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傅休蟄的鈔能力被半道截胡。
所有選手都在高興不用為了考斯滕而發愁。
除了江洛林。
他依然想做不一樣的人間煙火。
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中,傅休蟄沒能繼續和冷苒苒搭上話。
但是,他并不着急, 他覺得自己在這段練習的時間裏,總是能找到機會和冷苒苒說話的。
顯然郁衡也是這麽覺得的。
他手上拿着傅休蟄的資料。
他沒想到傅休蟄身後的背景那麽大。
雖然冷苒苒看上去不是對身家錢財多感興趣的人,反而是無欲無求。
但是傅休蟄高富帥一個都不落, 讓郁衡很有危機感。
他給匡宇發了個短信。
匡宇很快帶來一個感人的消息:冷苒苒同意來試鏡了。
冷苒苒正在練習基礎的花滑動作。
花滑是一項很吃年齡的運動,尤其對于女運動員來說。
業界信奉越早練越好, 甚至在一些花滑大國的女單選手,從兩三歲就開始上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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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小的主要好處是重心低,轉速快,摔着不疼。
冷苒苒雖然重心高度無法改變,但是身法在身平衡力好, 不容易摔跤,她也不怕摔跤。
年齡小還有一個好處, 心血回流速度快,血氧含量也較高, 所以,越小練花滑,相比承認來說,恢複期越短, 練習的時間就越能拉長。
冷苒苒自從回到這個世界, 身法在身的關系,她很少覺得生理上的疲倦,更多只是心理上懶得動而已。
随意當她專注訓練起來, 她所能做的運動訓練量, 是一般成人的兩到三倍。
再加上身體柔韌度已經是滿級。
所以她的訓練速度并不是太受年齡的影響, 學得極快。
淩興懷布置給第三組的任務她已經全部完成。
她的步法依然基礎,但是已經肉眼可見的熟練起來。
一旦熟練,再加上她良好的體态和身材,就很容易産生出美感。
即使是簡單的前外單足弧線和前內單足弧線,她在冰面上脊背挺拔,劃出漂亮流暢的八字,依然會讓直播間的粉絲興奮上好一陣子。
她的蹬冰姿勢優雅,并不會有初學者過度用力的感覺。
上半身挺直舒展,左右臂優雅也緩慢地随之擺動,仿佛騰雲駕霧一般輕松。
【我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竟然已經美到我了。】
【我也,但是這個難度系數等于沒有難度系數吧。】
【期待加點難度,就真的絕了。】
【首先聲明我不是杠,要是完全沒難度上場,傅休蟄其實蠻吃虧的。】
冷苒苒也是一樣的想法。
她除了想晉級在節目裏多玩兒幾個星期,多掙點錢以外,她也不想連累搭檔。
所以,她這一次練地格外認真。
雙人滑雖然沒有單人滑對于跳躍能力的要求高,但是難度也相當大。
增加難度的方式除了跳躍之外,還有抛跳、撚轉、托舉、雙人旋轉等等。
由于是第一期項目,還是雙選手搭檔,在托舉、抛跳等的動作設計不會過多,因為一旦男選手臂力不夠,或是女選手核心力量不夠,就容易出現失誤,甚至有體力不支後冰刀砸到搭檔的可能性。
所以在難度動作的選擇設計方面,淩興懷反複強調以旋轉為主。
于是在解鎖了基礎動作之後,冷苒苒開始對旋轉動作下手。
只有她和傅休蟄兩人在旋轉上足夠熟練,身體才能控制協調出默契。
她找了淩興懷教練今天的助理。
助理葉佳是個圓臉的女生,曾經也國家隊的花滑運動員,但是因為成績不夠理想就提前退隊了。
葉佳驚訝道:“你基礎動作還沒有完全練完,就準備練旋轉?”
冷苒苒解釋道:“我準備先把常用的動作和難度動作練一練,大概把編舞給編好,在根據編舞的銜接動作,去補中間的動作。”
的确,既然不是專業路線,就沒有必要把所有的基礎動作都學一遍,畢竟真正用到一套節目裏面,也只用的到幾個動作而已。
淩興懷教專業隊的經驗很足,但是在應付節目組和鏡頭方面沒太多經驗。
有的放矢——
葉佳笑道:“這是最讨巧的方法了。你考試應該挺厲害的吧。”
她很快開始教冷苒苒前內規尺進轉:“以左肩為軸心,左腳前冰齒卡在冰面上,屈膝,放松,然後給身體一個逆時針的力——”
冷苒苒盡量放松身體,用本能的狀态,很快想圓規一樣完成了一個旋轉。
“學的挺快——”葉佳問,“感覺怎麽樣?”
