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沈遂将手伸過來時,林淮竹就有所察覺,因此并沒有驚慌,順着對方的力道躺到床上。

他神色平靜恬淡,眉眼雖未長開,但已讓人覺得驚豔。

在林淮竹寂靜無聲地注視下,沈遂忍不住說,“別想這麽多。”

看小說的時候,沈遂希望主角聰穎果斷,手腕強悍,在炮灰挑事時能迅速打臉回去,絕不能憋憋屈屈。

但真的穿進小說,看到小小年紀的林淮竹身上背負這麽多,沈遂心情微妙。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沈遂也因為‘家庭’特殊,比同齡孩子成熟很多。

他早早就成了孤兒院的大哥哥,小時候照顧弟弟妹妹,大一點靠着優秀的成績跟讨喜的外表,替他們院長接待各類捐贈人。

這些經歷促使沈遂變成社牛,只要他想,他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他也打從心底喜歡熱鬧。

如果将他的事跡寫成一本書,無論誰看了都會道一句勵志或者是優秀。

所以沈遂非常能理解林淮竹現在的心态跟想法。

他跟林淮竹的性格、成長經歷有不少重疊,沈遂能在林淮竹身上看到過去的自己。

不同的是,林淮竹比他還要早熟,比他還要對自己狠,做的也比他要好。

沈遂像林淮竹這個年紀時,頂多也就是幫孤兒院的弟弟妹妹穿穿衣服,喂喂飯什麽的。

反觀林淮竹他甚至能跟狡猾的厲鬼鬥心眼。

沈遂帶人去亂葬崗救他的時候,在溶洞裏面看到很多帶着肉渣的碎骨頭。

很難想象林淮竹那兩天兩夜經歷了什麽,又看到了什麽,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看小說遇到林淮竹這樣的主角很爽,一旦他變成身邊人,感官立刻複雜難言起來。

沈遂俯身面貼面地盯着林淮竹,“如今我們還小,有些事等長大再做。”

曾經有一段時間,沈遂也把孤兒院的擔子壓在自己身上。

他覺得只要自己變得更優秀,他就可以為孤兒院拉來更多援助,所以他拼命學習,參加各種競賽,強迫自己必須拿獎。

等沈遂長大回望那段時間忍俊不禁,覺得自己幼稚又好笑。

現在林淮竹就在他當初那個階段,作為過來人沈遂有很多心得想跟林淮竹分享。

沈遂突然在林淮竹滑膩膩的漂亮小臉蛋上掐兩下。

他面上含着一貫的調笑,語氣卻有幾分認真,“就你這個性子無論做什麽都會成功,所以慢慢來,不必着急。”

沈遂那雙明亮而溫和的眼瞳,一下子撞進了林淮竹心底,眼睫不由扇動了兩下。

而後林淮竹飛快斂下,遮掩住眸中情緒。

沈遂跟着眨了兩下眼皮,面上閃過片刻的茫然。

因為他又收到扣分提醒,這次一下子扣了他十分。

十分,那可是十分啊!

漲的時候摳摳索索,扣的時候倒是心狠手辣。

艹!

沈遂放開林淮竹的臉蛋,翻身憤憤地躺到一旁,半晌沒說一句話,太陽穴氣得一抽一抽地疼。

他是不想林淮竹自己給自己施加那麽大的壓力,這才灌點心靈雞湯勸勸他。

當初要有一個像他這麽成熟風趣有能力的過來人勸勸他,他能少走多少彎路?

曾經淋過雨的人,現在想給別人撐傘,這都要扣分?

沈遂瞬間覺得那句話說得太對了,簡直就是警世名言——心疼男人就是不幸的開始。

我對他心軟了,可他喵的不心疼我!

這個完蛋玩意。

毀滅吧,趕緊的,累了。

自從上次被林淮竹一口氣扣了十分,沈遂心思淡了不少。

別說攻略林淮竹,讓對方愛上他,沈遂都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單純跟他處成朋友。

這個崽太難搞。

林淮竹毀了他所有溫柔,連回家的念想也快毀了。

正所謂‘情場’失意,事業得意。

在炸了倆煉丹爐,費了不少靈符跟靈草,沈遂的煉丹之路逐漸走上正軌,他已經練出一爐丹藥。

一爐十顆,顆顆歪瓜裂棗,沒有一個賣相能過得去。

好在離秦紅筝的生辰還有些時日,沈遂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終于得到一顆品相還不錯的駐顏丹。

兩日後,藥王谷那邊如原劇情一樣送來一份書信,讓秦紅筝這次去谷中慶生。

信是老谷主親自寫的,說他已經跟沈遠膳說了,等沈遠膳辦完事會直接來藥王谷,還讓秦紅筝将林淮竹一并帶來。

老谷主已知曉林淮竹的身份,他跟林淮竹外公是舊友。

林淮竹的娘、沈遠膳、秦紅筝他們自幼便認識。

但交好的只有林淮竹娘跟沈遠膳,秦紅筝性子跋扈潑辣,小時候與他倆相處的并不多。

這次老谷主讓秦紅筝帶林淮竹來藥王谷,就是打算讓林淮竹留在他身邊,想代昔日老友照看這個唯一的血脈。

藥王谷在東南海之外,不舟山深處的山脊峽谷之中。

從清膠海要三四日,才能到達東南海之外的不舟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父親要見林淮竹,但這次去藥王谷秦紅筝還是帶上了他。

