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溫誓捏着手機, 一路腳步匆匆地下樓梯,在拐角處差點撞上兩個打鬧的男生。
“小心點。”
學生們點頭,喊:“老師好。”
“好。”溫誓腳步沒停, 繼續下樓。
方潋拎着打包盒站在校門口, 溫誓一眼看見她,擡起胳膊揮了揮手。
夏末的午後晴空燦爛, 方潋微微笑着朝他走過來。
“上班第一天感覺怎麽樣?”
“本來是不怎麽樣的。”溫誓牽起方潋的手,路過門口保安時說了聲,“家屬。”
保安大爺揮揮手,為他倆放行。
“這什麽?”溫誓接過她手裏的紙袋。
方潋回答說:“柿餅, 我從吳松月那裏拿的,你等會帶去辦公室和同事們分一分。”
溫誓看了方潋一眼, 想說的話太多太多了。
他們這麽走在學校裏, 不少來來往往的學生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方潋被圍觀得有些不自在,掙開溫誓的手,和他拉開了些距離。
“怎麽了?”
方潋壓低聲音:“都在看呢。”
溫誓并不在意:“我和你又不是早戀的, 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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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潋推他一把, 嗔他:“能不能注意一點形象?人民教師。”
辦公室裏坐了位女老師,溫誓和她打了聲招呼。
“這麽幸福, 還有老婆來送飯啊?”她看向方潋,說,“你好。”
畢業多少年了,方潋看到老師還是緊張,點頭微笑回了句:“你好。”
溫誓笑笑, 沒有否認她的用詞。
“那你們吃吧, 我去班裏了。”陳老師拿着保溫杯站起身, 她是班主任,中午要看學生自習。
“好。”
每個老師的辦公桌旁邊都放了張書桌和板凳,方潋坐上去,對溫誓說:“這張位置我熟啊。”
溫誓合上桌上的書,打開保溫盒,飯菜香味随之而來。
“板栗雞啊,你做的?”溫誓問。
“怎麽可能是我,嬸嬸做了送來的,下面還有馄饨。”方潋好奇地翻了翻桌上的試卷,“這什麽?剛開學就要考試啊?”
“明天的作業。”溫誓拿起筷子,問她,“你吃了嗎?”
“吃了。”
還有五分鐘自習才開始,走廊裏充斥着學生們的說話聲。
方潋撐着下巴,突然嘆了聲氣:“真羨慕他們。”
溫誓夾了顆金黃軟糯的板栗喂到她嘴邊:“你也年輕過。”
方潋翹了翹嘴角,說:“那可不一樣,我上學的時候沒有這麽帥的老師。”
溫誓被她說得都要不好意思了:“謝謝你啊。”
“要不明天我也給你送飯來吧?”
溫誓搖頭:“不用,太麻煩了。”
“不麻煩。”
方潋想到什麽,問他說:“你以前三天兩頭送東西來店裏覺得麻煩嗎?”
“那當然不了。”
“那不就好了。”
溫誓低了低頭,板栗是甜的,心裏也是甜的,他說:“你怎麽這麽好呢方潋潋?”
方潋把胳膊搭在試卷堆上,歪着腦袋看他:“因為你很好啊,所以你值得我對你好。”
“哎喲我的天吶。”溫誓捂住臉,“別說了,要哭了。”
方潋揚起笑臉:“少來了你。”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和牛仔裙,戴着黑框眼鏡,黑發紮成丸子頭。
教導主任路過辦公室往裏瞥了眼,乍一看還以為是學生,吓得停下腳步愣在門口。
溫誓擡頭看見,喊:“主任。”
方潋偏過頭,和門口的中年男人對視上。
“小溫,這是誰啊?”主任問。
溫誓說:“女朋友,來給我送飯的。”
“哦哦。”主任笑了笑,“嗐,我剛以為是哪個學生。”
方潋心裏樂壞了,咬着下唇憋笑。
等主任一離開,她嘚瑟地仰頭放聲大笑:“有人老牛吃嫩草啊。”
溫誓“哈哈”笑了聲,學她說話:“有人老黃瓜刷綠漆啊。”
方潋握拳瞪他。
今年的教師節和中秋節撞到了一起,周六晚上溫誓帶方潋回了溫家吃飯。
溫詞一家三口也在,家裏難得這麽熱鬧,秦昭欣慰又高興,從早上開始就叮囑溫瀾生好幾遍,今天不許說難聽的話。
夏天快結束了,天色暗得一天比一天早,氣溫也日漸涼爽。
坐在餐廳裏,方潋看着落地窗外的院子,想起自己第一次來聽河路的場景,有些恍惚。
她回過頭,問身邊的人:“所以那個時候你到底跟揚揚說了什麽?他怎麽就乖乖把東西給我了?”
