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6章

棋面上來看, 二人不分伯仲。

冷苒苒一頓：“今天天氣真好，竟然在下圍棋？”

“誰會陪我們這種老頭兒玩兒呢？”李宏圖面色複雜，陰陽怪氣道：“本來我們要是一人收一個徒弟, 就可以打麻将了。”

“那你要失望了。”楊忠冷笑：“她親口和我說，覺得短道速滑比花滑更暢快。”

冷苒苒：“……”

也大可不必如此修羅。

冷苒苒坐下來，敲敲棋盤：“你們到底為什麽要收徒弟啊？”

楊忠看了李宏圖一眼, 說：“還不是他覺得錯失帶隊拿華國冬奧金牌的機會，總數現在比我差一塊, 心裏和我憋着一股勁。”

李宏圖冷哼一聲：“我之前帶隊拿的金牌比你多，要不是這次沒去，你也不會反超。而且還不是你剛退休耐不住寂寞，要收個徒弟和我比個高下。”

冷苒苒又問：“你們收徒弟要什麽條件啊？”

楊忠說：“冰感好，有拼勁。”

李宏圖說：“天資聰明, 一點就通。”

他們同時看向冷苒苒，眼睛裏面寫着“就是你了”。

看着像是兩個得不到玩具的小孩。

冷苒苒：“……”

她循循善誘道：“如果你們找的徒弟一個天資聰穎, 一個天資愚鈍，怎麽才能知道是你教的好, 還是你徒弟自己厲害呢？”

好有道理！

李宏圖和楊忠同時陷入沉思。

冷苒苒繼續亦師亦友道：“而且你們一個花滑一個短道速滑，怎麽才能比出第一第二呢？”

李宏圖眯開眼睛看她：“那你說怎麽辦？”

冷苒苒說：“不要那麽功利嘛，體育無國界。不如來享受一□□育的單純快樂。”

楊忠冷哼一聲：“說得輕巧。”

冷苒苒說：“不然你來教我們隊？我聽說這次其他隊裏的都很多半專業的粉絲，到時候我們贏的幾率很低。要是你能帶着我們贏, 豈不是很厲害？”

楊忠說：“哼, 我本來就很厲害。”

冷苒苒說：“厲不厲害還是其次，主要是你不是退休無聊嗎？”

楊忠想了想也對。

手上的圍棋落子，他說：“我去換個衣服。”

楊忠走後, 李宏圖說：“沒意思, 比來比去沒個結果。”

冷苒苒想想, 說：“你也可以找個人教最後一場的花滑。雖然這麽比比不出一個結果，但是據我所知，只有最後一場的單人滑設有金牌，踢館賽沒有金牌。”

李宏圖眼睛一亮。

冷苒苒說：“你可以多教幾個人，這樣幾率不就大了。”

她說完準備走了，感覺哄個老頭兒，比哄個孩子難度還大。

李宏圖拉住她說：“我只教你！你給我拿個金牌回來。”

冷苒苒面露難色。

李宏圖又說：“不讓你拜師，但是你要承認我是你的教練。”

冷苒苒實話實話：“倒不是這個問題，我沒想過拿冠軍，太累了。不然你找蘇梓萱，我估計她應該是女單冠軍，或者你也可以找郁衡。”

李宏圖笑道：“聽說你準備買房了，在我住的那個小區——”

冷苒苒一驚：“你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你就別管了。”李宏圖引誘道：“你要是拿了冠軍，我保證你以後一定不會三缺一。”

冷苒苒有被吸引到。

她嘆口氣：“好吧，但是我不保證我能拿冠軍。”

李宏圖滿口答應。

其實他和楊忠的口頭戰打了一輩子，沒個結果，也到并不至于非得在《星運會》上争個輸贏。

而且這樣的金牌也并不能和奧運金牌相提并論。

但是，冷苒苒是他一手教起來的。

他總是覺得有種成就感，可以彌補一些遺憾。

人一旦覺得什麽東西有了意義，就是有了意義。

和別人的眼光評價并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

冷苒苒點頭表示同意：“人生本來就沒什麽意義，有意義的不過是創造意義的過程。”

