師的聲音輕柔好聽:“我專門選的這裏的包間,因為我能确定這裏面沒有任何的竊聽或者攝像的設備,當然我們現在也可以去你覺得舒服安全的地方——”
候喬很勇敢,她抓着冷苒苒的手,深呼一口氣:“沒事,我準備好了。”
律師點點頭:“好,那我在我開會問問題之前,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嗎?”
冷苒苒深吸一口氣,問:“請問這個案子能幫我們做嗎?”
律師反複檢查了冷苒苒帶來的資料,臉上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
“可以是可以,但是,”她嚴肅地說道,“這個是另外的——”
冷苒苒咽了咽口水,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少有的緊張。
重活一次,她無情無欲,什麽都不怕。唯有沒有錢這件事,實在是令人軟弱。
“——訴訟,”律師大喘氣地說道:“我本來以為會是一個民事訴訟,但是看來我們要提起的還有刑事訴訟。”
整個過程十分順利。
能聽到律師和候喬之前的輕聲細語,偶爾會摻雜候喬的幾聲低泣。
最後的時候,律師問道:“關于我們今天,還有沒有什麽我錯過的信息,你們可以現在告訴我。”
候喬低下頭,半響,擡起頭問:“怎麽樣才能把對苒苒的影響降低到最小?”
律師看了雙方一眼,看着有些為難:“在官司勝訴之後,我們可以以造謠罪提起訴訟,或者是現在就提起訴訟,但是這個等待判決的時間,一般來說是比較漫長的。”
“當然,”律師頓了頓又說:“不走法律的途徑話,你們也可以考慮直接在微博進行聲明,或者是找律師比如我,發一份聲明。但是……”
律師欲言又止。
冷苒苒點頭,她淡淡的說:“我明白,你是想說除非判決下來,或者是候喬站出來指正照片上的是她,其他的手段,網友都不會相信的。”
候喬目光呆滞,接着說:“但是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就算最後判決下來。所有人,還是會以為照片上的是你。”
律師也沉默了,沒有說話。
“我明白了。”候喬低頭說:“我會站出來的。”
她的聲音顫抖,說出這句話,用了她十成十的勇氣。
“沒這個必要。”
冷苒苒臉上表情很淡,看上去不知道是毫不在意,還是單純的木讷,所以喜怒哀樂都看不分明。
候喬擡起頭,滿是淚水:“苒苒,你聽我說,你還不知道這種事情會對一個女生影響有多大。”
因為她知道,所以她害怕。
但正因為她害怕,所以她不能自私地把這種害怕扔給別人,特別是這個救了她的人。
就算她之後一輩子要活在黑暗裏了。
她也要冷苒苒站在陽光下。
連精明冷靜的律師此刻的眼眶都逐漸發紅。
她一向文雅,此刻卻想要罵人。
這個操蛋的世界。
明明沒有任何錯處的人,偏偏要承受這種莫名其妙的選擇。
冷苒苒無情無欲,在兩個激動的人面前顯得格外冷靜。
她細看一眼文件和律師帶來的相關文獻,仔細捋了一遍整個事情的發展脈絡,覺得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于是她開口慢吞吞道:“我不用你站出來,不是因為我不澄清,是因為鄧涵今天晚上會幫我澄清的。”
候喬:“???”
律師:“???”
她們一齊驚訝地看向冷苒苒,懷疑她正在說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