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複古吊燈下，光滑的地面，L型櫥櫃和吧臺連在一起，不大的茶水間，因陸銘到來而變得逼仄。
可也因為清隽的氣質，修長的身材，讓整個空間都連帶着賞心悅目起來。
齊娜在看到陸銘那刻，眼睛便在他身上移不開，心跳加速，眸含羞意。
只是陸銘從始至終，都并未多看她一眼，這讓齊娜心頭不免很是失落。
可沒多久，她不知想起什麽，微暗的眼底閃過一道陰影。
她既漂亮又優秀，沒有男人會不喜歡。出衆容貌之外，她還能對男人提供情緒和經濟價值。
陸銘那個女朋友，除了惹是生非，能給他帶來什麽？
陸銘淡淡說完這句話，接了杯水後便離開。
齊娜和兩個剛才八卦妹子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相視一笑。
整個公司，何止就茶水間妹子在談關于陸銘八卦。
好幾個角落，議論聲四起。
“聽說陸銘女朋友當衆和黃經理吵架了？他女朋友這麽勇的？黃經理那人可不是什麽好惹的主。”
“是呢，不知道陸男神會不會因此惹上麻煩。”
“陸銘工作能力很強，應該不至于吧？”
“誰說的好呢，做我們這行，工作能力是一方面，人脈資源更重要，陸銘工作能力就是再強，他們經理暗中給他使絆子，陸銘也抗不過。”
“哎，那倒也是，這個圈子就這麽大，黃經理畢竟在圈子裏是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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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就我好奇，陸銘女朋友為什麽會和黃經理吵架嗎？難道他女朋友超級漂亮，被黃經理騷擾了？”
“我聽說好像不是，見過陸銘女朋友的人都覺得很失望，覺得他女朋友配不上陸銘。而且在外面吃飯還和男朋友上司吵，他們部門的人都覺得那姑娘拎不清。”
“陸男神身邊美女如雲，眼光應該很高吧？”
“看來那姑娘手段很厲害。”
“可惜了司花，司花又漂亮性格溫柔家裏還有錢，陸男神要是和她在一起，都可以少奮鬥幾年。”
“何止少奮鬥幾年，司花有房有車，父親是高管，母親是老師，又是本地人。在這個城市有人脈有資源，和司花在一起不香嗎？”
“可能陸銘剛畢業還年輕，不知富婆香。”
“哎，長得帥就是好啊，女神都倒貼。”
“不怪人女神倒貼，聽說陸銘讀書一直是校草級別，人不僅長得帥，成績好，人品也不錯。我一個男人，都覺得陸銘很不錯，要不是陸銘有女朋友，我都想把自己妹妹介紹給他。”
……
陸銘接水回到座位時，隔壁工位同事一臉意味深長的小聲道，“經理剛來找你，你現在要不去一趟。”
陸銘慢條斯理的喝了兩口水後，擱下水杯起身我，“好，謝謝。”
陸銘離開後，同事有些擔憂的看了陸銘背影一眼，和隔壁桌感慨。
“我剛看黃經理來找陸銘時臉色不大好。”
“昨天副總也在飯桌上呢，連集團大老板都來了，黃經理估計郁悶着呢。”
“以咱黃經理性格，估計會記仇把這筆賬算在陸銘身上。”
“可惜了，陸銘多好的一個人，又帥又有能力。”
“論找個好女朋友的重要性。”
“你們說，司花最後能倒追到陸銘嗎？”
“女追男隔層紗。”
……
陸銘走到黃飛辦公室門口，門半掩着，他伸手敲門。
“進來。”
陸銘推門而入。
正坐在辦公桌前的黃飛看到陸銘，臉上立即堆滿笑容，“坐。”
陸銘不動聲色地看了黃飛一眼，黃飛找他的原因，他心裏有數。
有些人的笑，是清風徐來，有些人的笑，卻是綿裏藏針。
他想，黃飛是後者。
“小陸啊，昨天在酒店吃飯時，我和你女朋友鬧了點誤會，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這是我準備的小禮物，還請你給你女朋友，幫我給她道個歉。”
陸銘微微挑眉，黃飛遞過來的東西，是LV包。
他進來前，想好了應對方法，只是事情發展，完全出乎他預料。
陸銘沉吟片刻，“經理言重了，不過是一件小事，沒必要送這麽貴重的禮物。再說，昨天的事，她也沖撞了您。”
黃飛把包直接塞到陸銘手上，“這件事确實是我不好，這個禮物，你女朋友要是不收，我親自上門給她道歉。”
讓陸銘感到意外的，經理在說這些話時，陸銘從他臉上看到的，不僅僅是真誠的歉意，還有讨好的谄媚。
很顯然，經理讨好的對象不是他。
而是……喬黛。
為什麽？
心中存了種種疑慮的陸銘，沒有再多說什麽，他拿了黃飛給喬黛的包回到座位。
經過工作區域時，有不少同事眼光探究看向他，同時原本略顯嘈雜的空氣變得安靜不少。
