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櫻桃 齊大人,放手

“臣查案碰巧經過。”齊辂淡淡回應。

未回望蕭青鸾, 眸光落在撫平他衣袖的纖指上。

她身量比尋常女子高些,指骨長而細,伸直時, 手背指根處顯出淺窩,肌理白皙細膩,指尖塗着丹蔻, 美好又豔麗。

“曹家的案子嗎?”藺九聰接過話頭,雙臂環抱,面上笑得玩味,“那确實夠巧的。”

蕭青鸾聽得出, 藺九聰是在打趣齊辂,曹家的案子再怎麽查,也查不到江堤來。

不過,齊辂會是什麽反應呢?

心裏想着, 蕭青鸾擡眸望他, 齊辂卻正好越過她身側, 朝藺九聰伸手:“可有火折子?”

他背對着她,蕭青鸾看不見他的神情。

“巧得很, 在下正好帶有火折子。”藺九聰把個巧字咬得極重,伸手從袖袋中掏出火折子, 遞至齊辂手中。

附近農戶、獵戶,有時也會在此避雨, 山洞最裏側, 堆着些幹松葉、枯樹枝。

點起一小堆篝火,整個山洞亮堂溫暖。

幾人圍着火光,驅趕身上濕寒,齊辂慢條斯理烤着袖擺, 火光映在他臉上,将他清肅的眉眼照出幾分溫暄。

蕭青鸾鳳眸明燦,不躲不閃,直直凝着他的臉,俊眉、薄唇,每一處都正好長成她喜歡的模樣。

察覺到她的視線,齊辂側眸望過來,對上她似生了小勾子的眼神,心口一動,面上卻鎮定如常,收回視線,望向山洞外。

雨勢漸歇,濃雲散開,天色比先前亮了不少,能看清江堤對岸的景致。

咕嚕嚕一聲響,将齊辂的眸光重新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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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鸾捂着肚子,笑靥明豔,又理直氣壯:“齊大人,本宮肚子餓,想吃江魚。”

先是眼神勾着他,又變本加厲撒嬌,小姑娘是真的以為,他不敢對她做什麽嗎?

“去抓魚。”齊辂沖火光對面坐姿不羁的藺九聰道。

聞言,藺九聰立馬跳腳,瞪着齊辂,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面門:“不該是你去嗎,為什麽是我?”

“可能,因為你有求于我?”齊辂神情淡然。

話一出口,蕭青鸾卻忍不住笑出聲,指着山洞口,沖藺九聰吩咐:“去吧,多抓幾條。”

“遵命。”公主吩咐,藺九聰不情不願起身拱手。

茜桃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左看看,右看看,還沒想明白,便被翠翹拽起來往外走:“公主稍等,奴婢們去幫藺大人殺魚。”

被拽出洞口跑遠,茜桃急急問翠翹:“你拉我幹什麽?我們都出來,公主一個人若需要人服侍怎麽辦?”

“不是還有齊大人?”翠翹彎唇,回眸朝山洞方向望一眼。

茜桃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終于明白哪裏怪異:“你是說……”

她欲言又止,翠翹笑着白她一眼:“你沒見咱們主子一直盯着齊大人看呢?”

公主和齊大人?什麽時候的事!

江邊水聲傳來,還有藺九聰的嚎叫聲,茜桃、翠翹的笑聲。

“能烤幹嗎?”蕭青鸾坐在齊辂身側,擡手撫了撫他身後衣料,“要不要脫下來,本宮幫你?”

