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謝謝, 有被安慰到。”方潋拿起筆記本,摸了摸封面上的名字,老頭走的算是突然, 至少她當時沒有做好準備。那段時間她跟丢了魂似的, 收拾東西的時候根本沒想着打開看看。
“我說真話,不是安慰你。”不早了, 溫誓晃晃她的手,“走吧,回家了。”
方潋收拾好東西把箱子放回櫃子裏,上鎖前她停下動作, 回頭對溫誓說:“你把頭轉過去。”
“幹嘛?”
“我換個密碼。”剛剛她開鎖的時候溫誓就站在旁邊。
溫誓愣住,不知她是在開玩笑還是來真的:“不是, 還要防着我啊?”
“嗯。”方潋理所應當地點頭, “我的人生信條就是要對男人多留個心眼。”
“......行吧。”溫誓無話反駁, “我出去等你。”
方潋把方學益的書和筆記本都單獨拿了出來收進包裏,她鎖好櫃子出來,看見溫誓抱着手臂靠在門邊, 臉上表情看着有些委屈。
她笑眯眯地走過去, 貼到他身上問:“傷感情啦?”
溫誓仰着腦袋沒看她:“沒有。”
“那怎麽了?”方潋踮起腳去找他的眼睛。
溫誓捏着她的臉頰把她摁回去:“我的支付密碼是320511。”
方潋飛快擡手捂住耳朵,滿臉抗拒, 不想聽這個。
“怎麽了?”
方潋拿開手,說:“大哥,我們倆只是上過床,還沒到這個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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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誓不懂她的邏輯:“哪個境界?”
方潋又重新捂住耳朵,警惕地看着他, 怕他下一步就要說銀行卡密碼。
溫誓拿下她的手:“不是要和你交換什麽, 我就是告訴你一聲, 表個态。”
“表什麽态?你就不怕遇到騙財騙色的壞女人嗎?”
溫誓毫無感情地“哇”了一聲:“就你啊?”
方潋擡起膝蓋踢他。
溫誓笑着把她抱到懷裏:“我是想說,我們之間能不能多點信任?”
“我又不是不信任你,我就是。”方潋的聲音低了下去,“習慣了。”
這種無時無刻豎立在她周身的防禦狀态,她習慣了。
“方潋寶寶。”溫誓拍拍她的背,“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按方潋以前的個性這個時候肯定要來一句,“那我還是半條鬼啊?”
這也是她的習慣,她不是真不懂,也不是存心想掃興,就是不适應溫情和浪漫,總想說點什麽做點什麽打破這種氛圍。
但這次她忍住了,什麽都沒說,只是擡手圈住溫誓的腰,告訴他她知道了。
晚上睡覺前,方潋翻着方學益的舊物,在一本書裏找到了一張她父母的照片。
也許這本書就是他們其中一個的,被方學益收了起來,現在又到了方潋的手上。
家裏其實有很多那兩個人的照片,甚至還有她剛出生時一家三口的合照。
方潋在照片上見過他們的樣子,只是總留不下什麽深刻印象,看過之後過段時間那兩張面孔在她的記憶裏就會變得很模糊。
這張照片上兩個人都笑着,男人從背後摟住女人,畫質不算清晰,背景好像是在片土地上。
“她是當地的醫生。”方潋指着照片上的人,“他去山區醫援,兩個人就認識了。”
她沒喊過那兩個稱呼,說出來總覺得別扭,所以稱呼他們為“她”和“他”。
溫誓偏頭看了看方潋:“你像媽媽,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溫誓說:“你長相有北方人的感覺。”
“什麽意思?很粗犷啊?”
“我是說大氣。”
方潋笑了笑,不愧是溫老師,文化人會說話,不掉進她的坑裏。
“醫援結束後,他把她帶回了木樨州,結婚生了我,但是沒過多久兩個人又回山裏去了,後來就出了事。”方潋把照片收進書裏,“老頭很後悔這事,覺得當時應該攔着他倆不讓去。所以他心裏有陰影,別的都不太管我,但就是每天得看見我回來才安心,不然他都不睡覺的。”
溫誓問她:“那你難過嗎?”
“不難過,他倆壓根就沒有在我的記憶裏存在過。”頓了頓,她又輕描淡寫地說,“也不是完全沒感覺,以前肯定疑惑過,怎麽人家都有爸媽我沒有,但還好,沒擁有過嘛,失去也沒什麽。”
“诶,你呢?”她枕在溫誓懷裏,“有一天突然知道自己爸爸是富豪,什麽感覺啊?”
“我說是生氣,你信嗎?”
“覺得他薄情寡義?”
“也不是,就是煩他前十幾年查無此人,然後突然出現,還要來插手我的人生。”
卧室裏只開了床頭的一盞小夜燈,兩個人挨在一塊,安安靜靜地聊會兒天。
“那你之前一面都沒有見過他嗎?”方潋問。
溫誓搖頭:“沒有,我外公很讨厭他,也不會在我面前提他。”
“那你媽媽呢?”
“偶爾會回來看我,一開始也沒告訴我她是誰,我外公那會兒生他倆氣,都不想讓我見她。”
溫誓輕聲笑了笑:“我以前很讨厭和別人說這些東西,就怕他們因為這個覺得我可憐。”
方潋說:“我懂,沒什麽好可憐的。”
“是啊。”溫誓嘆了聲氣。
“诶。”方潋側過身子,擡起頭看向他問,“那你想生孩子嗎?”
溫誓有些沒反應過來:“嗯?”
方潋重新躺回去:“我不想,我也不會生,正好提前和你說一下。”
溫誓問她:“這又是到哪個境界了?”
“什麽哪個境界?”
“不能交換銀行卡密碼,但可以聊孩子?”