冷苒苒感覺了一下,說:“重心還不夠穩,沒辦法很快的接下一個動作。”
葉佳點頭:“所以你圓形的最後需要雙腿保持微曲的弧度,方便調整下一個動作。”
冷苒苒理解了,有多做了幾回,明顯好了很多。
葉佳雖然在國家隊見過各種神人,但是起步如此快的,倒是第一次。
不過,起步快不代表最後的結果一定好,花滑是個競争力極強殘忍又漂亮的比賽。
她很快開始教下一個動作——
前外刃半圓進轉。
“對……手和腳都成直角……跨頂住,接前C進轉,畫前C,然後頂刀尖……維持平衡……”
冷苒苒盡力跟上。
她瞪冰的同時,腿沒有完全繃住,跨也沒有頂住,導致重心後仰,整個人跌倒在冰上。
【啊啊啊啊——這個肩膀摔下去,看着也太疼了吧。】
【我的天,我之前這麽冬天這麽摔過一次,差點沒當場去世。】
但冷苒苒沒說話,連表情都沒有變,就從冰上爬起來,喃喃道:“腿沒繃住,冰刃也沒有壓住,對嗎?”
“沒錯。”葉佳看着冷苒苒又面無表情地開始繼續練習,覺得她仿佛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似乎沒有什麽情緒,所以沒有什麽軟肋。
唯一的遺憾是,她為人和善,卻一點笑容都沒有。
葉佳有點惋惜地想,這麽漂亮的女孩兒要是笑起來該多好看啊。
但是這不是她擔心的重點,重點更多是——
“你的表情恐怕會在表演完成度上扣分,總體觀感上也會扣分。
冷苒苒很快明白葉佳的擔憂。
花滑又稱冰上舞蹈或是冰上芭蕾,既然舞蹈,表情管理就極其重要。
選手需要根據歌曲的情緒和節目表達的意境用五官表情去傳達內心,很大的程度上可以影響觀衆的觀感。
她覺得這是個問題,但是又一時不知道如何去解決它。
于是她對葉佳說:“這個部分我暫時沒有辦法改變,那我就先花時間在我能改變的事情上。”
葉佳很快就看見冷苒苒又開始訓練,完全沒有被剛才的擔憂打擾。
她突然覺得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挺厲害的。
冷苒苒說的話倒也不是什麽警示名言,只是簡單的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是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又摔倒了兩三次之後,冷苒苒終于第一次成功解鎖前外刃半圓進轉。
這個動作比之前單獨的旋轉要視野開闊,且轉圈的速度更快,圈數更多。
【絕了,學會旋轉了已經。】
【而且完成得還這麽美。】
冷苒苒心中一悸,渾身有種莫名的戰栗。
如果說冰面上的滑行,是各種不确定性和平衡的游戲。
那麽在冰面上旋轉,就仿佛是在天旋地轉中,融進了冰場的燈火輝煌。
她的眼中看到一顆一顆的燈光連成行雲流水、高低起伏的弧線。
和冰面相互映襯,璀璨地交融在了一起。
花滑原來是這樣的嗎?
在燈火璀璨裏,一個表演者,一個觀看者。
他們搖搖相望,卻又惺惺相惜。
同時相信他們正在看此刻最美的場景。
她覺得自己好像也開始喜歡花滑——
冷苒苒的心髒猛烈地跳動兩下,她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又開始練下一個動作。
随着她掌握的動作越來越多,她舉一反三的速度就越快。
花樣的滑冰的每個動作都像是一個小小的程序代碼,而冷苒苒是個不知勞累的精密的機器人。
不知過了多久,葉佳打斷了她的排練,指指冰場外面說:“你的搭檔來了。”
傅休蟄在冰場外面站了一會兒了。
靜靜看着冷苒苒像一只天鵝一樣在冰面上旋轉又旋轉。
他的心情是悸動的。
但是沒有了之前那些雜念。
似乎人在純粹的事物面前也會變得純粹起來。
傅休蟄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在觀賞八音盒裏跳舞小人的旁觀者。
就這麽看着也挺好。
但是冷苒苒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淡淡地看着他。
她的額頭還有汗水,但是神情卻非常平靜。
看着不食煙火。
但她摸摸肚子,嚴肅地說:“我餓了,一起嗎?”
神情真摯。
對自己的反差萌一無所知。
傅休蟄和冷苒苒一同走出冰雪中心。
今天的天氣格外冷,竟然下了一場小雪。
蜀南很少下雪,榕城幾乎是沒有雪的,只有像這裏偏郊區的地方,才有可能在地上積出一層雪。
蜀犬吠日,更吠雪。
不少人從榕城趕來,就是為了滿足一下堆雪人打雪仗的快樂。
冷是冷,但是歡聲笑語一片,又不覺得那麽冷了。
冷苒苒說:“我知道旁邊有一家好吃的面館。”
傅休蟄帶上口罩圍巾全副武裝,點了冷苒苒推薦的素椒雜醬面。
已經過了飯點,店裏沒有幾個人。
傅休蟄取下口罩。
他看着眼前的筷子盒略微有點為難——
他記事之後,就沒有在街邊小店吃過東西。
冷苒苒拿熱水把筷子燙了一下遞給他。
他吃了兩口,被辣得嗆了一下,但誠實評價:“好吃,很香。”
冷苒苒埋頭吃面,點了點頭。
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轉頭一看是李宏圖,他和一堆別的老頭兒正在旁邊的桌子吃面。
“男朋友?”
