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天氣預報今日最高溫29℃, 天氣晴好,微風。

但體感溫度遠遠超過這個數值——口幹舌燥、心慌意亂、手心潮濕,直視太陽甚至有暈眩之感。

陽光燦白、熾亮, 綠化樹葳蕤、翠綠。

所有影子都鋪展在地, 和地磚、灰塵、腳步、氣流攪合在一起。

明晃晃,一切都無所遁形。

兩人走在一起。

中間隔着點距離, 寬度勉強夠側身擠進一人,不疏遠生分, 也不過于親昵。

但步伐卻暗藏心急,蹦蹦跳跳的步伐和目光的必要直視,導致肩臂偶然擦過,或是發梢衣角拂過。

漫無目的,只是消磨時間, 還沒想好究竟要去哪兒, 做點什麽。

交談不多, 但眼神默契——路邊的促銷gg、櫥櫃的新款上架、食物的濃郁香氣、路人的言談神色。

太陽曬,卻不至于汗流浃背, 走得久了,鬓角有點汗。

有騎三輪車的小商販路過, 車上擱着保溫桶, 賣夏天的清涼飲料, 酸梅湯和冰粉。

賀蘭訣很喜歡, 扭頭問他:“要不要吃冰粉?”

廖敏之點頭。

賀蘭訣要了一杯酸梅湯, 一碗冰粉。

習慣性選擇,如果是和唐棠一起, 可以交換彼此的食物, 同時享有兩種口味。

酸梅湯是濃郁的焦糖色, 杯壁挂着涼氣、淡淡的桂花香。

冰粉純透明,撒一勺紅糖,再有花生碎、葡萄幹、山楂碎。

廖敏之選了酸梅湯。

兩人坐在綠化樹下的長椅上吃東西。

他用吸管,手指卡着杯緣,姿勢漂亮。

她捏着小勺,一口塞下,兩頰鼓得分外可愛。

聊點什麽?

“周末你都幹嘛?”

“看店。”

“一直看店?”

“嗯,讓我媽休息。”他俯着身,手肘撐在大腿上,兩手交叉握杯,便于扭頭,看清她完整的唇形。

斑駁陽光落在他發頂,肩膀,手臂。

天知道他這姿勢有多青春、潇灑、帥氣。

“偶爾,帶我妹出去玩。”

小朋友,可愛,有趣,永遠都是閑聊的切入點。

廖敏之偶爾也帶廖可可吃薯條漢堡,帶去顧超家玩游戲,帶去游樂園。

聊起廖可可。話多,愛玩愛鬧,愛交朋友,火爆脾氣,饞嘴小偷懶,簡直是廖敏之的反面。

家裏物質為廖敏之傾斜——為耳朵看病吃藥、更換高昂助聽器、語訓費用、還有計劃中的人工耳蝸。留給廖可可的,就是疼愛和關注,起碼廖峰每次打電話,大半時間都是和小女兒說話。

賀蘭訣也有妹妹,表妹趙璐璐,長手長腳,比她這個當姐姐的還高一個頭,姐妹倆一起逛街買衣服,一起看偶像劇,一起在外公家過暑假。

那些年還是計劃生育,大家都是獨生子女,有親兄弟姐妹的人極少,家庭要丢公職或者巨額罰款,賀蘭訣也惋惜,記得小學五年級,趙玲住過醫院,流掉了一個意外的小弟弟或小妹妹。

他淡聲說自己的殘疾證就是因為廖可可出生才辦出來的——父母堅持他是個正常人,卻在社會層面讓他持有一份确認證明。

賀蘭訣的冰粉已經吃完,捧着空空的塑料小碗,有點悶悶地看着他。

廖敏之捏着酸梅湯想了想,掏出一張濕巾,擦擦吸管,把喝了一小半的酸梅湯遞給她——以為她的目光垂涎他的酸梅湯。

她矜持了幾秒,長睫眨了眨,沒接,但是扶着他的手臂,湊過去飛快地吸了一口。

咕咚一聲咽下。

酸酸甜甜,清涼解暑。

兩人換了個話題,賀蘭訣說自己,無非是吃吃喝喝或者日常瑣事,也說班上的八卦——男生之間的打架鬧掰,女生私下的小矛盾,男生和女生之間的暗流湧動。

就算範代菁再嚴厲板正,也會冒出句溫柔勸阻:“姑娘們,千萬別早戀,不要因為班上這點小蝦米,放棄未來大海裏千千萬萬條大魚。”

全班男同學:……

風流才子老周(語文老師)也有話說:“男同胞們,別以為女生朝你笑就是愛上你了,她跟別人笑得更開心。”

全班女同學:……

“聽說高三有個女生退學了。”賀蘭訣吞吞吐吐,忍不住和廖敏之分享最近聽過最震驚的八卦。

“上個月高考體檢,這個女生檢查出懷孕,卻死活不肯坦白男朋友是誰,也沒有人主動站出來承認,後來女生再也沒來過學校,前幾天她家裏人過來辦了退學手續。”

