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淮竹一直以為自己母親是位名不經傳的女修,雖然靈力低微,但樣貌才情樣樣俱佳。
因此他父親一見傾心,不顧家族反對,執意娶了他母親。
這個故事是林淮竹從小聽到大的,沒見他母親之前他一直未曾懷疑過。
後來林淮竹才知道她姓雲,還是南陵那個曾名震修真界的雲家。
據說雲家血脈十分特殊,男子皆是純陽體質,而女子則為至陰之體。
這兩種體質至純至淨,于修行大有益處,修行到一定境界還可以駕馭天地之源,以靈氣幫人洗髓增長修為。
所以雲家無論男女皆是威名赫赫,求親提娶的男男女女幾乎要踏破雲家家門。
也因這得天獨厚的天賦,雲家人丁凋零,到他們這一代只剩下林淮竹母親一人。
在她十三歲時跟同樣年少的沈遠膳外出游玩,被人擄走後便下落不明。
林淮竹的外公為她算命格,發現她的額明燈已滅,以為唯一的愛女身死,至此生了心魔,瘋瘋癫癫不知去向。
至于當年是誰擄走他母親,又為什麽會被囚禁在林家,林淮竹便不知道了。
知曉當年真相的人,都死在林家滅門那晚。
正是因為林淮竹繼承了雲家血脈,所以那日他被沈遂扔到亂葬崗命在旦夕時,厲鬼才會救他。
外面的人都在傳雲家人人皆為得天獨厚的爐鼎,厲鬼将他囚禁在此,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世間爐鼎分兩種——
一種是陰陽采補,也就是世人常說的合歡術。
另一種是吸化他人的修為,将對方的根骨當做自己增長修行的容器。
只不過雲家人才輩出,無論男女修為都十分高,爐鼎之說外人也只敢想一想。
看着沈遂脖頸烏青的掐痕,林淮竹眼眸深而幽邃。
為什麽要救他?
這已經是沈遂第二次舍命相救了,林淮竹不明白平白無故他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他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世,是不是也想他當他的爐鼎?
有那麽一瞬林淮竹是想親口問出來,但在開口之前又将話咽了回去。
溶洞震勁越來越大,煙塵滾滾,石子噼裏啪啦砸在銀傘上,宛如下了一場急雨。
沈遂抱緊林淮竹,将傘面壓低,以防石子飛濺到眼裏。
他鼻尖蹭着林淮竹耳垂,溫熱的呼吸拂過林淮竹面頰。
林淮竹不自在地側了側頭,一垂眸便看到沈遂頸部厲鬼留下來的指痕。
等林淮竹反應過來的時候,指肚已經撫上那道瘆人的淤青,他呼吸一頓。
林淮竹偏頭看向沈遂。
沈遂對此毫無察覺,他注意力都放到了厲鬼那邊,唇死死抿着,面上是不加掩飾的焦躁。
千機閣的修士太不靠譜了,怎麽還沒有下來?
林淮竹落下手,放慢呼吸,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在沈遂無暇顧及其他的時候,林淮竹觀察着他,探究着他,不放過他神情的每一個變化。
眼看着厲鬼在十八根鎮魂釘的攻勢下,動作逐漸慢了下來,沈遂提在喉間的那顆心才稍稍放回去。
一時半刻厲鬼騰不出工夫對付他倆。
沈遂松口氣,這才想起林淮竹還窩他懷裏。
在沈遂看來那瞬,林淮竹不動聲色地垂下長睫,似是虛弱地趴到沈遂肩頭,被甘露滋潤過的唇泛着水光。
哪怕再狼狽也是一個漂亮的小孩兒。
沈遂一邊清醒的知道懷裏的狼崽子是男主,他絕不會出事,一邊微微俯身,放低肩膀讓他靠得舒服些。
畢竟漂亮小孩兒誰不喜歡?
