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潋一連在溫誓家待了一個星期。

前三天她基本都在床上昏睡, 到點了被溫誓喊起來吃個飯。

溫老師最近廚藝進步不少,已經脫離了煮飯成粥的水平,還會炒雞蛋了, 就是老把控不好放鹽量。

溫誓自己嘗了一口, 沒什麽味,問方潋要不要回鍋再炒一下。

“就這樣吧, 還可以。”方潋捧着碗喝白粥,“鹽吃多了老年癡呆呢。”

溫誓心疼又好笑,這得過且過的性格也不知道哪來的。

他還是端着盤子回廚房了,舍不得委屈她。

以前方潋不習慣和他黏黏糊糊的, 兩個人貼太近她第一反應總是躲,不管旁邊有人還是他倆單獨在一塊。

現在不一樣了, 溫誓抱她的時候她會摟住他的腰, 方潋在廚房洗碗, 他非要擠進來,兩個人在悶熱的小空間裏貼在一起,她也沒推開他。

溫誓親她, 方潋就安靜地閉上眼睛。

他在書房待太久, 方潋會進去找他,拿走他的書, 坐他腿上強制他休息十分鐘。

方潋趴在他懷裏,溫誓把下巴抵在她肩上,閉上眼睛放松神經。

上次方潋和他提了個詞,“缺愛”。

溫誓發現自己也是同樣的。

人們時常把“缺愛”視為消極的、不健康的心理狀态,可轉念一想, 誰會嫌得到的愛夠多了呢?

缺愛不可恥, 缺愛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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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愛的才可憐, 不珍惜愛的才可恥。

在溫誓家的這一個禮拜,方潋都穿的他的衣服,她本身骨架就偏大,穿男裝也不會顯得很違和,正好溫誓有幾件嫌幼稚不願意再穿的T恤,現在全歸方潋了,她用來當睡衣正好。

回家的那天她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溫誓看見,問她:“這你的啊?”

“嗯。”

溫誓眨眨眼睛,笑了聲:“我還以為你給貓買的。”

方潋皺眉疑惑。

那上衣也就比他巴掌大了圈,全攤開都沒多少布料,而且這顏色也不像是方潋會穿的,溫誓還以為是她買給腓腓的寵物裝。

方潋冷笑,這事她還沒和他算賬呢:“我那天盛裝打扮來敲某人家門,某人呢?和一群男人跑了。”

溫誓後知後覺地悟了:“啊......”

他還真的一次都沒跟上過方潋的節奏。

以為兩個人上路了回頭一看她還停在上一個紅綠燈。

想讓她加把油提提速她又直接一腳開外太空去了。

溫誓咬着下唇,悔意湧上心頭。

“穿給我看看。”

方潋毫不留情地拒絕:“錯過了就沒機會了。”

這時候可不能再顧及什麽尊嚴,溫誓扯了扯她的衣角:“求你。”

方潋伸出食指晃了晃。

“光着你都看過了這有什麽好看的?”

她又不解風情上了。

溫誓伸出胳膊從背後摟住她,把人圈在自己懷裏:“那不一樣。”

方潋作勢掙脫:“松開,我要回家了。”

“潋潋~”

方潋深呼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破功笑了:“真受不了你。”

溫誓露出得逞的微笑,把人攔腰抱起,朝着卧室走去。

方潋又多留了一晚,回家的時候窗臺上的仙人掌果然已經枯死了。

她拍照發給溫誓看,把責任都推脫給他。

兩個小時後家裏門鈴響了,是花店小哥,捧着一大束花還有兩盆仙人掌,說是溫先生訂的。

八月下旬溫誓開始為新學期做準備,時常一整天都在學校。

傍晚益木坊打烊,方潋鎖好門之後直接去二中找他,兩個人在附近的小餐館吃了碗清湯面。

今年的夏天異常炎熱,到了晚上風也涼不下來。

方潋走到小賣部門口,說想吃冰淇淋。

他們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落日西沉,天際灑滿橘黃色。

溫誓說:“等開學了學校外面就更難停車了。”

方潋擡手指了個方向:“你往前面那個路口拐,有個小停車場,就是不知道現在還讓不讓停。”

溫誓感到意外:“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

“我以前在這裏上班啊。”方潋看向對面,擡了擡下巴,“就那個藥店。”

她看見溫誓茫然的表情,笑了笑:“不然你以為我從小走南闖北削木頭啊?”

“那倒也不是。”溫誓翹了翹嘴角,“就是想象不出來你上班是什麽樣。”

這兒離市圖書館也很近,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學生。

方潋想起什麽,擡臂碰了碰溫誓的胳膊,說:“我跟你弟就是在這認識的。”

溫誓挑眉:“怎麽認識的?”

“他大三暑假要準備考研,在圖書館通宵學習。”方潋咬了口冰淇淋,“他進來的時候把我吓死了,滿臉的鼻血,大清早的路上也沒什麽人。”

溫誓聽說過,溫書博高中的時候讀書就挺拼命的。

“我給他止血,拿了藥,買了早飯,讓他多注意身體,第二天他給我送奶茶想謝謝我。第三天又來了,說要買感冒藥,後來那一個禮拜他來了得有四五回,胃炎止疼藥消炎藥,什麽都買。”方潋笑起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就問他,‘诶同學,你是很喜歡買藥嗎?’”