“這不正好說到了,我就提一下。”方潋嚴肅語氣說,“我不覺得我能當個好媽,這事責任太重了,我就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
“嗯,贊同。”
“反正我不生,至少現在不想,早點和你說清,你也可以好好考慮,省的将來麻煩。”
溫誓突然掀開被子要下床。
方潋一吓:“幹嘛呀?”
“你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不求個婚都不好意思了。”他說得一本正經。
方潋拿枕頭砸他,笑着罵:“滾蛋。”
溫誓也就是想逗逗她,他伸手摟緊方潋,說:“我沒認真想過這事,生育對于男人來說沒有那麽多需要顧慮的,所以我沒你想得那麽久遠。”
“嗯。”方潋圈住他,把腿挂到他身上。
“反正我都聽你的。”溫誓說,“你做主。”
方潋親了親他的嘴角:“謝謝溫老師。”
“什麽話,本來的事。”
漸漸有了困意,溫誓閉上眼睛:“睡吧。”
方潋打了個哈欠,最後問一句:“明天早飯吃什麽?”
“煎餃吧。”
“好。”
方潋沒有去找鑒定機構驗那只花瓶,她怕真知道價格後她會忍不住誘惑轉手賣掉。
雖然老頭什麽都沒說,但她直覺這件東西是有來頭的,她想留着。
田檸閑來無事的時候會拍些店裏的照片和視頻發到社交平臺上,有一條方潋做木雕的視頻播放量還挺高,網友們評論說看她這麽切木塊很解壓。
所以在田檸的撺掇下,方潋開通了自己的個人賬號,專門記錄她的木雕日常,名字也取得特別拽,叫“欠削吧你”,有粉絲叫她“削削姐”或者“削師傅”。
平時方潋工作的時候田檸就幫她把手機駕到旁邊,視頻也是她剪,用不着方潋操心。
粉絲雖然不多,但每次他們的彈幕留言都很有意思,方潋高興起來就上傳一條,視頻裏她不露臉不說話,就安靜地雕木頭。
八月三十一號,溫老師正式上崗。
上班第一天,方潋可比溫誓本人興奮多了,一大清早就買好早飯去他家找他。
才七點出頭,溫誓還在床上,被方潋掀開被子叫醒。
“上班啦,溫老師。”
溫誓閑了兩年了,突然要早起上班還真不習慣,他痛苦地哀嚎一聲,不想起床。
方潋趴在床邊,捏捏他的臉:“還睡啊?”
溫誓閉着眼睛,嘴裏含糊道:“五分鐘。”
方潋定了個鬧鐘,把手機放到他耳邊,去客廳找腓腓了。
五分鐘後卧室裏傳來一聲慘叫,沒一會兒溫誓就睡眼惺忪地出來了。
“醒了?”
“醒不醒不知道,但肯定是聾了。”他揉揉右耳。
方潋一只手抱着貓,推他去衛生間:“多大人了還賴床?”
“今天早上有課嗎?”
“沒,但要開個會。”
溫誓洗漱完拿毛巾擦臉,方潋讓他彎下腰,替他抓了抓頭發:“好好表現啊。”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問:“我像不像送兒子上學的?”
“去你的。”溫誓翹起嘴角。
這個姿勢兩個人能平視,等他擦好臉,方潋湊上去胡亂親了好幾下。
“這下醒了吧?”
“醒了。”溫誓直起身子,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這才是叫醒服務的正确打開方式。
相比一中,二中沒有那麽大的教學壓力,要是以前在一中開學第一天基本上就是拿來給學生摸底考試的。
溫誓這個學期先帶高一,明天才正式上課。
早上九點,全體學生和老師們彙聚在大禮堂,等着開學典禮開始。
校長正在讀的演講稿是他前兩天寫的,對溫誓來說更沒什麽好聽,他和其他副科老師坐在第三排,悄悄拿出手機摸魚。
“最後我還要特別鳴謝蔚瀾集團的溫瀾生先生......”
聽到熟悉的名字,溫誓猛地擡起頭。
“從今年開始,每個學期結束後我們将會為十名品學兼優的同學頒布‘春陽’獎學金......”
底下響起熱烈掌聲,溫誓跟着拍了拍手。
開學典禮結束後,他被校長單獨喊到辦公室。
“小溫啊,替我謝謝你父親的這幅字。”校長拍拍他肩。
溫誓看着攤開在辦公桌上的卷軸,書法筆力遒勁潇灑,寫的是句詩,——“誓期春之陽,一振摩霄翰”。
他頭次知道溫瀾生還有這本事。
校長說:“我得把它挂到榮譽牆那兒,讓學生們都看到。”
溫誓扯開嘴角笑了笑。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差不多就是午飯時間,他在教工食堂吃了飯,回到辦公室。
其他老師還沒回來,溫誓猶豫很久,還是拿起手機給溫瀾生撥了個電話。
“喂。”
溫誓清清嗓子,說:“校長讓我謝謝你的字。”
“嗯。”溫瀾生頓了頓,開口說,“我是為了學生、為了教育,不是為了你啊,別多想。”
“哦。”溫誓突然有些想笑。
父子倆還是沒有那麽多話可聊,別別扭扭地挂了電話,溫瀾生最後一句總是“有空回家吃飯”。
溫誓應了好。
拿下手機,他看見方潋發來了消息。
【已讀不回:溫老師溫老師溫老師】
【地球公民:在呢在呢在呢】
【已讀不回:吃飯了沒?】
【地球公民:剛吃完。】
【已讀不回:好吃嗎?】
【地球公民:高中食堂,就那樣。】
【已讀不回:那正好。】
【地球公民:?】
【已讀不回:出來。】
【已讀不回:我在學校門口。】
作者有話說:
“誓期春之陽,一振摩霄翰”——陳陶《游子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