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蕭子殊持劍立于溶洞上方,墨發黑眸,氣勢淩然,一身玄色衣袍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躍身而下,視線在沈遂和林淮竹身上環視,“你們沒事罷?”
花了大價錢雇千機閣的修士保護他跟林淮竹,沒想到還是遭了不少罪,沈遂很難有好脾氣。
不過他也沒有發火,只是擋在林淮竹前面。
沈遂掏出一張素淨的帕子,借着給林淮竹擦手的機會,順勢将他手中那塊肋骨一樣的東西,拿過來放進荷包中。
林淮竹沒說話,擡眸看了一眼沈遂。
沈遂解釋道:“你現在受了傷,拿着不便,等回去再給你。”
林淮竹的手并沒有傷到,沈遂這麽說不過是一個托詞,他真正防的是蕭子殊。
倘若這血淋淋的玩意兒真是招陰旗,被蕭子殊看到起了搶奪之心就麻煩了。
厲鬼被蕭子殊一劍穿心,如今只剩下一口氣,他怨毒地瞪着林淮竹。
蕭子殊的另外兩個同伴也跳了下來,那個身形魁梧,持着巨劍的修士,将厲鬼從中間劈成兩節。
饒是身首分離,厲鬼的四肢還在蠕動,似乎在尋找自己的腦袋。
沈遂還沒見過這等刺激的場面,眼皮抽了抽,不忍直視地別開了眼睛。
看到沈遂對血腥的不适,林淮竹目光深沉。
他剛到沈家時,親眼看見沈遂放任一條半人高的惡犬活活将一個仆人咬死。
那人被咬的滿身是血,手臂都被惡犬撕下一條,他向沈遂苦苦哀求,希望對方饒他一命。
沈遂當時在做什麽?
他在一旁樂不可支,仿佛看到一樁招笑的趣事,還讓惡犬将另一條手臂咬下來。
一個會拿別人苦楚當樂子的人,為什麽突然會怕血腥?
沈遂前後變化太大,林淮竹一時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他。
難道又是在跟他演戲?
作為一個生活在最好國家,最好時代,沒有經歷過殘酷戰争的遵紀守法好青年,沈遂沒吐在當場已經很給面子了。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格外懷念二十一世紀,雖然卷了一些,但不會有生命危險。
再三确定小說初期的小boss死得透透的,連棺椁帶屍首燒了個幹淨,沈遂才安下心。
按照原著的劇情線,厲鬼應該死在三年後,還應該被林淮竹親手解決。
現在全亂套了。
沈遂只希望他這只亞馬遜蝴蝶的翅膀,不要将劇情扇動得太離譜。
倘若太離譜,那他穿書的優勢就沒了。
“沈公子,我們回去罷。”蕭子殊的聲音拉回沈遂思緒。
沈遂最後看了一眼燒成灰燼的棺椁,點了點頭,“好。”
蕭子殊禦劍将沈遂抱了上去。
見他不準備帶林淮竹一塊,沈遂扭過身子去看林淮竹,正巧對方也在看他。
蕭子殊說,“不會落下沈小公子,追風會照顧他。”
沈遂的視線跟林淮竹相撞,看着那雙烏黑沉靜的眼眸,他微微一怔。
沈遂的心思轉了轉,擡頭問蕭子殊,“我們倆不能一塊待在你劍上麽?”
蕭子殊沒料到這倆小孩兒關系竟這樣親近,他沒多言,腳下的劍卻轉了一個彎。
攔腰将林淮竹抱起來,蕭子殊禦劍而上,直抵雲霄。
沈遂猝不及防,身體朝前栽去,一只手摁住他的肩,幫他穩住了身形。
等倆個小孩兒能在劍上站穩,蕭子殊才松開了他們。
沈遂坐了下來,稀薄的淡雲在他周遭散開,遠處挨着烈陽的雲團勾着金邊,腳下是連綿不盡的山巒,翠色連成一片。
來時救人心切,沒心情欣賞這樣的美景。
沈遂将腳垂在劍鞘,他拽了拽林淮竹的衣袖,“坐。”
林淮竹看了一眼沈遂,動了動身體,盤腿坐下,背脊挺直。
沈遂立刻不客氣地靠了上去,雙腿悠閑地随風擺動。
看着這大好的景色,沈遂忍不住感嘆,“你說,什麽時候我們也能禦劍飛行?”
這個世界雖然容易小命不保,不過禦劍追風逐月還是相當潇灑的。
畢竟哪個男人年少時沒懷揣過武俠夢?