溫誓只是笑:“你猜啊。”
方潋吸氣作驚恐狀:“你不會那個時候就和他說你在追我了吧?”
“那他也得能聽懂啊。”溫誓說,“我就是和他說,這個阿姨會魔法,你今天給她一個,明天她會給你變很多個還給你。”
溫昱揚坐在兒童椅上,手裏握着的是方潋今天剛送給他的小木雕,一只抱着月亮的兔子。
方潋笑起來:“那你還真沒說錯。”
溫誓朝她攤開手掌:“所以我的禮物呢?今天還是教師節诶。”
“啊......”方潋眨眨眼睛,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擠出一個笑,“回去再給你。”
今天的主菜是陽澄湖大閘蟹,溫誓平時不愛吃這東西,嫌剝起來麻煩能吃到的肉也少。
但看見簡駿寧默不作聲地給溫詞剝了滿滿一碗的蟹肉,引得秦昭一頓猛誇,他清清嗓子,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往上堆,這勝負欲說來就來。
“嘶——”溫誓拎着手,拇指側邊被劃出一道紅痕。
方潋聽到聲音偏頭看向他,嘆了聲氣,把他手裏的蟹殼拿走:“大少爺,我來吧。”
坐在餐桌主位上的溫瀾生看了眼兒子,嫌棄地直搖頭。
吃過飯,屋外夜色深沉,秦昭讓他們去院子裏看看月亮。
溫詞抱着兒子給他講嫦娥奔月的故事,簡駿寧拿了單反想拍照。
院子裏草木叢生,方潋站了沒一會兒就感覺腿邊有蚊子在飛,她跺跺腳,跳到溫誓背上。
“被咬了?”溫誓摸摸她的小腿。
“還沒,但也快了。”
“我們進去吧。”
“沒事,再看會兒月亮。”
“中秋快樂,教師節快樂。”方潋抱着溫誓的脖子,在他耳邊說。
“你也快樂。”
“诶,笑一個。”不遠處,簡駿寧舉着相機對準他倆。
方潋摟緊溫誓,對着鏡頭綻開笑容。
從今年開始,她不再讨厭過節日了。
晚上回到家,大門還沒關上呢,溫誓就朝她伸手要禮物。
方潋把衛衣的帽繩打成蝴蝶結,挺胸湊到他面前:“拆吧。”
一看她就是什麽都沒準備,溫誓無奈又好笑:“你倒是很聰明。”
“謝謝老師。”方潋毫不客氣。
“那我昨天說給你買康乃馨你自己不要的。”
她給腓腓換了貓鈴铛,給溫昱揚雕了小兔子,給溫詞和秦昭送了松月茶室的糕點,唯獨把溫誓忘記了。
“不要那就沒禮物啦?”
“那你想要什麽?我補給你一個。”
溫誓像是一早就想好了:“國慶陪我回趟南禪州吧,我想帶你去看看我外公。”
方潋愣了愣,點頭應好。
“那這也不算是禮物啊。”方潋說。
溫誓晚飯陪着溫瀾生喝了酒,他靠在沙發背上,閉眼懶懶打了個哈欠。
“這個夏天就是你送我的禮物。”他頓了頓,又說,“我很喜歡。”
方潋坐到他身上抱住他:“你這樣我多不好意思。”
溫誓低聲笑了笑:“那友情提醒你一下,下個禮拜就是一百天紀念日了。”
“什麽東西?”方潋直起背,一臉疑惑。
溫誓重複道:“一百天紀念日,沒聽說過嗎?”