“不是。”冷苒苒搖頭,又不太知道怎麽介紹傅休蟄,于是簡短道:“我的花滑搭檔。”
李宏圖挑眉:“你們那個什麽節目這期是雙人滑?”
冷苒苒一邊點頭,一邊嗦一大口面。
李宏圖繼續說:“曲子定了沒有?”
冷苒苒茫然看看傅休蟄,說:“我們還沒想好,我想先定動作,再——”
李宏圖打斷:“——定個屁的動作,先定曲子,不然哪裏來的動作。小夥子,你想好了嗎?”
傅休蟄沒有什麽想法,冷不丁被一問,愣住了:“她喜歡什麽曲子,都行。”
李宏圖恨鐵不成鋼:“你們教練誰啊?”
傅休蟄條件反射道:“淩興懷。”
他說完又覺得有點多餘,眼前老頭兒知道教練是誰有什麽用。
李宏圖“啧”了一聲,說出一句方言:“他懂個錘子。”
他拍了一下冷苒苒的肩膀:“你們今天把歌選好,明天來找我。”
“好啊。”冷苒苒決定明天滿足滿足他的好奇心,并且善意提醒他,“你面快坨了。”
李宏圖急忙跑回去吃面。
傅休蟄看她和一群老頭兒關系這麽好,心裏覺得有意思,問:“你認識?”
“不算認識太久,是個花滑愛好者,”冷苒苒惦記麻将,生怕三缺一又要表演才藝,“明天你和我一起吧。”
她和傅休蟄不熟,就覺得他話少事少。
但是麻将水平,深得她心。
傅休蟄“嗯”了一聲,盯着面前的面,問:“你有喜歡的曲子嗎?”
冷苒苒想了一圈,沒想到合适的,嫌麻煩地說:“你定吧,我都可以。”
說完又埋頭吃面。
傅休蟄從小就長得好看。
一路都是校草這麽過來的。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女孩兒面前有這樣的感覺——
他覺得還不如一碗素椒雜醬面。
但是,他又覺得這好像很正常。
冷苒苒美好得讓他覺得,他也可以比不上她手上的那碗素椒雜醬面。
她開心怎麽樣,都好。
二人吃完面走出外面。
雪已經開始融化了,但是路邊還有一些積雪。
孩子們高興地玩雪堆雪人。
傅休蟄心中突然動了動。
他覺得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但是他又想讓自己死心一點。
他問:“你喜歡堆雪人嗎?”
冷苒苒側眸看旁邊的雪:“沒堆過。”
以前沒人不讓她玩雪,她自己也沒怎麽玩過雪。
傅休蟄的心慢慢往下沉。
因為已經預料到,所以是個軟着陸。
冷苒苒又側過頭看他:“你堆過雪人嗎?”
她的眼睛格外幹淨,有星辰一閃一閃。
傅休蟄看着她,莫名地想要傾訴兩句:“我媽送過我一個雪人,後來我就沒有自己堆過了。”
因為蘇梓萱的八卦體質,冷苒苒多少後來知道一點傅休蟄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會兒,因為不知道如何安慰傅休蟄。
只能神情冷漠地抿緊嘴唇。
她不知道想念媽媽是什麽感覺。
但是她突然想起了郁衡的話。
“之前人生沒有的東西,不代表之後的人生也不能有。”
她對傅休蟄說。
拍拍他的肩膀,她帶他到一小塊積雪前面,裹了一個小小的雪球。
傅休蟄接過那顆雪球,又覆在了一個另一個稍大的雪球上面。
看上去是一個極其簡陋的雪人。
又幾乎看不出是一個雪人。
“好像雪糕啊,”冷苒苒舔舔嘴唇,又說,“有的人缺席了,但是不代表你不可以用她的方式好好地愛自己。”
冷苒苒不知怎麽地又想起了郁衡。
想起了自己手上的那顆氣球,眼波微微閃動,像是半融不融的雪。
傅休蟄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了一句歌——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1]】
他捂捂心口。
又看看面前的雪人。
蜀南的冬天,真是奇怪。
冰雪和融化,一齊降臨。
失去和得到,一同抵達。
作者有話說:
有的人好像沒有出鏡,但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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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呀^^
[1]漠河舞廳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