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傅休蟄抱着一個小小的雪人,和冷苒苒一起走回冰場。

他把雪人放在場館的門口旁邊,看着雪人慢慢融化, 眼睛慢慢流出眼淚。

他突然覺得釋懷,轉身走了。

很有所謂的事情,突然又沒有那麽有所謂。

反正他以後可以做那麽多個雪人。

冷苒苒正坐在長板凳上穿她的冰鞋。

表情專注。

燈光在她臉上打出柔和薄透的光。

傅休蟄表面上看着很冷漠, 但是內心裏有一種炙熱。

他是很長情且溫柔的人,但是他生命中卻沒有什麽人能讓他展現出這一面。

但是, 冷苒苒好像在他的心上放了一把火。

包裹在一個冰殼裏面搖搖欲墜,要化不化。

他低聲說:“我想到一首歌——”

然後拿出耳機遞給冷苒苒。

冷苒苒聽着耳機裏面出現一個抒情的男聲。

大概是這兩年的新歌,她從來沒有聽過。

Advertisement

冷苒苒沒有聽完,就把耳機摘下,遞回給了傅休蟄:“好, 就這首吧。”

她已經不太能分清一首歌是好聽還是難聽,是感人還是不感人。

無情無欲。

有一個副作用。

她感受不到徹骨的悲傷、讓人抓心焦慮和刺骨的恐懼, 所以她也不太知道什麽是深刻的感動、什麽是興奮、什麽是極致的快樂——

她覺得沒有什麽不好。

因為她已經忘了極致的快樂是什麽樣子。

冷苒苒在地上踩踩冰刀,确認松緊合适。

不知道, 所以并不存在想不想要。

她換完冰鞋,踏上冰池,淡淡地說:“我們滑兩圈吧。”

傅休蟄點頭跟上,也滑進了冰池。

兩人比想象的要默契很多。

傅休蟄常年習武, 中華武術的刀槍棍劍的身法都是有的。

冷苒苒有劍修的基本功在身上。

兩個人有一種的步伐有一種相似的韻律, 滲透在呼吸之間。

這讓他們在冰面上滑行的時候,步伐大小頻率,包括擡腳的幅度和繃直腿尖的角度, 都很快形成了一種默契。

兩人在冰場繞着大圓滑行一圈之後, 切了一個前內內勾步。

【動作仿佛複制粘貼。】

【就, 這種默契是真是存在的嗎?】

第一天訓練動作而已。

傅休蟄整體的滑冰水平比冷苒苒要高一點。

兩人除了一些繞場的銜接動作,都是以基本的滑行為主。

淩興懷走到這邊,看了一眼,滿意道:“默契配合不錯,雙人滑的肢體配合更重要,傅休蟄你牽她的手看看——”

傅休蟄看看自己的手,猶疑不決。

冷苒苒面無表情把手伸了過去,塞進他的手心裏。

她覺得這沒有什麽,更不要說是為了比賽了。

傅休蟄心如鼓噪,沒留意踩在沒來及補的冰坑上,滑了一下,抓住冷苒苒的手才穩住身形。

冷苒苒眼神空洞,沒有絲毫感情:“……”

她毫無感情道:“下次你要摔倒之前,把我的手放開。”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少男嬌羞嗎?】

【我真的磕到了,又好像沒有磕到了。】

【我覺得苒苒滿臉寫着:搞快點搞快點。仿佛一臺只想滑冰的機器。】

【腦補東北口音:你墨跡啥呢!說實話,我感覺傅哥只是一個雙人滑的工具。】

傅休蟄也是這麽覺得的。

于是他很快放開來,把注意專注在練習上,當一個稱職的雙人滑工具人。

于是,兩人練習的進度有了質的提高。

到了晚上。

冷苒苒和蘇梓萱、白婷婷點了外賣,在二樓的小客廳吃晚飯。

冷苒苒一一打開外賣盒。

蘇梓萱出錢向來闊綽,三個人吃飯點了十個菜都不止。

白婷婷正在收拾桌子:“買太多了,都有點放不下了。”

蘇梓萱想想說:“不然留幾個菜給袁薇薇和于詩蘭?我點的時候沒想那麽多,那家店絕了,什麽都看着巨好吃。”

白婷婷邊給她們留菜邊說:“我太佩服這兩個人了,滑了一天還不覺得累,反正我是已經不行了。”

冷苒苒把米飯艱難地在桌上擠出一個位置,問:“為什麽不下去吃?”