她問溫誓:“你猜他說什麽?”

溫誓想了想:“‘我是喜歡你。’”

“哈哈!”方潋搖搖頭,“他要有你這麽上道就好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了聲對不起,問是不是打擾到我了,後來還是我先開口的,問要不要在一起試試看。”

溫誓手掌摁着她的腦袋往下壓了壓:“得虧他不上道。”

他嘆了聲氣,玩笑說:“你要一不小心成了弟妹,那我怎麽辦?”

“不可能。”方潋不認可這種假設,“當時也就是覺得他老老實實的挺可愛的,圖個新鮮吧,我喜歡的從來不是這個類型。”

“怎麽?”溫誓聽出不對勁來,“我不是老實人嗎?”

方潋瞥他一眼:“你覺得呢?”

誰家老實人花兩百萬買只碗埋地下啊?

也就看着正經,還是缺心眼的。

所以當時吳松月把方潋拉到一邊,告訴她溫誓是出了名的混賬玩意兒,非但沒能打消她的興趣,反倒讓她對那個男人更好奇了。

她也缺心眼。

“诶。”方潋把吃完的冰淇淋盒丢進路邊的垃圾桶,“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溫誓伸手牽住她,含羞帶怯地笑了笑:“什麽好東西啊?”

方潋說:“寶貝。”

兩個人回到益木坊,溫誓看着方潋蹲在地上,從辦公桌後的櫃子底下搬出一個上鎖的箱子。

他挂在嘴角一路的笑消失了,說“寶貝”還真就字面意思啊?

箱子上落了灰,方潋用手輕輕撫了撫,打開蓋子給溫誓看。

“老頭留給我的,說随我留着還是賣了,你看看,這東西值多少啊?”

溫誓彎腰,湊近瓷瓶仔細察看。

“哎喲。”目光從下至上滑過瓶身,他眉心微微蹙起,問方潋,“你爺爺還和你說什麽了嗎?”

方潋搖頭,這麽多年她也沒告訴過別人,也不敢放家裏,一直藏這兒呢。

“真的還是假的?”

“不好說,贗品也有貴的。”溫誓直起身子,“做工挺細的,得拿去給專門的鑒定機構看看。”

方潋眯了眯眼:“那你估計呢?要多少錢?”

“嗯......”溫誓報了個數字。

方潋瞪大眼睛,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你确定嗎?”她懷疑道。

溫誓抱着胳膊笑了笑,指着自己問:“你知道外面的人叫我什麽嗎?”

方潋搖搖頭。

“哦!”她突然又想到答案了,雙眼放光,自信回答道,“溫家敗家子!”

“......”溫誓抿了抿唇,一字一頓說,“是民、間、鑒、寶、家。”

“哦。”方潋呵呵笑了聲,小聲重複,“民間鑒寶家。”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瓷瓶上,還是不太相信:“老頭不會從哪裏偷來的吧?”

溫誓說:“那他就不會讓你賣掉。”

要真是被盜的珍品,一旦露世那可就得面臨坐牢的風險了。

“也是。”方潋點點頭,“那他哪來的?我還以為頂多幾萬塊錢。”

箱子裏還有些方學益的遺物,溫誓靠在桌子邊,拿起一本陳舊的筆記本,問她:“你爺爺就什麽都沒和你提過?”

方潋搖搖頭:“他就一普普通通的木工,在木樨州待了幾十年沒出去過,也沒什麽朋友。”

溫誓看了眼本子上的日期,問:“那他年輕的時候呢?”

方潋撓撓腦袋,努力回憶說:“他開店單幹之前,好像是給人修房子的,小時候他老教我什麽房屋結構,忘了。”

紙頁上的字跡年代久遠,模糊不清,溫誓拿近本子湊到眼前仔細辨認。

——修舊如舊。

看着上面純手工繪制的平面圖,結合方潋的話,他恍然大悟:“你爺爺是幹古建築修複的啊?”

方潋眨眨眼睛:“什麽東西?”

“也屬于文物修複的一種。”溫誓低下頭,小心翼翼捧着手裏的筆記本,“你爺爺才不是普普通通的木工,這得叫匠人。”

他以前看過一個紀錄片就是講的這個,古建築修複這行薪資待遇向來不高,如今還得面臨着被現代科技替代的威脅,老技工年齡上增,難以承擔高壓的工作,新人又能力不足經驗尚淺,人員流失嚴重,導致手藝也得不到傳承。

木樨州以園林古跡聞名天下,多年來一直重視文物保護,在城市現代化的進程中仍舊保留了許多特色的古街古巷和古宅,也許方潋的爺爺就曾經參與其中。

比起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方學益隐藏的過往更讓方潋受到沖擊。

“什麽嘛,他是匠人,我爸媽是醫生,你是老師。”她苦着張臉,郁悶道,“我們家就我一個沒出息的啊?”

溫誓“噗嗤”一聲笑了,放下手裏的筆記本,手指刮了刮她的臉頰:“你也很棒啦。”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很大的靈感來源是一部講古建築修複師的紀錄片,看完之後心裏就有了方潋爺爺的大概形象。(是在飛機上打發時間随便找的,忘記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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