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遂打着為林淮竹身體着想的旗號,喂兔子似的狠狠喂了他幾天青菜。

眼看那張原本就不圓潤的臉蛋越發清減,沈遂終究心軟下來,讓林淮竹沾了葷腥。

雖然離秦紅筝的生辰還有一月時間,但沈遂還是加快了煉制駐顏丹的進程。

這次生辰秦紅筝會去藥王谷過,所以沈遂得在他們去藥王谷前把丹藥弄出來。

至于學武堂那邊沈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撿着重要的課程上,其餘時間都待在煉丹房。

秦紅筝對原主一向寵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哪怕不對秦紅筝也不會說什麽,因此沈遂可以光明正大的逃學。

雖然不在學武堂用功,但晚上沈遂會跟林淮竹偷偷去沈家祠堂的密室修煉。

那裏靈力充沛,還有許多秘笈寶典,比在學武堂磨洋工強上很多。

不過他們的靈根還沒長好,再多的靈氣于他們也是泥牛入海,能化為己用的少之又少。

沈遂按原劇情選了一本适于他們現階段的功法,每日在祠堂下面的暗室跟林淮竹練上一個時辰。

讓靈氣在經絡運行一周天,靈根處逐漸發熱,沈遂額間也滲出一層薄汗,身體卻被洗滌過一般輕快。

林淮竹坐在聚靈陣法的陣眼之下,霜色的華光投擲在他身上,虛化了他精致的眉眼,阖眸打坐的樣子沉靜而平和。

沈遂以袖擦着額頭的細汗,看林淮竹游刃有餘,毫不吃力的模樣,不免有些羨慕。

修仙與數學一樣,任憑你再怎麽頭懸梁錐刺股都追不上人家天賦流。

但天賦一般,還不肯努力那就是自己的錯了。

沈遂向林淮竹投過去一個豔羨的目光,便收斂心神不再多想,重新合上眼睛繼續修煉。

半個時辰後,沈遂感覺四肢百骸如針紮般泛出細細密密的疼,看來已是達到今日的上限。

他們畢竟年幼,修煉太久身體容易吃不消,沈遂停了下來。

從荷包取出一瓶甘露,沈遂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

這點輕微的動靜驚動了林淮竹,他跟着睜開眼睛,入目就是大汗淋漓的沈遂。

汗滴順着沈遂潮紅的面頰滑下,在下颌綴了片刻,最後被他用手背擦去。

見林淮竹也停了,沈遂便将手裏的甘露遞了過去,“給你喝。”

林淮竹愛幹淨,以前在家從不會跟人分食一物。

看着瓶口那點水潤,林淮竹沒說什麽,默默接了過來。

沈遂糙慣了,大喇喇地躺到地上,腦袋枕在手背上,他仰面看着穹頂,眼眸映着星辰一片璀璨。

林淮竹并沒有喝完,啜了兩口又還了回去。

沈遂看也沒看林淮竹,随意道:“我剛才喝了,這是給你留的。”

說完他翹起一條腿,那副悠哉又漫不經心的模樣讓林淮竹抿了一下唇。

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沈遂睨了一眼林淮竹,“我還有兩三天就能突破第一層了,你呢?”

林淮竹低頭喝了一口甘露,開口道:“嗯,我也差不多。”

沈遂心道,你個小騙子。

林淮竹肯定不止第一層,但他現在還不信任他,再加上複雜的身世,林淮竹才會一直在他面前藏拙。

沈遂沒拆穿林淮竹,翹起的腳尖晃着,“等我們練到第一層好好慶祝一番,讓廚房多做幾個菜,再炖一盅你愛喝的金乳燕湯。”

自那一晚後,林淮竹知道自己不再是林家小少爺,所以來到沈家他一向是給什麽吃什麽,哪怕不合口味也從不挑剔,愛吃的也不會多食。

因此聽到沈遂這番話,林淮竹的眼睫動了一下。

七八歲的孩子自然不會像沈遂這麽心細。

但他不是真的孩子,況且以前還是孤兒院的孩子頭,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頗為豐富。

即便林淮竹比普通孩子難搞了一些,但偶爾還是會露出一點點孩子心性,沈遂能敏銳地捕捉到。

見小寡王不說話,沈遂打了一個哈欠,“走,回去罷,困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這段時間的修煉讓他下盤穩健,腰腹核心強大,就算連續後空翻都能很穩地落地。

林淮竹道了一聲好,跟在沈遂身後出了暗室。

這幾日不用沈遂開口,每次修煉完林淮竹就會跟他回房間,在加着凝髓露的浴桶中舒舒服服泡一個澡。

雖然攻略進度緩慢,但林淮竹已經不排斥跟沈遂有肢體上的接觸。

他們能同浴、共食、抵足而眠,這在沈遂看來也算一種進步。

原著中的林淮竹看似朗月清舉,實際他是一個很獨的人。

清倨不群,孤高而遺世。

這種距離感讓林淮竹如仙如谪,懸于高寒之處受人敬仰膜拜。

沈遂想趁着他還小,沒後來那般孤傲的時候,趕緊填平他倆的距離感,讓對方習慣他在身邊。

泡完澡,沈遂留林淮竹在他房中宿夜。

林淮竹雖然不排斥跟他親近,但也沒多願意,沈遂還以為得費些工夫才能留下林淮竹,沒想到他直接應下了。

這倒是讓沈遂有些愕然,不過總歸是好事。

被褥早已鋪好,沈遂爬上床,林淮竹将燈熄了後也上來了。

沈遂有些困意,卻不想那麽早睡,摸出一冊話本,他撚開一頁紙問林淮竹,“看不看?”