也不是沒聽說過,她不是那種有儀式感的人,會專門去記這些日子,關鍵是以前也等不到過什麽“一百天紀念日”。
“天吶,都三個月了。”她驚訝道,這個百年難遇的炎熱夏季都要結束了。
“嗯,三個月了。”
方潋問溫誓:“那要怎麽過?”
“你想怎麽過?”
“聽我的?”
“聽你的。”
“好。”方潋勾了勾嘴角,似乎是已經有了想法。
木樨州落了場雨,秋天就正式到了。
關于一百天紀念日的安排方潋只字不提,只讓他那天去她的家。
在一起那麽久,這還是溫誓第一次去方潋那小窩。
他捧着鮮花、提着蛋糕,懷裏還有一只毛絨玩具熊。
叮咚一聲,很快門就被從裏打開。
兩個人看見彼此,表情卻都僵住了。
一個襯衫西褲,頭發還用發膠抓過,一個穿着圍裙,手裏拎着鍋鏟,頭發用鯊魚夾随意盤在腦後。
“呃......”方潋撓撓臉,側過身子,“進來吧。”
溫誓踏進屋裏,皺起鼻子,聞到一陣鮮香味:“你在燒什麽?”
“小龍蝦啊,要過季了,我好不容易去菜市場買到了兩斤。”方潋邊說邊回廚房。
溫誓環顧一圈,放下蛋糕和玫瑰花,沒忍住笑了聲,清清嗓子說:“你家這是敘利亞風格啊?”
雖然同樣以黑白灰為主色調,但卻不是冰冷的北歐極簡風,電視牆故意做舊,露出堆砌的灰紅磚塊,牆上還安了顆羚羊骷髅頭。
方潋還說他家像博物館,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也不像家,像那種藝術家的工作室。
方潋端着小龍蝦出來,嘴裏喊着:“燙燙燙。”
溫誓伸手接過餐盤,沒找到餐桌,問她:“放哪兒?”
“茶幾上。”方潋摘下圍裙,走到冰箱前拿啤酒。
她家是開放式格局,沒有餐廳,挨着床的是她平時用來木雕的一張辦公桌。
方潋拿了兩個靠枕墊着,兩個人盤腿坐到地毯上。
“還買蛋糕啦?”
溫誓“嗯”了一聲。
方潋突然湊近他,像小狗似的皺起鼻子嗅了嗅:“還噴香水啦?”
溫誓說:“我姐送的,好聞嗎?”
方潋抿唇笑了笑,現在空氣裏只有小龍蝦的十三香,不湊很近壓根聞不出來。
“你以為我要帶你去哪兒?”
“不知道。”溫誓拿起一罐冰啤酒,拉開拉環。
“失望了?”
“沒有。”
“我是想和你再過一次夏天。”方潋說。
溫誓舉着易拉罐,緩緩擡眸。
窗外現在是二十度的陰天,風一吹,樹上的落葉簌簌抖落。
“你不是說喜歡夏天嗎?我再送你一個。”
溫誓放下睫毛,嘴角向上翹。
他家方潋才不是不懂浪漫,她可太浪漫了。
溫誓把啤酒放回茶幾上,手撐着地,彎腰湊到她面前。
這個吻帶着麥芽香,發生在秋初。
世界在轉涼,他們在升溫,這也是溫誓效應的釋義。
“我很喜歡,謝謝。”
“吃吧。”方潋拿起一只小龍蝦,掰開蝦頭。
溫誓很明顯在空中看到了一道抛物線,他低下頭,看了看胸前襯衫上被濺到的湯汁。
方潋朝他笑了笑,利落起身說:“我去給你拿條T恤。”
這一幕似曾相識,溫誓驀地笑了,邊解開襯衫扣子邊說:“好像就是這件衣服,上次也是你。”
想到什麽,方潋翹起嘴角:“那我告訴你個秘密呗。”
“什麽?”
“你追人的招數真的很爛,溫老師。”方潋把剝好的蝦肉喂到他嘴邊。
溫誓挑眉:“是嗎?那某人還被我追到了?”
方潋搖搖頭,告訴他:“因為從一開始,就是我先注意到你的。”
作者有話說:
周六再補一個“尾章”
番外下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