像林淮竹這種的小崽子,他以前在孤兒院一口氣能逗哭四五個。
“餓不餓?回去讓人給你做好的,現在只能先吃一顆這個。”沈遂取了一顆辟谷丸放進林淮竹口中。
林淮竹沒說話,乖乖咽下褐色丹丸。
一道月霜般的白光從溶洞頂的裂痕中迸射進來,在漆黑的洞內如水波流轉。
光影掠過林淮竹精致的眉,在他眼眸停留一瞬。
感受到殺機盎然的劍氣,林淮竹扣住沈遂的手腕,抱着他往地上一滾。
轟隆一聲——
溶洞頂被凜然的劍氣削去一半,強盛的日光伴着塵土簌簌而下。
被摁在地上的沈遂吃了一嘴土,他面色難看地呸呸兩聲。
蕭子殊持劍往洞中探去。
溶洞中央停着一口紅棺,棺木仿佛鮮血侵染過,在地上埋葬多年顏色仍舊豔麗。
棺底卻漆黑如墨,上面貼滿黃符,又鎖着玄鐵長鏈。
鐵鏈的另頭連着一個身形佝偻,面容醜陋的厲鬼。
蕭子殊這劍不僅削開溶洞,還斬斷了一條捆着厲鬼的鎖鏈,将陣法破了。
厲鬼陡然輕松不少,咧嘴露出陰森鬼氣地冷笑。
亂葬崗頭頂的天又暗了下來,層層陰雲壓下,天與地仿佛要融成一線,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
知道這鬼修來頭不小,蕭子殊面色肅然,手中的劍氣随之大振。
蕭子殊将長劍随手一擲,靈劍一變十,十變百,劍意如霜,周遭溫度驟降。
另外倆人也釋放劍氣,将厲鬼圍困其中。
雖然解了封禁,但修為損半的厲鬼面對三個築丹期修士,勝算可能性極低。
蕭子殊一同伴用了一柄十寸之寬,一丈之長的巨劍,他右臂肌肉虬結,揮劍時虎虎生威,地動山搖。
頃刻間亂葬崗黃沙漫天,塵土飛揚。
沈遂跟林淮竹待在溶洞底下要多受罪就有多受罪,為了避免誤傷,他倆躲進厲鬼那口紅棺。
雖然傷了一只腳,但沈遂身手仍舊利索,躍身翻進棺材,然後又将林淮竹拉了上來。
陣法已經被千機閣的人毀損,他們鑽進棺材倒也沒什麽不舒服之處。
棺椁十分深,蓋上棺蓋甚至能盤腿而坐。
沈遂跟林淮竹合力将棺蓋蓋上,只留了一條縫隙,他拿出照明珠,擡手一瞧。
“這是什麽?”沈遂故作驚訝。
棺蓋上面密密麻麻紋刻了許多字,這是厲鬼在這鎮壓的幾十餘載中,閑着無聊寫的鬼修秘法。
原著有這段劇情,林淮竹在殺了厲鬼,将這些功法學完後,便燒毀了這口棺材。
林淮竹瞧了一眼,頭頂處用一種骨錐文字潦草地寫了四字——天煞獄典。
這四字下面是十二訣心法。
林淮竹細細讀了一遍,竟是那厲鬼的法典。
只看了一遍,林淮竹就将那十二訣記住了。
除了天煞獄典外,還有幾門詭術,密密麻麻刻滿了棺椁內蓋,只是不知真假。
“這是……那邪祟的法笈?”沈遂面露喜色,“我們算不算因禍得福,跟話本裏那些跳魔崖不死的男主一樣?”
林淮竹沒說話。
沈遂從荷包翻出一張羊皮舊卷,将它展開貼到棺椁上。
不出片刻,上面法笈一字不差地全部留在羊皮卷內,沈遂吹了吹上面的墨跡,卷起來又放回了荷包裏。
看到沈遂此番行止,林淮竹眸光動了動,“這些可能是假的。”
厲鬼生性狡詐,留下假秘法害人不足為奇。
沈遂毫不在意,“管它有用沒有,我先謄下來帶回去再說,萬一有用呢?”
林淮竹:“這是邪功。”
沈遂:“只要不拿來害人,便不是邪功。”
怕林淮竹誤會,沈遂又補了一句,“倘若要害人才能練成,那我們就燒了它,大道萬千,也并不是一定要修它,我不過是好奇。”
林淮竹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叫人聽不出情緒。
棺椁之中一時安靜下來,只能聽見外面連綿不盡的劍吟聲。
沈遂握住林淮竹冰冷的手,“別怕,我們很快就能出去,我雇了三個築丹修士,那厲鬼再厲害也敵不過。”
林淮竹垂眸看着那只攥着他的手,想問沈遂是怎麽知道他在亂葬崗,但開口卻只應了一聲‘嗯’。
“你若是這麽坐着不舒服,躺我腿上。”沈遂拍了拍自己的膝。
林淮竹還真乖巧地枕了上去。
不管他是真乖巧還是假乖巧,沈遂安撫意味十足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想起上次給林淮竹擦頭發扣了一分,怕他不喜歡被人碰腦袋,沈遂默默移開了手。
這麽一遭,林淮竹竟一分都沒給他漲。
真不愧是你,寡王!
沈遂猜林淮竹不給他分,很有可能是生疑他為什麽明明沒了記憶,還會來亂葬崗救人。
這事回去了得跟林淮竹解釋一下,希望他打消疑慮後能多給些好感值。
突然棺蓋哐當震了震,像是有什麽東西暴力摔到上面。
沈遂目露警惕,飛快掏出藏在長靴裏一把金鞘匕首,心髒怦怦地胡亂跳動。
幾息過後,五指黑甲穿過棺椁木蓋探下來,摳進林淮竹的右肩。
沈遂想也不想,将匕首刺了過去。
厲鬼面色猙獰,他一個吃痛将棺木搗碎。
沈遂跟林淮竹毫無遮擋地暴露在厲鬼面前,迸濺的碎木在臉上留了傷。
聞到血腥味,厲鬼興奮貪婪,伸手将沈遂、林淮竹一手一個拎了起來。
就在他要下口時,一道凜然浩氣的劍意從身後穿胸而過,沒等傷到沈遂跟林淮竹,劍氣便如清風化散。
厲鬼身體劇烈一顫,赤紅的眼眸大睜,口吐黑血。
沈遂見狀立刻補了一刀,那刀正中厲鬼肋骨。
林淮竹隐約看到厲鬼的肋骨處,簇着一道轉瞬即逝的幽光,他似有所感地從順着那道傷口将手掏進去。
摸到一個什麽東西,林淮竹拔了出來。
看到林淮竹輕松從厲鬼體內掏出一個肋骨模樣的東西,沈遂懵了。
這是什麽?
該不會是招陰旗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嗯……暫時還是一分沒有,懷懷難搞人設不倒。
不過現在越難搞,等将來小遂得手了……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