李宏圖一怔，覺得今天又被感化了億點點。

此刻的楊忠也是這麽覺得。

他換上了自己的行頭，站在冰場上，覺得再一次朝氣蓬勃了起來。

【哇！楊忠教練竟然來教女隊了。】

【蕪湖我真的會謝~~~】

【今天也是感謝苒苒的一天！】

【哈哈哈哈笑死，隔壁江洛林還沒坐上回程的車又跑回來了。】

江洛林笑不出來。

怎麽會有如此尴尬的事情？

他本來只是想潇灑地表個白，就意難平地消失在人海裏。

但是他現在不僅走不了，而且還要面對郁衡。

同樣無語的還有萬箐。

她滿臉寫着“搞快點搞快點”，并且避免和郁衡對視。

好在基礎動作講解之後，他們和其他幾位返場選手被叫到別的場地和粉絲一起訓練。

兩人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幾位返場嘉賓的隊伍實力參差不齊。

首先嘉賓的實力就很不一樣，比如高凝就基本上要從滑冰開始學起。

其次，粉絲的實力也很不一樣，甚至夾雜一些半專業選手。

水平參差不齊注定了這場踢館賽的娛樂性質大過于競技性質。

雖然說是踢館賽，但是節目組并沒有明确地說明比賽的名次會對于之後的比賽有什麽樣的影響。

可以說是一場盲盒比賽。

正因如此，每個人不會掉以輕心，而粉絲也樂見其成。

冷苒苒她們幾個一邊學着磨冰刀，一邊聽楊忠講彎道過彎的技巧。

對于楊忠這樣的國家級教練，教起這樣的基礎知識完全大材小用。

但是他深入淺出，解釋地十分生動形象。

隔壁的男隊見狀，也要求加入第一天的基礎排練。

短刀速滑并不是一個奔跑就行的運動。

它的技巧性很高。

短刀速滑運動員在高速過彎是身體會統一向冰面傾斜。

彎道是視線超越和展現技術的決定性區域。

過彎技術直接影響比賽成績。

過彎失誤會則會導致運動員直接沖出賽道。

在短期的訓練中，選手的力量并不會得到巨大的提升。

就要從技術上面提升的比例更大。

他們要學會的第一步就是在冰面上奔跑。

比起花滑來說，在冰面上奔跑本身就是一件有挑戰性的事情。

經過一天的練習，他們才終于勉強适應了在冰面上直線奔跑。

第二步就更加有挑戰性了。

她們需要身體傾斜過彎。

而傾斜需要大量的心裏建設。

蘇梓萱由于頻繁摔出跑道已經瀕臨崩潰。

然而此時，冷苒苒卻已經可以做出傾斜40度角的動作。

蘇梓萱纏着冷苒苒問：“師父你快教我，你是怎麽倒下去的？你不害怕嗎？”

冷苒苒想了想說：“不害怕啊，我算了一下，倒下去更不容易摔跤，就能說服自己往下倒了。”

白婷婷問：“你怎麽算的？”

冷苒苒無奈道：“物理。你們想聽嗎？”

于詩蘭到抽一口氣，作為文科生的她立刻拒絕了。

景澤卻走過來饒有興趣：“說來聽聽。”

冷苒苒說：“達朗貝爾原理。我們過彎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在圍繞着圓心做圓弧運動，把這個運動看做一個系統。系統內所有的作用力的向量和變為零。”

景澤懂了，說：“假設一個非慣性系統中，并引入一個虛拟的假設的慣性力。有個慣性力之後，我們把運動員的狀态引入非慣性系統中，慣性力應當和水平方向的作用力是平衡的。[1]”

冷苒苒點頭：“所以，按照力矩平衡的條件。垂直運動時，重力的力臂是零。向下方向沒有力矩，但水平方向的慣性卻産生了力矩，所以二者必然無法平衡。”

“而不能平衡就意味着，我們就必然會摔出跑道。只有傾斜角進入彎道，才有保持平衡的可能性。”

白婷婷十分茫然：“所以呢？”

冷苒苒說：“所以既然知道，如果不傾斜，百分之百會摔，但如果傾斜有可能不會摔，我心理上就不害怕過彎傾斜了。”

于詩蘭說：“不明覺歷。總之就是牛頓不會騙我，對不對？”

蘇梓萱說：“竟然很有道理，那我去試一試。”

【牛逼，知識就是力量！！！雖然聽不懂，但是突然就有了力量。】

【景冷讓我磕到了。常青藤cp，太好磕了吧！！！】

【《景冷的物理小課堂》我要看十遍。】

【我以前覺得學習這件事真的很書呆，但是反而是看了這個節目之後覺得真的很酷。】

【這不比打游戲追劇好玩兒？我一會兒就再去刷套題。】

一時間大家被冷苒苒的物理知識蠱惑，充滿了來路不明的力量，變得勇敢了很多。

不過，傾斜的恐懼雖然戰勝了，但成功的幾率卻不高。

蘇梓萱給冷苒苒看自己身上一塊青一塊紫的痕跡：“再這樣下去我都要崩潰了，還不如直接把我淘汰了。”