齊娜拿着水果來給陸銘道歉，“剛才在茶水間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陸銘也不看她，“沒必要。”
沒必要放在心上，還是沒必要給他道歉，或者兩者都是？
陸銘冷淡的态度，讓齊娜心裏很不是滋味，從小到大，她都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哪個男人看到她不是眼前一亮，主動讨好。
起初她也想過放棄，覺得沒必要為了個男人而把自己變得那麽卑微。可看了陸銘後，再看她身邊那些別的男人，便再也瞧不上眼。抛開外表不說，那些人的世俗，以及看到美女時眼神流露出來的猥瑣，實在讓她讨厭。
換個角度想，陸銘身邊從來不缺美女，她這麽示好他都從不多看一眼，可想而知，別的美女勾搭他時，他也如此。
越難得到的東西，才越珍貴。
齊娜走後，陸銘把水果給周邊同事。
這種情況大家都見怪不怪，從昨天開始，大家更八卦的已經不是司花倒追陸銘這件事，而是陸銘女朋友得罪黃經理，陸銘以後在公司的處境問題。
陸銘再優秀，也才畢業一年，又沒有背景，怎麽能是老油條黃經理的對手。
中午，讓衆人瞠目結舌的一幕來了。
公司食堂，副總，黃經理，竟然和陸銘坐一個桌子吃飯，并且據看到的人說，副總和黃經理在吃飯時，臉上始終挂着如沐春風的笑意。
什麽情況？！！
此事很快在公司內部引起不小的風波，各個較隐秘角落，議論四起。
“副總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開會時也給人一種上位者的高高在上，黃經理就算了，副總怎麽會和陸銘一起吃飯？”
“陸銘不是得罪了黃經理嗎？按理來說，黃經理再看到陸銘，應該甩臉子才對啊。”
“難道黃經理是想來陰的？”
“就算來陰的，副總也在怎麽回事？”
“副總能纡尊降貴和陸銘在食堂一起吃飯就離譜。”
“看不懂，難道陸銘其實是有大背景的人？”
……
一整個下午，陸銘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今天黃經理找他前，他其實已經想好正面剛，這份工作，大不了不要。以他的學歷和能力，再找一份同等薪資的工作并不難，只是到新的公司又需要重新開始。
但為了女朋友，一切都值得。
可副總在飯桌上說的幾句話，讓陸銘心中難安。
為什麽副總言語中，都是對他女朋友的試探？
難道喬黛有什麽背景，是他不知道的？
他們交往一年，他确實沒問過她家裏的事，只是覺得兩個人感情有了，家境不重要。反正他會努力，讓喬黛過上她想要的日子，他有那個自信。
可那份自信，此刻卻被一種莫名的不安感所霸占。
他女朋友……到底是什麽身份？
這種不安的情緒，直到下班，也沒有消散。
下班前，他給喬黛發了信息，約她晚上一起吃飯，不過那丫頭說還在談客戶，不知道得談到什麽時候。
陸銘從公司出來時，一輛黑色大奔停在他面前，副駕駛位下來一個戴着黑色墨鏡的男人。
男人雖給人很不好惹的感覺，說話态度倒是客氣，“陸先生，還請您上車。”
陸銘微微蹙眉，“你是？”
墨鏡男：“我們喬總，也就是您女朋友的父親，想要見您。”
剛壓下去的不安感，再次襲來，并且有鋪天蓋地之勢。
陸銘上車。
關上車門的那刻，隔絕了外界的喧嚣，而同時，陸銘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未知，且陌生的世界。
他似乎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麽黃經理要送她包，副總又為什麽在飯桌上和他有說有笑。
手機鈴聲響，喬黛打來電話。
“啊啊啊，我還在談客戶，那個客戶真的好墨跡，方案來來回回都談三遍了，剛還在糾結。照這麽看，我最少還得談兩個小時，你先吃吧，不用管我。”
依舊和往常一般，軟軟糯糯的聲音。
陸銘唇邊不覺苦笑，“注意身體。”
“你放心，明天我肯定能抽出空來的。”
“好。”
“客戶從衛生間出來了，我得繼續忙，晚上再聊。”
挂斷電話，車內空氣重新安靜下來。
陸銘心口忽覺堵得緊，他伸手松了松領口。
看來，她的身份，遠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簡單。
約莫半個小時後，車緩緩進入高檔別墅區，最後停在一個三層別墅面前。
陸銘下車後，垂下來的手握了握緊。
從地段，到面積，是他努力一輩子也買不起的程度。
陸銘直接被帶到書房，書房面積比一般人的客餐廳還要大，三面都是整牆的書櫃。
入口處沙發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
“坐吧。”醇厚中帶着威嚴的男聲傳來。