林淮竹‘嗯’了一聲,俯身趴到沈遂旁邊。

沈遂将話本推到他倆中間,又往林淮竹那邊挪了挪,與他擠在一起。

上次沈遂腿受傷後,林淮竹給他買了不少話本回來,這段時間生出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沈遂也沒時間看。

沈遂舉着照明珠準備看幾個章節就睡,翻了兩頁情節逐漸不對勁起來。

他一目十行往下看了看,臉色逐漸難看起來,倏地将書頁合上。

林淮竹不明所以地望向沈遂。

沈遂緩了緩神色問,“這是你自己拿的,還是書局掌櫃推給你的?”

林淮竹如實道:“有些是我自己拿的,有些是他說好看。”

沈遂心下了然,将話本丢進荷包中,打哈哈說,“不看了,我們睡罷。”

林淮竹沒怎麽看過話本,不知道話本分淨、全兩種。

淨本都會删去污言穢語,以及大量的床帏之事,只餘正經的內容。

要是這本非淨版是書局掌櫃拿給林淮竹的,沈遂非得抽他一頓,讓七歲孩子看這種東西,安的什麽心思?

看林淮竹這樣,這本子應該是他自己拿的,但書局的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居然沒攔。

看到沈遂面上一閃而過的惱火,林淮竹眸色微動。

他問,“怎麽了這書,不好看麽?”

沈遂不禁露出訝異之色,林淮竹并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以往他要說不看了,林淮竹從來不會多問。

無論沈遂說什麽,林淮竹大多都是順從,要麽就是閉口不言。

怕真引起林淮竹好奇,他再偷偷買來看,沈遂給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

沈遂:“這本不是修行飛升的,是其他雜書,我不愛看,一點意思都沒有。”

林淮竹沒再多問。

沈遂是真困了,打着哈欠道:“早些睡罷,明日不少事呢。”

上午去學武堂,下午去煉丹房,晚上還要修煉。

沈遂覺得自己重上了一回高三,苦逼得不行。

林淮竹:“嗯。”

等沈遂睡熟後,林淮竹拉遠跟他距離。

借着窗外淺淡的月色,林淮竹定定看着那張平和的睡臉。

不知想到什麽,林淮竹眸色漸深。

沈遂比預計的早一日突破第一層。

進步雖小,但沈遂倒是很開心,畢竟小說裏原主這個階段正忙着幹壞事,修為上毫無建樹。

現在沈遂不需要借助旁人的靈力,就能從平地輕輕松松翻上房檐,沉浸式體驗了一把武俠劇裏的輕功。

晚上他跟林淮竹開小竈,很有儀式感的慶祝了一番。

沈遂說話算數地讓廚房炖了金乳燕湯。

這湯極其耗工夫,至少要炖兩個時辰,要熬成粘稠的膠狀,入口即化,鮮美無比。

沈遂喝了兩碗,撐得躺在床上直揉肚皮。

林淮竹一向自律克制,哪怕被沈遂撺掇半天,他也只比平常多添了半勺。

即便沈遂撐得哼哼唧唧,仍不忘教育林淮竹,“我跟你說懷懷,人吶,就應該及時行樂。”

這是掏心窩的話,是沈遂死過一回總結出來的。

沈遂這口氣太過世故,不像一個八歲孩子能說出來的,但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又顯露出幾分符合年紀的稚氣。

林淮竹不認同沈遂的話,但也沒反駁他。

在林淮竹眼中,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并非牲畜那般只為口欲而活。

口欲是衆多欲望中最容易滿足實現的,倘若他連簡簡單單的口欲都無法克制,何談報家仇?

而且他若真要踏進修真一列,那就要證三千大道,上攬九天,下落五域,與日月争輝,同天地共息。

既是要做,那他便要做到最好。

林淮竹抿着唇,眸色幽深,身上流露出一種孤絕之氣。

沈遂從這個幼小單薄的身軀,隐約間看到日後那個孑然立于天地間,強大而寂寥的仙君。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沈遂怔了征,伸出手拽住林淮竹,讓他跌進被褥。

也跌進這滾滾凡塵。

作者有話要說: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摘自《白石郎曲》,作者郭茂倩(宋)

小說裏林淮竹一個人上攬九天,下落五域,與日月争輝,同天地共息。

現在有小遂陪他一塊上攬九天,下落五域,與日月争輝,同天地共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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