于詩蘭說：“節目組真的狠，要不是是個接力賽，我都想直接退賽了。”

白婷婷說：“苒苒，你那個物理學有沒有什麽別的方法可以騙騙、呃不是、幫幫我們？”

冷苒苒想想說：“我剛才在琢磨如果我們把力矩平衡公式化簡，那麽傾角就等于向心加速度比上重力加速度的反正切值。[1]”

“？”蘇梓萱徹底放棄：”聽不懂，聽不懂，我就想知道我們周五怎麽贏？”

楊忠玩味地看着冷苒苒，倒是想看看她怎麽回答。

冷苒苒說：“我們這一次不是專業比賽，所以對方的實力也是參差不齊。我懷疑到時候失誤會很多，應該有不少人會飛出跑道。”

郁衡挑眉：“有意思，你是說我們的策略不在于求快，而在于求穩？”

冷苒苒點頭：“沒錯，是這個意思。既然我們已經知道過彎的傾角決定于向心加速度，向心加速度又取決于運動員的滑行角度。[1]”

景澤懂了：“我懂你的意思，我們可以通過測量過彎的速度、力臂和力矩，來計算出傾斜角度，然後進行針對性的練習。”

蘇梓萱搶答道：“我知道了，你是說我們不用像專業運動員一樣，完全控制每種速度和角度，而是盡量恒定。”

冷苒苒接着說：“沒錯，我們可以把速度和角度固定化，練習三到四個過彎速度的傾角，無論對方的速度有多快，我們按照相同的速度和傾角，在過彎時求穩。”

楊忠冷哼了一聲：“理論一套一套的，真正跑起來了，你知道你速度是多少？”

“你說的對，所以需要大量的練習。”冷苒苒點頭，“另外您不就是我們的速度标尺嗎？”

楊忠又冷哼了一聲，嘴角壓不住向上翹。

【哦喲，《苒苒的說話之道》第二彈。】

【哈哈哈哈哈，我竟一時選不出是更喜歡楊忠還是更喜歡李宏圖。】

有了一個練習的思路之後，所有人的起來都變得事半功倍起來。

直線加速，入彎，彎道滑行的出彎，盡量按照每個人的身體素質設置了公式化的模式。

代價是速度的損失，但是更加穩定，更容易保持平衡。

雖然不适合專業比賽，但是對于臨時抱佛腳是很管用的。

這樣練習了一周之後，終于開始分配接力的位置。

接力比賽除了考驗默契度，由于有一個隊員之間推動的過程，也相當考驗上肢的力量。

第一棒需要爆發力強的選手。

蘇梓萱的速度最快，擔當了這個位置。

第二棒和第三棒在于穩定。

由白婷婷和于詩蘭負責。

第四棒是沖刺棒。

楊忠交給了冷苒苒。

冷苒苒本來學東西就快。

再加上身法在身。

她對于速度和傾角的把握更加靈活，速度也更快。

很适合最後一棒沖刺，但也意味着她會承受更大的壓力。

四個女孩之後的聯系，基本上除了陸地上的增肌和力量訓練之外，就是在冰場一圈又一圈的滑冰。

接力是個很有魔力的運動項目。

比起單人的滑行，在隊友把自己往前一推的時候，能夠感受到一種團隊和熱血的感覺。

冷苒苒獨來獨往很多年。

又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接棒的時候，腰間傳來的溫熱力量。

讓她覺得與人同行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有的時候控制不好力道和速度，四個女生一起滑出軌道，倒在冰場圍繞的軟墊旁邊。

大家會嘻嘻哈哈的笑開。

就覺得原來失敗和摔跤，有人陪，就也并不完全是一件讨厭的事情。

冷苒苒的笑容變得更多也更頻繁。

她不再用單純的有情和無情限制自己。

想笑的時候就笑，不想笑的時候就面無表情。

她心中的磁盤會時不時的運作起來。

她就會去找郁衡一起吃個飯。

正式踢館賽的前一天，節目組突然通知冷苒苒做一個小型的直播。

直播是和景澤一起。

大概是兩人的物理小課堂在網上太火。

節目組安排兩人做個直播，講一講滑冰滑雪裏蘊含的物理知識。

直播一切順利。

景澤邀請冷苒苒一起吃個飯。

冷苒苒有些猶疑，因為郁衡發了消息說他在外面等她。

兩人雖然沒有約好，但是已經成了一種約定俗成。

郁衡知道了之後，沒說什麽。

他只是輕聲說：“沒事兒，去吧。”