沈遂有點暈船,上去之後就窩在床上不願動彈。

秦紅筝打算在藥王谷小住一段日子,帶了不少行囊,還有貼身伺候的丫鬟仆人,林林總總十幾人。

因為人多,東西也多,所以秦紅筝選擇坐行程慢的海船。

看到一望無際的海水,聞着撲面而來的腥鹹海風,沈遂就頭暈目眩。

換到這具身體還好些,畢竟原主不暈船,他不舒服多半是心理作用。

上次秦十二來送佛門舍利,從藥王谷到沈家只用了一日。

沈遂真想秦十二騎着他坐騎來接他,但又怕秦紅筝懷疑,他也只能忍着不說。

沈遂蒙着被子難受地躺在床上,身體的力氣随着大船的擺蕩一點點抽走。

迷迷糊糊中沈遂聽到腳步聲,擔心是秦紅筝來了,他扒開被子,露出一條縫看了過去。

倘若是秦紅筝,沈遂還得打起精神裝活潑,畢竟人家原主不暈船。

林淮竹站在床頭,與沈遂探出來的腦袋對視。

見來人不是秦紅筝,沈遂安下心,然後将腦袋又縮了回去。

這段日子沈遂跟林淮竹不尴不尬地相處着,他倆仍舊一同去學武堂,一同在暗室修煉,晚上再一同沐浴。

看似跟過去沒什麽區別,但沈遂不再有事沒事找林淮竹,也不會留他同寝。

除了必要的話,其他不再多說,連調侃都沒了。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做再多不對林淮竹的心意,那就是無用功。

不僅不利于攻略,反而适得其反。

沈遂不知道什麽才是有用功,林淮竹心思太難猜,他決定先冷靜冷靜,然後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

林淮竹看着床上那團鼓包,抿了一下唇問,“不舒服麽?”

秉着少說少錯的原則,沈遂道:“嗯,想睡一覺。”

他像是沒力氣開口說話,從被子飄出來的聲音顯出幾分含糊不清。

林淮竹靜靜看了一會兒沈遂,沒再出聲打擾他。

沈遂睡得不踏實,仿佛置身于一葉扁舟,浪頭翻來覆去,他也跟着反複煎熬。

等再次醒來,林淮竹已經離開了。

客艙光線暗淡,只點着一盞孤燈,燭火搖曳。

沈遂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道清麗的女聲,“少爺,該用晚飯了,夫人在等您。”

沈遂只得坐起來,拍了拍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有氣血,才走出針房去秦紅筝那兒用飯。

吃了飯,沈遂陪着秦紅筝說了會兒話,直到他猛打哈欠,對方才讓他早些回去睡。

沈遂笑着應了一聲,“娘您早點睡,我明日再來。”

從秦紅筝房間出來,沈遂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疲倦地摁了摁眉心。

朝回走時,一個巨浪打來,船艙晃了晃。

那種眩暈感再次襲來,沈遂臉色微白地扶住了艙壁,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下那種惡心感。

說來也怪,他不暈車不暈機,就是暈船。

沈遂扶着船壁慢慢走回去,一回房間他便蹬掉鞋,迫不及待爬了上去。

他将臉埋進被角,側身躺着,手腳并用地抱着被子。

夜漸深,一輪弦月懸于蒼穹。

海水在清淺的月下波瀾起伏,寒風嗚咽。

沈遂斷斷續續地做夢,夢境亂七八糟,他時而感覺冷,時而感覺熱。

直到一個冰冷的東西貼到腦門,沈遂猛地驚醒,下意識抓了一把額頭。

摸到一個濕乎乎的東西,他拿下來一看,居然是一條汗帕。

一道影子攏來,“哥哥你醒了?”

沈遂迷蒙地擡起頭,差一點直接叫出林淮竹的全名,幸虧在開口之前止住了,硬生生改口喚了一聲。

“沈懷?”這麽晚他怎麽在這兒?

林淮竹已經許久沒聽到沈遂連名帶姓叫他了,垂垂眼睫說,“你發燒了。”

發燒?

原主長這麽大都沒發過燒,這個世界的人身體素質都十分好。

不過暈船的确容易發熱,上次他坐船更慘,連吐帶燒的,心慌難受了好幾日。

好在沈遂有憂患意識,常備各種丹藥,他翻出來一顆,仰脖咽了下去。

見他吞咽得艱難,林淮竹遞過來一杯清茶。

沈遂道了一聲謝,喝了半杯水,倒頭又将自己埋進被中繼續睡。

很快他就睡着了,身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林淮竹扒開被子,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的臉。

裝虛弱跟真虛弱之間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以前沈遂受傷還能絮絮叨叨跟林淮竹說好多,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也不想說。

林淮竹還從未見過沈遂這副模樣,喉間滾了滾。

作者有話要說:

先前小遂要當男媽媽,結果懷懷一作,男媽媽沒了。

後來小遂想當一個撐傘人,結果懷懷又作,撐傘人沒了。

你就坑死自己吧,有你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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