陸銘緩緩往裏走，每走一步，腳步就更沉一分。
來時的很多疑惑，也随着面前出現的人而豁然開朗。
面前的中年男人，他認識，不，更準确的說，他看到過照片。
正科集團創始人以及目前的CEO喬華雲。
原來喬黛的喬，并不是蘇轼詩句裏那個小喬初嫁了的喬，而是喬華雲的喬。
而她的黛，也不是紅樓夢裏，寄人籬下林黛玉的黛。
“關于我女兒的事，我想好好和你談談。”
陸銘面色如常，可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握緊。
“您說。”
喬華雲目光沉沉落在陸銘臉上，淡然自若，不卑不亢，儀表堂堂，确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難怪，他那個女兒會為了他如此任性。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很清楚我接下來會說什麽。按理來說，年輕人感情上的事，我這個老頭子不應該插手太多。但我就這麽一個女兒，黛兒從小就嬌生慣養，也正是家人太過于寵她，養成她驕縱的性格。作為父親，看不得女兒受半點苦，這點，希望你能理解。”
陸銘：“我理解。”
剛才在看到喬華雲的那刻，他便什麽都明白過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那麽無力，那些曾所有的堅持和自信，在這個瞬間，被摧毀的分毫不剩。
喬華雲微嘆口氣，不怒自威中又和顏悅色，“其實早在你和黛兒在一起時，我就派人調查過你，你從小品學兼優，确實很不錯。但你有個愛賭博的父親，你父母雖早已離婚，但若是黛兒和你在一起，難免不會被你父親當成是搖錢樹。以後黛兒和你結了婚，婚後的日子必定會雞飛狗跳。什麽愛與不愛的，到時候都會被消磨殆盡。”
陸銘苦笑一聲，“您不必多說，我知道該怎麽做。”
她之所以在他面前從不提自己家裏人，怕是早就被家裏人阻止過和他的這段感情。
所以她才不願花他的錢，想要他把錢都攢起來，她以為只要他能在這個城市立足，她便可以說服家裏。
只可惜，階級的鴻溝，又豈是那麽輕易跨越的。
喬華雲欣賞的看了陸銘一眼，要不是心目中的女婿另有人選，其實眼前這個年輕人，也并非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黛兒當初為了你和家裏鬧翻，在外面吃了那麽多苦，為人父母實在不忍。如果她知道是我們阻止她和你在一起，以她的性子，怕是會作出和家裏斷絕關系的事情。所以你和她分手這件事，還得你來提。你放心，只要你和黛兒分手分得幹淨，我們家不會虧待你。”
陸銘起身，“我會按照您說的做，和她分得幹淨。不過我做的這一切，并不需要您給的什麽好處。”
僅僅只是因為喜歡她而已。
語氣聽上去很平靜，但他垂下來藏在袖子裏的手，早已指甲深陷。
留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沒有絲毫停留。
從下車那刻起，他便知道這裏不是他該來的世界。
……
陸銘渾渾噩噩回到簡陋的出租房，在回來路上，體內所有力氣便好像被抽幹。
門外時不時響起腳步聲和說話聲，但他卻失去了聽覺一般，耳邊只不斷響起在喬家時，喬華雲對他說的那一番話。
泛黃的天花板散着陳舊的氣息，不大的空間，也給人一種沉悶感。
他蒙住被子，閉上眼睛。
睡一覺就好了，他⑨SJ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電話鈴聲所吵醒，喬黛打來的電話。
“喂，我剛下班，你呢？晚飯吃了沒？回去了嗎？”
陸銘握緊手機，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知何時發着白。
所有壓抑的情緒，在聽到她聲音的那刻，猶若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原來，人難受起來，真的會覺得呼吸困難。
“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生我氣了。”
細細柔柔的聲音，像只小奶貓拿爪子在他心口處撓。
他把手機離自己遠了點，似乎這樣，那只爪子就撓不到。
“明天六點，一起吃個飯吧。”
“好，我明天肯定不會爽約的。”
“我很累，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電話挂斷，四周重新安靜下來，也歸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