膽子可真大,竟然想幫他寬衣解帶,齊辂心下暗嘆,身形卻微微僵住。

“公主是在饞臣的身子?”齊辂微微側身,避開她輕撫他後背的手,笑着打趣。

這等驚世駭俗之語,竟是從齊辂嘴裏說出來?蕭青鸾驚訝地望着他。

撫他衣料的手僵在半空,甚至忘記收回。

齊辂将她驚詫眸光收在眼底,還有她頰邊暈開的淺淺緋色,抓住她懸空的手,攏入掌心:“原來公主真的只想替臣烘衣,是臣誤會公主,公主恕罪。”

他手掌大,将她纖柔的手緊緊包裹,身側火光搖曳在面頰,火勢并未變大,蕭青鸾卻莫名心口發燙。

掙了掙,沒掙脫,蕭青鸾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搭在她手背上,慢條斯理撫過她指根處凸起的細骨。

蕭青鸾小臂微顫,心有些亂,碰他的背都被他避開,他為何又抓着她手不放?

“齊大人,放手。”

她的手,柔弱無骨,握在掌心溫溫軟軟,齊辂不想放。

面色鎮定如常,耍賴:“臣同公主說過,臣的定力并不好,公主雖是無心,卻實實在在引誘了臣,臣自作主張讨些好處,是不是并不過分?”

蕭青鸾看看他面上極不端方持重的笑,又看看被他攥着的手,總覺得不該是他說的這般,卻又想不出話來反駁,只好移開視線,朝洞口外望去。

回到行宮,夜已深。

宮嬷張羅着,給每人送一碗驅寒湯。

齊辂沐洗過後,手中系着腰側衣帶,往內室走,見桌上擺着一碗熱湯,頓下腳步,望着行川。

“公子,這是驅寒湯,剛送來的,您趁熱喝。”行川上前,端起驅寒湯,送到他面前。

“你覺得你家公子需要喝這個?”齊辂掃他一眼,反問,随即看也不看,擡腳往屏風側走。

“可您淋了雨,嬷嬷說這驅寒湯是長公主特意命她送來的。”行川着急。

雨勢太大,公子淋了那麽久,回來時,外衣雖烘幹大半,裏衣卻是濕的,萬一染上風寒,不是鬧着玩的。

他說話間,齊辂已然繞過屏風,走到榻邊,忽而頓住腳步,眉眼軟和下來,望着煙岚似的霧青紗帳,叫住行川:“拿進來。”

眼前紗帳,像極了雨後濛濛天色,齊辂望着握過她柔荑的手,慢慢喝完一大碗驅寒湯。

身子暖起來,心口也是熱的。

翌日醒來,蕭青鸾好好的,茜桃卻不放心,仍去請太醫來替自家主子診脈。

“長公主無礙,身子康健如常。”太醫收起小枕,笑着回禀。

令翠翹捧來賞銀,交給太醫,太醫提起藥箱,轉身欲走。

蕭青鸾指骨微攥,急急喚住他:“昨日齊大人為保護本宮,淋了不少雨,有勞太醫替本宮去瞧瞧,他可有不适。”

另一邊宮苑中,齊辂收拾妥當,正要出門去找藺九聰,卻聽行川禀報,太醫奉命前來看診。

公主特意吩咐的?

齊辂想到什麽,眸光一閃,回身坐上窗邊短榻,合眸半躺着,等太醫進來。

領着太醫一進門,行川見狀,吓一跳,他就出去接個人,公子怎麽虛弱成這樣?

“太醫,您快替我家公子瞧瞧。”行川慌忙拉着太醫上前。

太醫也以為很不好,可一搭上齊辂手腕,他立時面露狐疑,擰眉望着齊辂,有些想不通:“不應該呀。”

心知騙不過太醫,齊辂擡手攥拳,掩在唇邊,狠狠咳嗽幾聲,咳得耳根發紅,沖太醫道:“我沒事,就是頭疼,提不起精神,許是淋過雨,又沒睡好的緣故。”

太醫收回手,略略思忖,起身道:“齊大人并未發熱,咳聲清亮,應無大礙,下官給齊大人開一道驅寒助眠的方子,很快便能無恙。”

開完方子,走出宮門,太醫回望一眼,暗自搖頭,年紀輕輕的倒是比他這把老骨頭還嬌弱,果然光會讀書也不行啊。

太醫走後,齊辂起身寫下一封信,遞給逐風:“去,悄悄交給藺九聰。”

