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晨的恒星溫柔而和煦。
邱詩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邊,一只腳不安分的伸出了被窩,懸空在床沿處。她的小胸脯一起一伏的,頭發亂糟糟的鋪在枕頭上,許是睡得極為舒适,臉蛋還泛着健康的紅暈。
一陣腳步聲緩慢逼近,在邱詩詩的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詩詩,起床了。”臨澤不急不緩的扣了扣門。
邱詩詩眉頭皺巴巴的縮成一團,掀起被子唰的一下将頭蒙了起來,夢裏帥氣的周公不斷挽留她,讓她不舍得醒來。
“篤篤篤——”
锲而不舍的敲門聲趕走了邱詩詩的困意,她終于從半睡半醒的朦胧狀态醒了過來。
“sei啊!”邱詩詩噌的一下坐了起來,煩躁的揉了揉頭發又搓了搓臉頰,看到眼前陌生的環境,邱詩詩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不在地球了,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恐慌,又帶着幾分低落。
人類的情緒爆發往往不是在變故中,而是在變故後,或許某個不經意的小細節,就會戳中人們內心的敏感點,遲來的情緒氣勢洶洶,将人緊緊纏裹起來,不得逃脫。
好想家,好想、好想回家。
邱詩詩垂頭坐在床上,黑色的頭發将她的臉遮住一大半,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她的眼中氤氲着水汽,淚水仿若漲潮時的浪花,翻越眼眶,順着臉頰滑落。
“篤篤篤——”
臨澤遲遲未得到回複,聲音略微緊繃:“詩詩?”
“昂!”邱詩詩匆忙抹掉淚珠,收拾收拾情緒回複到。
她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胸脯,掀開被子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門口給臨澤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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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打開門時,邱詩詩的心情已經恢複了正常,她擡頭看向臨澤,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眼淚是正常的情緒發洩,但不管在什麽地方,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的,只是今天的邱詩詩,不可避免的有些粘人。
臨澤掃過邱詩詩的睫毛,那裏還沒有完全幹透。既然邱詩詩不願意與他說,他便當做沒看到,抱着邱詩詩下了樓。
雖然家裏已經有了除營養液之外的其他選擇,但兩人的早飯并不豐盛。臨澤不算是廚房殺手,然而他對食物的處理,也僅限于能夠做熟的程度——哦不,有時候甚至都不一定能夠做熟。
不過邱詩詩已經很慶幸了,只要不讓她與那個熒光綠的死亡營養液死磕,她就覺得很幸福。
臨澤是一個很有時間觀念和規劃的人,吃完飯後,他讓邱詩詩換了一套适合外出的服裝,之後兩人一同出門,走到戶口管理局時,剛好趕上戶口管理局上班。
一般情況下戶口管理局的人并不多,新生兒都是星網備案後由醫院統一錄入DNA确認,無需特意跑一趟戶口管理局,只有星際流浪孤兒和像邱詩詩這樣意外出現的智慧生物,才需要當場确認。
“您确定申請成為這只幼崽的監護人?”登記處的登記人員一邊查看星網備案一邊詢問臨澤,看到文件中顯示“新種族智慧生物”,她略帶好奇的朝邱詩詩看了好幾眼。
“确定。”
“那小朋友呢?”登記人員轉頭問邱詩詩。
邱詩詩茫然的看着她,緊緊抓着臨澤的手指,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學着臨澤的樣子點了點頭。
“真是個可愛又粘人的孩子呢。”登記人員羨慕的看了看臨澤被邱詩詩抓住的手指。
也許所有的發達種族都會有一種困擾,那就是生育率的逐年下降。
本身獸人的生育率就與他們的實力直接挂鈎,越是強大的獸人,越是難以孕育屬于自己的孩子。更何況,在星際這個複雜而包容、思想極其開放的大環境下,許多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追求:有喜歡同性的,也有喜歡異性的;有喜歡同種族的,也有喜歡其他種族的;有喜歡自己的,也有誰都不愛的;甚至有喜歡上無智慧生物或者是喜歡上死物的,什麽樣的人都有。
由于幼崽少見,獸人大多願意對幼崽多容忍幾分,當然,這并非是沒有限度的溺寵。
臨澤代邱詩詩謝過登記人員的誇贊,配合登記人員做好申請撫養的準備工作。
雖然星際的幼崽相比較地球更加難得,但星際還是存在許多孤兒。針對這些沒有能力獨自生存下去、卻又無人撫養的幼崽,所有星域都有專門的慈孤院,裏面有專業人士幫助幼崽成長,幼崽也能得到良好的生存環境和教育條件。