蘇梓萱左右看了一眼,拿毛巾搭住攝像機,又關掉了幾個人身上的麥,才說:“我不想下去看到景澤。”

白婷婷感同身受:“那行,就在這兒吃吧,我也不想下去看到江洛林。”

冷苒苒迷茫了:“為什麽?”

蘇梓萱小聲地說話,連說帶比劃:“你不覺得身體接觸挺尴尬的嗎?”

白婷婷暴風點頭:“我覺得比演戲還要奇怪,而且我一看他的臉,我就想笑。”

“我就不一樣了,景澤那張臉怎麽長的!”蘇梓萱和白婷婷有着不同的擔憂:“又高又帥又有魅力,比我見到的那些飯圈神顏的臉還小,比例絕了。”

她滔滔不懼起來:“他一靠近我,我就臉紅——”

又立馬三指指天:“我發誓,我對他真沒什麽想法,他不是我喜歡的款。不過,就是離得太近,心髒都快受不了了。”

蘇梓萱在顏粉的兩級反轉的快樂中身陷囹圄。

她朝冷苒苒使了個眼色,說:“你應該懂我的快樂吧?”

冷苒苒:“……”

她顯然不是很懂。

白婷婷中肯的評價道:“傅休蟄真的很帥,比我見過所有的演員都帥,而且真人才發現他居然不上鏡。”

冷苒苒大口吃肉:“沒什麽感覺,不就是肉碰肉嗎?”

蘇梓萱瞪大眼睛,覺得她暴殄天物:“喜不喜歡另說,他靠近你你沒有稍微心髒跳得快點?”

冷苒苒淡漠地搖頭。

要實在說是心跳加快,也不是沒有過——

比如,滑圈滑得太快太累的時候……

又比如,解鎖嘗試了一個新的動作之後……

蘇梓萱聽了冷苒苒的話,往椅背上一攤:“這不科學,你是我的神。”

冷苒苒偏偏頭,繼續吃飯。

她其實不讨厭心跳加速的感覺,相反她會覺得身體裏面有噴薄的力量。

所以,她最近喜歡上了冰雪運動,因為冰雪運動是唯一能讓她心跳加速、釋放激情的過程。

她現在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麽修成的無情道——

也許是,和她度過三世情劫的那個人傷害她太深了,甩了她?

冷苒苒一點也想不起來。

甚至她并不記得這幾輩子是和一個人歷劫還是和幾個人。

一個人,幾個人,都無所謂。

這些并不重要,冷苒苒冷酷地想。

仙家歷劫大多是為了飛升。

飛升了之後,在天界再遇見難免尴尬,大打出手,就影響更不好了。

所以怎麽樣都是要在忘川裏面走一遭的。

忘卻前塵舊事,才能永保天界和諧昌盛。

冷苒苒自顧自地幹飯,覺得這個制度很是合理。

由于大多數的參賽者都有別的通告在身。

之後的幾天都是選手之間自主安排訓練,由教練和助理在一旁輔助。

也有有條件的選手會請自己的教練到場,比如蘇梓萱,她就專門把從小叫自己的滑冰的教練從京市找了過來。

冷苒苒睡到自然醒起來。

和傅休蟄一起去公園旁邊找了李宏圖。

今天紅黃綠都不在,他一個人蘸着溪水寫字,看着格外孤零零的。

李宏圖聽了他們的選曲,說:“有歌詞的?也行,方便入拍子和記動作。”

從2014年開始,單人滑和雙人滑在國際上的賽事中被允許使用帶歌詞的曲調。

在全場大部分觀衆母語相同時,用帶歌詞的選曲能夠更容易和觀衆拉近距離,引發共鳴。

并且對于訓練時常不夠的選手,比起單一的旋律,歌詞更容易幫助提示節拍和動作編排。

冷苒苒充分滿足了李宏圖的好奇心,又說:“我們先去排練了,晚上有麻将打嗎?”

認真盡情滑一天冰,到了晚上再暢快來幾局麻将——

啧啧啧,連冷苒苒都要說一句:快活似神仙。

李宏圖把筆一收,示意傅休蟄幫他拿着,說:“跟我來。”

冷苒苒:“?”

但她還是跟在李宏圖的後面。

李宏圖繞道冰雪中心的小門,刷卡打開一道門,裏面是一個不對外開放的冰場。

這個冰場只對國家隊退役的運動員和教練免費開放。

整個冰場空空蕩蕩。

冷苒苒:“???”

這種技能好熟悉。

難不成是看門大爺?