消息來源是況淼淼,體育課上,班上女生聽得心驚肉跳。

好笑的是,時至今日,仍有女同學認為接吻就會懷孕。

學校總是打擊早戀,屢屢用成績退步,請家長,處分,退學來威脅人,但仍然擋不住青春期的荷爾蒙沖動。

初中的生理衛生課通常輕描淡寫, X啓蒙教育主要依靠私下流傳的雜志和成人片。

賀蘭訣的啓蒙教育來自言情小說和漫畫情節,用詞或火辣或含蓄,但描述通常夢幻唯美,讓人心跳加速,浮想聯翩。

就好像……

溜冰場昏暗燈光下,鼻尖和鼻尖的輕輕掠過。

大腦死機,一片空白。

“這女生,遇人不淑。”他語氣輕描淡寫,眸光卻隐隐浮動,毫無察覺地喝了一口酸梅湯。

又喝了一口。

“咕咚。”

明顯凸起的喉結翻滾浮動,一口咽下。

“欸。”

賀蘭訣的目光從他抿過的吸管頂端,定定挪到他濕潤的唇,再到喉結,最後再回到吸管上。

腦子裏“轟”的一聲,兩頰突然染上一絲緋紅。

這跟吸管她……她剛喝過,他沒有用紙巾再擦一遍。

他,他,他直接碰了她的嘴唇碰過的地方。

廖敏之也突然回過神來,看她一副羞澀到近乎羞恥,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幾乎要蹦起來。

再垂眸看着手中的酸梅湯。

再扭頭,直直地盯着她。

目光清澈灼亮。

賀蘭訣鎮定下來,無所謂地抿了下嘴唇——也沒什麽,她和唐棠,甚至和班上女同學,也經常這樣。

他再看她一眼,眼簾靜靜往下扇了扇,再掀起,眉尾似乎上揚。

狼子野心般……自然把酸梅湯遞到她面前。

喝不喝?

賀蘭訣剛平息的心火又不争氣的拱起來。

瞟了他一眼——廖敏之神情平靜,下巴微揚,眼神直刺。

總有那麽點“扮豬吃老虎”的感覺。

“謝謝。”

她低頭,觸及吸管的材質和觸感,嘴唇微微顫抖,牙齒咬住吸管才鎮定下來。

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杯底還剩一點殘渣。

廖敏之輕輕松松,身體往椅背一倚,握着塑料杯,嘴唇貼着吸管,把最後一點喝光。

空空如也的塑料杯順手擱在兩人身體中間的縫隙。

謝謝各種文藝作品的科普。

接吻不會懷孕。

順着之前的話題,廖敏之攤開兩條長腿:“還有20天就要高考了。”

對他們而言,那就是385天。

“你理想的大學是哪個?”賀蘭訣問他,“想去哪個城市?”

北泉是個十八線小城,山清水秀,但當地經濟不算好,連火車站和高速公路都沒有。

北泉高中把一批批的年輕人送走。

北首都,南臨江,其他一二線城市畫成一個圓,省會宛城是圓心。

廖敏之想起人工耳蝸,想起臨江,淡聲問她:“你想去哪裏?”

北泉高中是省重點,但主要生源還是市內招生,升學率并沒有那麽神話。

零班和實驗班沖的是名校和重點大學。

普通班的目标就是本科率——普通一本二本,散布全國幾百個城市。

“那要看我能考上什麽學校。如果分數高,我爸媽希望我去大城市,如果分數普通,那大概會去宛城,我爸的公司就在宛城,對宛城比較熟悉。”

她看着他:“你的成績可以去首都,或者臨江。”

廖敏之想了想,對她說:“還有一年,我們可以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商量這個話題。”

商量?

他用了商量這個詞。

賀蘭訣忍不住唇角翹起,撞撞他的胳膊:“我們高三會分班嗎?”

“範老師是你舅媽,你打聽點內部消息,要是不分班就好了。”

往屆裏,有分班的,也有不分班。

主要是高三這年,要把藝體生篩出來,還有隔壁縣市過來的複讀生。

高二只剩兩個月了,送走這一屆學長學姐,也輪到他們了。

廖敏之輕輕嗯了一聲。

不分班,他們還可以當很長時間的同桌。

賀蘭訣在房間戴着耳機聽歌,翹腿翻着一本《讀者》雜志。

腦瓜子“啪”一聲。

“媽,你怎麽又随便進我房間。”

“喊了你多少遍?敲了多少次門?你戴着耳機聽歌,還唱出來了?”趙玲拎着拖把進來,“玩到這個點才回來,一整天都不着家。”

賀蘭訣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坐在書桌上,給老媽騰地方拖地:“我唱出來了嗎?沒有啊。”

“這麽高興,跟誰出去玩?電話也不接。”

“小棠啊,我不是提前跟你說了嘛,我沒聽見你電話,給你回短信了。”

“每周末都跟唐棠出去。”趙玲唠叨,“你倆最近天天黏一起,以前初中、高一也沒這麽黏過。”

“是真的,都是小棠約我,我倆去拍大頭貼了。”賀蘭訣兩手一攤,“不信你給她打電話。”

趙玲再敲她腦袋:“我是看你這幾次考試成績還不錯,才讓你玩,到了高三,可不許了。你看看鄭明磊,人家現在都忙成什麽樣子,每天上課不說,還請家教上門,一個小時八百的特級教師,你要是能有他那個成績,別說一個八百,就一個小時八千,我也給你請了……”

賀蘭訣笑嘻嘻:“媽,我們班同學都誇你廚藝好,特別喜歡吃你做的菜,晚上我想吃小炒牛肉,椒鹽蝦,你能給我做嗎?”

“做做做,你要吃月亮吃星星我也摘下來給你煮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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