交待完,捧着一卷兵書,又躺回短榻。

太醫給齊大人看診不久,齊大人的院子裏便傳來藥香,自有人報給蕭青鸾知道。

“你說,齊大人病得下不來床了?”蕭青鸾捧着一盞花茶,微微錯愕。

從前的齊辂,數十年也沒生過幾次病。

不過,他确實也不是從前的齊辂了。

“把那籃櫻桃帶上,随本宮去看看。”蕭青鸾放下手中茶盞,指着早上新摘好送來的紅櫻桃,起身整了整衣裙,便快步朝外走。

走進寝殿,一眼便瞧見短榻上躺着的齊辂。

蕭青鸾接過茜桃手中果籃,側眸吩咐:“去看看齊大人的藥煎好沒?”

說完,走進寝殿,将果籃放在短榻邊的高幾上,望着勉力起身的齊辂道:“齊大人躺着便是,本宮又不會笑話你。”

齊辂依言躺回去,将手中兵書合上,放在身側:“那臣就多謝公主體恤了。”

聞言,蕭青鸾唇角微彎,眼尾也勾着笑意,怕他不自在,沒看他,視線落在他身側墨藍色封面上。

拿起來,簡單翻看兩頁,笑望他:“齊大人病中還手不釋卷,這麽喜歡兵書嗎?既如此,齊大人為何會做文官?”

躺久了,脊背僵硬,齊辂稍稍挪動身形,借着身後迎枕坐起些許,不在意道:“父親盼我高中進士,支應門庭,不過,臣很希望有一日能去北疆,金戈鐵騎,直破北剌王帳!”

蕭青鸾怔怔凝着他,她不知道,齊辂原有這樣的志向。

“齊大人志向高遠,會有機會的。”蕭青鸾若有所思回應。

她記得,北剌會再擾亂北疆,平定北疆之人,正是齊家庶女齊淑的夫君霍敬臣,也就是後來的鎮北侯。

大敗北剌之後,迫得北剌送來七皇子做質子。

如今想來,若非她搶了他做驸馬,或許,他會主動請纓,同他的妹夫霍敬臣一道上陣殺敵,建功立業。

“多謝公主成全。”齊辂默認,若他要去北疆,蕭青鸾會在蕭勵面前,替他說情。

成全嗎?若他想,她會成全的。

蕭青鸾不想再憶往事,移開視線,眸光掃過高幾,才想起帶來的一籃櫻桃。

“你為護本宮才淋雨染恙,籃子裏的櫻桃是今早新摘的,本宮賞你。”蕭青鸾擡手指着果籃。

果籃裏,洗淨的櫻桃,顆顆飽滿紅豔,像極了她塗着口脂的唇。

齊辂眸光掠過櫻桃,在她唇瓣落了落,暗暗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她的唇,比櫻桃更豔麗豐軟。

凝着她微張的唇,規矩交疊的衣領之上,他喉結輕輕滾動,面色平靜,輕道:“臣還有一事想請教公主,不便為外人道,公主可否靠近些?”

難道他查出藺九聰的身世了?是陸修嗎?

他身在病中,這個要求并無過分,蕭青鸾未及細想,下意識便起身,躬身湊至他身側。

不料,他身形一動,緊緊扣住她腦後,側身将她按在榻上。

後腦抵上柔軟迎枕,唇上堵着的,又是另一種柔軟。

他動作過□□速,短榻晃動間,不小心碰到榻邊高幾,果籃搖晃兩下,滾落下來,紅豔豔的櫻桃灑落在青石地磚上,淩亂而豔麗。

茜桃捧着藥碗立在門檻內,撞見齊辂扣住蕭青鸾腕間花絲镯,将她困在迎枕上的一幕,手中藥碗險些驚掉。

聽說,齊大人病得下不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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