所以,一個非幼崽直系親屬的人想要申請成為幼崽的監護人,首先必須要雙方同意,其次申請人還要擁有良好的經濟條件。除此之外,申請人還得接受戶口管理局的不定期回訪,确保幼崽在此處未受到任何虐待。
經過一系列的手續,臨澤成功成為邱詩詩的監護人,她的戶口也随之落在了臨澤的戶口處。不過,等邱詩詩成年後,她就可以擁有獨立的戶籍了。
“您的戶口狀态已更新,請查看。”登記人員微笑着對臨澤說道。
臨澤回:“好,謝謝。”
他查看後确認無誤,謝過工作人員後帶邱詩詩趕往第七軍團軍事基地。
戶口管理局一般坐落于城市中心的繁華地帶,機械制造所位于半城市半郊區,軍事基地則多在郊區。
機械制造所附近必有大學城與軍事基地,不巧的是,主城的機械制造所靠近第三軍團軍事基地,與第七軍團軍事基地在城市的兩個相反方向。
臨家的老宅也在第七軍團附近,準确的說,第七軍團是臨家的大本營,就像第三軍團是昆家的大本營一樣。
每次臨澤從機械制造所回臨家,都要橫穿一座城市,這也是臨澤較少回家的原因。
臨淵提前打好了招呼,等臨澤與邱詩詩到達第七軍團時,語言芯片和醫生已經準備就緒。
由于科技極度發達,已經很少有病需要開刀,所以星際擁有主刀資格的醫生很少,更多的人投入了科研事業。
邱詩詩神情緊繃,小臉越來越嚴肅,小肥爪一直死死的拽着臨澤的手指或衣角。
通過與臨澤那一番雞同鴨講般的交流,她大概知道所謂的語言芯片是要塞到她的腦子裏的。
邱詩詩是一個意識流的人,她擁有天馬行空一般的想象力與獨特的色彩感知,但她并不擅長記憶語言。如果要靠她自己學會星際通用語的聽說讀寫,那可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所以慎重的考慮之後,邱詩詩還是決定安裝語言芯片。
本來對她來說,星際就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偏偏她失去了與人溝通的能力,這讓邱詩詩極其惶恐。
如果不是遇到了臨澤,邱詩詩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子。
現在她賴上了臨澤,如果邱詩詩願意,她可以在臨澤的庇護下緩慢成長,但是她十分迫切的想要擁有與人交流的能力,邱詩詩确定自己能夠承擔後果,她願意去賭一個成敗。
但是……還是好緊張好害怕啊!
臨澤略微擡起手指,邱詩詩的手也随之舉高,他安撫似的晃了晃手指:“進去吧。”
邱詩詩爪子緊了緊,臨澤看她實在害怕,彎腰一撈把她抱了起來,不太熟練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不要怕 。”
“……”邱詩詩沉默地抱住了臨澤的脖子,把自己的臉蛋埋在了他的脖頸與鎖骨之間,逃避似的不願去面對。
安靜了片刻,邱詩詩猛地一擡頭,深吸一口氣握拳道:“我可以,我去!”
她明明已經慌亂到雞皮疙瘩瘋狂起舞,卻故作鎮定地拍了拍臨澤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來,頭也不回的跟着女醫生進去做術前準備工作,穿着公主裙的小小背影充滿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一旁的醫生忍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掩飾的扯平唇角,但他的聲音還是透露出了一絲笑意:“臨大師,這小家夥挺有趣啊。”
臨澤側頭瞥了他一眼,考慮到這是主刀醫師,客氣了一句:“麻煩了。”
“無需擔心,只是一個小手術。”醫生笑道:“等會兒給小朋友安好芯片,再送去小黑屋裏關個半小時,醒來後還是活蹦亂跳的。”
“小黑屋”就是治療儀,臨澤知道這個稱呼 。
“确定芯片無副作用?”臨澤頭一次如此絮叨,忍不住對同一件已知的事情反複确認。
對于他來說,這種情緒很新奇。
“沒有沒有,哪裏會有什麽副作用。小朋友以後回憶起這場手術,她頂多能記得打麻醉時的感覺。”
麻醉是真的疼。
哦,他漏說了一條,除了麻醉,可能還有……麻醉醒來後得知自己被備皮的傷心欲絕。
如果是一個愛美的小姑娘,那可更不得了。
幾句話的功夫,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手術室的燈亮起,臨澤沉默的站在一旁等待。
沒有讓他等太久,醫生就出來了。
“幼崽在治療儀裏,等會兒就出來了。”不待臨澤發問,醫生就回答道,一邊說,他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十分真誠的誇贊:“小朋友的頭型挺好看。”
臨澤一怔。
頭型?
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過了一會兒。
邱詩詩在治療儀裏醒過來後,頂着一個锃亮的腦袋瓜,汪的一聲哭了出來:“我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