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萬仞天風(四)
楊仞沿着原路行出十多裏,再次經過青簫白馬盟弟子的歇腳之處,仍是遠遠地繞了開去,心想:“這齊桐怕受秦盟主責罰,定然不敢出賣我,只是他三人這回又被我打暈過去,不知齊桐稍後醒來卻要如何向兩個手下解釋。”
越想越覺好笑,回顧齊桐所言,又想:“燕寄羽此舉非止是挑起了武林三大世家與天風峽的紛争,實則也加劇了三家與龍家的沖突,那龍鈞樂急匆匆趕回中原,短時似能借機發財,恐怕後患無窮,未必能占多少便宜……如此看來,多半這姓龍的也是中了燕寄羽的計謀。”
倏忽憶起從前曾聽師父說“青簫白馬盟”與“天風峽”素來交好,可眼下這兩個門派卻即要反目成仇,不禁愈覺燕寄羽心機可怖,暗忖:“燕寄羽想制服天風峽,不派自己的停雲弟子前去涼州,卻煽動指使各派相鬥內耗,如此他便能将這武林攥得更穩了。”
想着想着,忽而想到了許念,一時暗嘆:“這瘋老頭糊裏糊塗的,如今與燕寄羽在一起,也不知是否能被善待……”
又過半晌,回到了青石鎮上,催馬直奔青石老店而去,只盼趙風奇此刻仍在客棧中,心想:“姓趙的這厮頑固得很,着實氣人,他奶奶的,如今武林各派要齊聚涼州對天風峽不利,老子既聽齊桐說了,便給這厮知會一聲,說完便走。”
來到客棧近處,心思微動,想起趙風奇曾說過一句“你若怕了……趕快從客棧後門逃走便是。”随口罵着趙風奇,卻轉而來到客棧後面的巷子裏,從後牆翻進客棧,蹑步來到後廚。
幾個廚子正自燒菜,見到楊仞後茫然相顧,都不認得他;少頃,客棧掌櫃從堂中踱到了後廚,楊仞搶步貼近,制住掌櫃後頸要害,輕聲笑道:“請借一步說話。”那掌櫃認出楊仞先前曾來過,直駭得面如土色,瑟瑟發抖,随着楊仞走到客棧後院一角。
楊仞道:“我問你,那趙風奇還在不在堂中?就是那個滿臉傷疤,長得又傻又醜的漢子。”
那掌櫃“啊”的一聲,道:“我記得那位、那位好漢,他是尊駕的同伴……”說到這裏,楊仞打斷道:“放屁,他不是老子的同伴。”
那掌櫃顫聲道:“是、是我說錯了,那位好漢在尊駕離去後不久便也走了。”
楊仞心想:“是你自己走了,并非我不想告訴你。這鎮子不大安穩,我去而複返已經不妥,可不能再久待。”嘴上卻問道:“掌櫃的,你可知鎮上有一處宅子,已經荒廢多年,這兩日才住了人……嗯,宅子的主人是姓方。”
那掌櫃苦笑道:“我是外地人,近來才接手了這青石老店,實在不知。原先的店主倒是本地鎮民,只是數月前有一夥江湖人在店裏厮殺,吓得他生意也不敢做了,這才轉給了我……”
楊仞一時沉吟不語,忽聽那掌櫃語聲游疑道:“不過方才我在堂中,聽到幾個新來的客人交談,他們似曾提及‘方家舊宅’四字,不知是否與尊駕所言是同一個地方……”
楊仞皺眉道:“是什麽客人?”
那掌櫃道:“是……是幾個書生,看打扮似乎與先前被尊駕和那位趙好漢殺死的四人是同一夥的。”
楊仞一凜,他剛才不走客棧正門,悄然繞進了後院,便是怕再撞見什麽停雲弟子,此刻心想:“也不知這鎮上還有多少人想擒我。”細問了幾句,得知堂中的客人是一個中年書生領着三個晚輩。
那掌櫃道:“有兩人是稱那中年書生為‘師父’,還有個年輕人叫他‘郭師叔’。”
楊仞一聽見郭正就在堂中,瞬間便想從後門溜走;腳下方動,心中卻又生出一股狠勁來,暗道:“去他娘的,老子既已想定了,說什麽也要知會趙風奇一聲。”
随即心緒沉靜下來,又問道:“他們有沒有說這‘方家舊宅’在鎮上何處?”
那掌櫃道:“沒說。”
楊仞點頭道:“嗯,這姓郭的見到那四個書生的屍身了吧,不知有沒有問你兇手是誰?”
那掌櫃猶猶豫豫道:“……問、問了的。”
楊仞察言觀色,微笑道:“你給他說是我和那位‘趙好漢’殺的,對麽?”
那掌櫃渾身發抖,忙不疊作揖道:“小的當時不知尊駕與那位趙好漢實非一夥,一時間胡言亂語,請尊駕多多恕罪!”
楊仞冷哼一聲,他本想讓這掌櫃去堂中探問方家舊宅的所在,終究卻也信不過此人,便拍了拍腰間刀柄,道:“你站在這裏等我回來,不得走動聲張,否則老子一刀剁了你。”
那掌櫃連聲應諾,楊仞徑自潛到客棧後堂,但見這裏與客人吃喝的前堂相隔一道簾子,便小心翼翼地走到簾子旁的牆壁之後,凝神偷聽。
少頃,便聽見了劉萬山的語聲,卻是在傷心同門慘死,不時便痛罵幾句自己與趙風奇。
又聽郭正道:“他兩人此刻離鎮少說也有數十裏遠了,倒是不大容易追上。”語氣中雖有一絲悲痛,卻仍是沉穩鎮定。
劉萬山道:“難道趙風奇竟不顧方家舊宅裏的手下與岑、方二人,卻護着楊仞那小子一道跑了?”
郭正道:“方輕游遠不如楊仞要緊,可以慢慢設法擒拿,但那姓楊的小子可須得及早捉住才是,否則牽連重大,我也擔待不起。”
楊仞聽得驚疑,暗想:“原來老子竟這般要緊麽,他娘的,老子自己倒還不知道。”
卻聽劉萬山嗯了一聲,嘀咕道:“也不知雷纓鋒他們去方家舊宅,是否順利擒下了方輕游,我可是聽說那雷纓鋒……”
說到這裏,語聲模糊不清;楊仞輕輕朝着門簾挪近了幾步,劉萬山卻已說完,只聽郭正道:“雷纓鋒素來欽服咱們燕山長,是能信得過的……他們三人都是武林世家的嫡傳長子,家學淵深,對付十個天風峽刀客自是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