林淮竹吃了沈遂兩顆丹藥,體力恢複了不少,但臉色仍舊不好,沈遂的後腦虛虛靠在他肩上,林淮竹一垂眸便能看到他揚起的半張臉。
自從知道他的身世,林淮竹對修行一事很是警惕。
聽到沈遂這個問題,林淮竹抿了一下蒼白的唇,給了他一個中規中矩的答案,“應該要等十四歲以後。”
沈遂只是随口一問,對于林淮竹答什麽他倒是不在意,慢慢阖上了眼睛。
今日險些喪命,說不後怕那肯定是假的,這具身體太小,能力有限,遇到危險只能靠別人。
沈遂不習慣凡事靠人,但林淮竹小小年紀就這麽難攻略,等他大了更不好對付。
所以沈遂十分矛盾,一邊想着快些長大成人,一邊又想趁着林淮竹年幼,跟他多積攢一些情分。
林淮竹在等沈遂的下文,半晌對方也沒再說話,他不由看了過去。
沈遂的臉龐渡了一層淡金孤光,濃而長的眼睫垂着,呼吸平穩,像是睡着了,半晌都沒動一下。
但等蕭子殊停到沈府附近,沈遂的眼睛一下子睜開。
眼眸明亮清醒,不見一絲睡意。
怕蕭子殊把他送回家,沈遂趕忙說,“就送到這裏罷。”
這要是讓沈家人知道傳到秦紅筝耳中,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麽事端。
蕭子殊收了劍,從儲物袋拿出一個可傳音的桃符遞給沈遂。
“今日這事是我疏忽大意,但千機閣有不退錢的規矩,這東西你拿着,以後倘若遇到危險,可憑此物喚我,但只能用一次。”
沈遂不客氣地接了過來,“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收着。”
蕭子殊不再多言,轉身離去了。
沈遂将桃符放進荷包,拉上林淮竹的手一瘸一拐地偷偷從後門進了沈府。
一路溜進自己院子,進屋關上房門,沈遂這才松開林淮竹的手,不顧一身塵土大喇喇躺到床上。
“累死我了。”
沈遂仰面看着頭頂的幔帳,整個人如同散了架似的,哪哪兒都疼。
看着癱在床上發呆的沈遂,林淮竹慢慢走了過去。
他投下的陰影一寸寸将沈遂攏住,像一頭覓食狩獵的兇獸。
在軟床上躺了一會兒,身體的乏意只增不減,沈遂懶得動彈,但想起跟林淮竹還有一個誤會沒解開,只能強打起精神。
沈遂的眼珠轉向林淮竹,正好人已行至床畔。
只是兩個日夜沒見,林淮竹清減不少,面如金紙,唇白而淡,唯有那雙眼睛仍舊灼灼透亮。
沈遂坐起來,主動打破僵局。
“那晚我是怎麽回來的,我們先前不都在亂葬崗,怎麽只有你被擄走?”沈遂直直望着林淮竹,困惑不解似的。
林淮竹在心裏過了一遍沈遂的話,迅速提取出重要信息。
他抿了一下唇,略帶試探地問,“你還有那日的記憶?”
沈遂挑眉,“你這是什麽問題?雖然那晚我受了些驚,但也不至于忘記。”
“不僅記得,我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在夢中化成你的模樣殺了我好幾次,今日讓他死這麽痛快,倒是便宜他了。”
見沈遂确實記得所有事,林淮竹眼睫微動。
片刻後林淮竹才開口說,“他跟我說,只要我留下來就可以放你回去。我答應了,他便将你送了回去,怕你來救我,他抹去了你在亂葬崗的記憶。”
林淮竹這話不算作假,但要說他全然是為了他才留在亂葬崗給厲鬼當爐鼎,沈遂是不信的。
他在林淮竹心中還沒這麽重要。
沈遂沒拆穿林淮竹,反而責備道:“你怎麽能答應他這種事,我們不是說好同進退?你要是為救我出事了,你以為我心裏會好受?”
林淮竹垂下眼眸,嗓音清潤,“哥哥對我這麽好,我報答是應該的。”
知道對你好,一分好感都不給漲?
沈遂壓下滿滿的槽點,跟林淮竹飙演技。
“我對你好并不是圖你報答,更不想你這樣報答我。”
“幸虧我沒有丢失那晚的記憶,不然你早被那邪祟害死了。”
“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做,知道麽?”
至于他為什麽沒丢失記憶,沈遂沒有強行解釋。
到底是因為厲鬼太過虛弱,導致他沒能抽走沈遂那晚記憶,還是因為沈遂體質特殊,大腦不會被輕易控制,這就看林淮竹怎麽想了。
反正他就是沒失憶。
要是問他為什麽,沈遂就一句話——不知道。
林淮竹‘嗯’了一聲。
“不過你真要感謝它。”沈遂将紙豆豆拿了出來,“要是沒它,我還真不知道你困在亂葬崗什麽地方。”
沈遂掌心在溶洞被石子蹭破了一塊,紙豆豆趴在上面舔他的傷口,想榨出幾滴血喝。
見狀沈遂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拎起它丢給了林淮竹,“找你舊主人要血,別找我。”
林淮竹對沈遂營救他這事仍有疑慮,被迫接過小紙人,問,“它是怎麽找到我的?”
“它不是你弄出來的?”沈遂一臉‘為什麽要問我,你不是它原主人’的困惑表情。
林淮竹看了一眼小紙片人,沒說話,喂了它一滴血喝。
該解釋的都解釋了,沈遂坐等林淮竹給他漲分。
這次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給個三五分說不過去吧?
當然給三五十分他也不嫌多。
沈遂期盼地看着林淮竹。
察覺到沈遂的視線,林淮竹看向他。
作者有話要說:
林淮竹:哥哥對我這麽好,我報答是應該的
沈遂:那你倒是給哥哥漲個好感啊?我看你不叫懷懷,你該叫壞壞。
林.光說不練.淮竹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