李宏圖突然想起什麽。

帶着兩人走過一條長廊,進了昨天排練的冰場的休息區,指指前面的置物櫃,說:“差點忘了,去把你們的冰鞋拿過來。”

冷苒苒點點頭,和傅休蟄一起去拿冰鞋。

李宏圖一進入攝像頭範圍已經引起了直播間的一陣騷動。

【卧槽,李教!!!太感人了,竟然在一檔綜藝裏看到活着的李教練了。】

【野生科普,李宏圖是華國花滑夢之隊的神啊!帶出了好幾個冠軍了,尤其是雙人滑的設計,真的是絕了,是只有華國人才懂得的浪漫!】

【不過可惜的是,他兩年錢突然生病了,才臨時從國家隊退出來,無緣這次華國的冬奧會,沒在華國的地界帶隊參賽,真的是冰界的意難平嗚嗚嗚嗚。】

【讓我想到前幾天在最後一場女子速滑之後宣布退休的楊教練,我估計要是沒生那場病,李教練說不定也是這麽退休的。】

【冰上起舞,一展宏圖!!!冰粉已經淚目!!!】

【大膽猜測,他是來找淩教練的嗎?】

淩興懷看到李宏圖立馬小步慢跑了過來,緊皺的眉頭舒開,看着十分乖巧。

“李教,您怎麽來了?”

他伸手示意李宏圖往後退一點,退到攝像頭的錄制範圍外。

李宏圖說:“陪個小姑娘看看她的動作編排。”

淩興懷正想問是誰,就看見傅休蟄和冷苒苒走了回來:“!!!”

他突然十分後悔把冷苒苒分到了第三隊。

冷苒苒問:“您們認識?”

她突然意識到淩興懷身上的這件羽絨服和李宏圖的款式也很像,只是背後寫着——

【華國國家隊】。

淩興懷笑着說:“李教,這衣服還穿着呢。”

李宏圖說:“這衣服質量好,把字一拆,比什麽幾千上萬的羽絨服都保暖。”

冷苒苒恍然大悟,竟然不是老年人的跟風,而是退休人員的廢物利用。

淩興懷高興道:“既然你有這麽強的外援,連李教練都找到了,我就不管你們了。”

見冷苒苒還懵着,他又說:“怎麽,有國家隊金牌教練還不夠啊?水平拉我至少幾條街。”

冷苒苒接受了這個事實,又問:“所以,洪老、黃老也是國家隊的?”

李宏圖點頭:“嗯,滑雪隊的,這幾天去歐洲滑雪了。”

冷苒苒:“……”

心中有些詫異,但是一切又有跡可循。

她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面上沒什麽表情,看着寵辱不驚。

李宏圖:“……”

他略微有些失望,沒有感受到大佬掉馬的排面。

但是他又覺得冷苒苒這小丫頭,做事情總是情理之中,意外之外——

一次比一次有意思。

他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說:“去,到冰上滑兩圈給我看看。”

幾圈下來。

李宏圖對于冷苒苒的身體素質和悟性滿意極了。

他突然有點心癢。

退休這段時間閑得發慌,又沒時間去帶一個從小開始練的花滑苗子。

他突然把目光投向冷苒苒,心裏有了個主意:“最近我沒有什麽事兒,我倒是可以收你當個徒弟。”

他等待着冷苒苒雀躍的表情。

但是冷苒苒沒有雀躍的表情,反而看着十分為難。

李宏圖眼睛瞪大,略顯受傷:“怎麽,你覺得我還不夠格教你?”

冷苒苒一愣:“倒不是這個意思——”

她委婉地拒絕:“——我現在不太想拜師。”

還真不是李宏圖想的那個意思。

冷苒苒修成無情道飛升之後,又在修真界當了十幾年天尊。

六界八荒,只有她徒子徒孫成群,沒見到她叫誰師父。

天上仙官三百位,見她也得盡低眉。

糊裏糊塗收個徒弟就算了,拜個師父這件事情——

冷苒苒一時半會兒天尊包袱有點重,心理建設還不夠到位。

冷苒苒滑過來,在冰池旁邊停住,真誠地問:“那如果我不當您徒弟,您是不是就不教我們了?”

眼神幹淨,表情單純,仿佛問了一個簡單又自然的問題——

把李宏圖問得一噎。

冷苒苒見李宏圖沒說話,心中了然。

沒拜師自然不會傳道受業解惑,這個道理她帶了這麽多徒弟,當然懂。

“沒關系,”她拍拍身上漸上的冰渣,說:“那我們去找淩教練,等晚上再去找您打麻将。”

找淩興懷教——

李宏圖陰沉着臉,更不樂意了。

他指指冰面,朝傅休蟄發火:“磨磨唧唧幹什麽,過來,排動作。”

作者有話說:

有二更,二更在晚上。早安^^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