冷苒苒擡頭看他，不确定：“沒關系嗎？”

郁衡十分确定：“沒關系。”

冷苒苒看着他，眼睛充滿迷惑。

她想問為什麽沒關系，但是這句話又很奇怪，所以她沒能問出口。

倒是郁衡主動說：“你不是說最近覺得有朋友的感覺不錯？我希望你可以一直有朋友陪伴，做自己開心的事情。”

冷苒苒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自由的風筝。

她“嗯”了一聲。

郁衡低頭又輕聲說：“但是你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不要太晚回來。”

他說完朝一旁不遠的景澤點點頭，就轉身走了。

冷苒苒看着他的背影，滋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是一只線很長的風筝，但是風筝的那一頭一直握在郁衡的手上。

景澤選了一家榕城的西餐廳。

他說：“我最近找到的地方，你覺得有沒有似曾相識？”

冷苒苒環顧四周。

裝修相當熟悉。

她愣了愣，說：“Moishes？”

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牛排店。

景澤幫她拉開座位，請她坐下。

笑容是紳士又和煦的陽光。

他說：“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在這裏開了一家分店。”

冷苒苒輕道一聲謝謝，點了一份之前最喜歡的medium rare的牛排。

牛排的質地很好，肉質鮮嫩多汁，帶着很濃的果木香氣。

但是她的興致有些缺缺，想在上面撒點幹辣椒。

景澤問：“怎麽了，不合胃口？”

冷苒苒搖頭，說：“我就是有點想加點幹辣椒。”

景澤笑道：“我不記得你之前這麽愛吃辣。”

冷苒苒說：“畢竟那時候是很久之前了。”

景澤一頓，他沉默了一會兒。

最終吸一口氣說：“我還從來沒有和人表白過，但是我想沒有什麽比直接說更好了。我很喜歡你。”

直來直往，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冷苒苒一愣，很快說：“謝謝，但是我沒有這樣的感覺。”

景澤右手的刀不小心在盤子上敲出“叮咚”地一聲脆響。

他的眼裏閃過落寞，很快又被他整理起來，轉而無奈又紳士地笑笑：“原來是這樣。”

他的心中也會難過，但是他又是理智而自持的。

他可以把控住他的情緒，給兩人都留□□面。

“抱歉。”冷苒苒說，“但我覺得你很快能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這種說法未免太公式化——

景澤挑眉：“為什麽？”

冷苒苒說：“我覺得你可能不是喜歡我，只是覺得我符合你的某個标準。”

冷苒苒的話很直接，但是比起被冒犯到，景澤更有種被拆穿的感覺。

他太理智，他承認如果不是知道冷苒苒符合他心中的标準，他一開始也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他問：“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冷苒苒說：“因為你不知道我喜歡什麽。你只是覺得我應該喜歡什麽，所以把我放在你喜歡的标準裏。雖然我小時候帶你來過這家店，但是這些天，你其實應該看得出來，我不喜歡吃西餐。可是你希望有一個陪你吃西餐聊物理的女朋友，你覺得我最靠近而已。”

景澤把手上的紅酒杯放下，說：“抱歉。”

冷苒苒往嘴裏塞了口牛排：“沒什麽好抱歉的。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很快能找到符合你标準的。”

景澤笑笑，碰碰她的酒杯：“承你吉言。”

他的心裏有些空鬧鬧的，他不太知道原因，但是這不妨礙他保持優雅。

冷苒苒和他碰杯，她酒量不行，所以只抿了一點點紅酒。

她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她确定景澤并沒有很喜歡自己，是因為她好像知道當一個人被自己真正愛的人拒絕是什麽樣子。

她雖然對感情這件事還模模糊糊，但她知道那絕對不會是克制和理性。

她的眼前浮現出一雙黑漆漆的充滿蒼涼神色的眼睛。

那是郁衡的眼睛。

景澤平複情緒，開始和冷苒苒正常的聊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氣氛相當和諧。

不知過了多久，景澤突然問：“你喜歡的人是郁衡嗎？”

冷苒苒搖搖頭。

她嘆了口氣：“我其實沒有很多情緒，有些冷淡，所以沒有喜歡的人。”

景澤心頭一松，笑道：“小小年紀，怎麽就好像無情無欲一樣。”

冷苒苒一張稚嫩的臉寫滿老氣橫秋：“差不多是這樣吧。”

她在牛排上劃出菱格紋路，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寫什麽。

過了一會，認真又小聲地補充：“但是如果我不是無情無欲，我覺得我會喜歡郁衡。”

作者有話說：

蕪湖，第二更+第三更來了！

我去睡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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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參照了網上找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