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001

後來我問葉修，第一次見到哥哥時的感覺。

——他像是漆黑夜空中一道明亮的閃電，擦燃了我冰冷寂寞的生命。

我認為可以這樣藝術地修飾。

葉修的原話是：“先被閃瞎了狗眼，然後雷得外焦裏嫩。”

002

葉修第一次見到哥哥，是他離家出走，碰巧來到我們常在的網吧。

那時候葉修太年輕，不了解社會的複雜。一不當心就被扒手偷光了全身。

哥哥當時就瞧見了，但沒出聲。

“你這人怎麽這樣？”葉修知道真相後大怒。

“大家都是辛苦賺錢，我怎好斷了人家的財路。”哥哥一臉滿不在乎。

003

發現被偷之前，葉修正和哥哥在游戲裏單挑，賭100塊一局。葉修已經連輸10局。

所以哥哥沒賺到1000塊錢，而是賺到了一個人——

葉修從此就跟着我們過了。

他們好像管這叫，錢債肉償。

其實我覺得該叫，孽緣難逃。

004

我們的生活條件很差。

家裏是我睡單人床，哥哥睡地板。

領回身無分文的葉修後，家裏還是我睡單人床，哥哥睡地板。

葉修對讓他睡洗手間的安排表示強烈抗議。

哥哥沒理他。

005

葉修想趁夜色掩護睡到哥哥身上去。

未果。

後來他們怎麽睡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晚上偶爾會聽見哥哥小聲威脅：“你要是怕被我壓着，就滾回去睡廁所！”

006

——榮耀是什麽？

哥哥從夢裏被葉修拉起來，一臉迷糊。

“平衡的職業，多樣的裝備，新奇的副本，熱血的競技。一切盡在榮耀，我們的榮耀。”葉修慷慨陳詞。

“你收游戲公司錢了吧，背廣告詞呢。”哥哥很不屑。

007

“在別的游戲搞代練外挂什麽的都弱爆了，是男人就該玩榮耀這種游戲。”葉修鼓動哥哥。

“不做代練外挂，我們吃什麽？”哥哥問。

“一個男人為了熱血和理想，少吃幾頓怕什麽？”葉修反問。

“我們吃熱血和理想，那我妹呢？”哥哥再問。

“你妹！”葉修罵。

我算不算躺槍了？

008

在游戲裏，

輸贏就是王道。

在現實裏，

活着才是王道。

009

哥哥最終還是決定和葉修一起，把全部精力放在榮耀上。

因為正如葉修說的，榮耀是一個很有前景的好游戲。

在一個有前景的好游戲裏混出名堂，說不定能改變我們往後的生活。

也因為游戲對哥哥來說，并不僅僅是水和食物。

還是愛和夢想。

對勝利的追求。

010

我也覺得榮耀是一個好游戲。

看官網介紹，榮耀的裝備真的很好看，特別是穿在女號身上。

011

開服前，我興奮地給他們看我搶回來的榮耀賬號卡。

“有什麽特別的？”哥哥問。

“它們都是連號，連號啊！！你們不覺得很有紀念意義嗎！？”我解釋。

葉修搖了搖頭。

哥哥也搖了搖頭。

012

後來十五塊一張的賬號卡，成了千萬級身價的大神。

粉絲們都津津樂道着，它們序號相連這類八卦細節。

事實證明我多麽有遠見。

人事可能變遷。但賬號卡恒久遠，一張永流傳。

013

我給哥哥注冊了一個柔弱的女號。容貌清秀，身段婀娜。

臉是用哥哥的照片錄入的。

看起來毫無違和感。

014

哥哥第一次刷卡登陸，見到我給他注冊的角色，臉色古怪。

我忍着沒笑。

葉修笑得合不攏嘴。

結果他被哥哥修理得生活不能自理。準确地說是合不攏嘴，連飯都不吃不利索。

015

開服是分秒必争的戰争。

哥哥拿着我注冊的角色，二話沒說沖進服務器。

葉修飛快地注冊了角色，二話沒說沖進服務器。

我花了一點時間搭配角色的身高、體型、樣貌、發型，并想了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

等我沖進服務器的時候，服務器人滿為患了。

016

這裏必須要澄清一下。

那時是葉修讓我幫忙想個名字。我想到那句很有哲理的“一葉落，知天下秋”，建議他叫“一葉知秋”。

他自己打的錯別字，成了“一葉之秋”。

017

或許那不是錯別字，而是葉修那貨對哥哥的用心。

司馬昭之心。

018

哥哥沖到10級用了十小時。

葉修沖到10級用了十小時又十分鐘。多的十分鐘是因為他沒提前建號。

我升到10級用了整整十天。

019

我升級慢是因為我在人山人海裏，排隊一個個領任務。

我會細細看着劇情，體味NPC們的愛恨情仇。

葉修很鄙視。

哥哥也很鄙視。

他們覺得，一切不以屬性和技能點為目的的任務，都是耍流氓。

020

葉修似乎有與生俱來的嘲諷光環。

我清完了格林之森之前的任務，開開心心地想去下格林之森時，被門口大量排隊的文字泡晃了眼。

[附近]xxx：一葉之秋人品極差，亂roll別人的裝備。大家別組他！

[附近]xxx：一葉之秋人品極差，亂roll別人的裝備。大家別組他！

[附近]xxx：一葉之秋人品極差，亂roll別人的裝備。大家別組他！

……

021

我扯扯葉修的衣角。

葉修一扭頭，當沒看見。

哥哥也扭頭，他看見了。

022

“有人在刷你。”哥哥盯着我的屏幕。

“他會想罵我，那是因為他不了解我。”葉修說。

“到底怎麽回事？”哥哥皺眉。

葉修如此這般一說。

“現在我想揍你！”哥哥捏捏手指。

“這說明你開始了解我了。”葉修說。

023

其實葉修也沒做什麽。

他只是對格林之森出的每一件東西忠實地進行roll點。并且全部以絕對高分秒殺。

本來20級前都沒有職業，這樣做也沒什麽不妥。

但偏偏那趟副本三個boss連帶一個隐藏boss出了四件MT裝備。野隊裏充當MT兄弟惱羞成怒，進而對一葉之秋恨之入骨。

024

葉修的RP一直是我們中最好的。不管是副本摸怪，還是殺人爆裝。

哥哥說這是人品守恒定律：現實裏的和榮耀裏的。

025

哥哥沒有真的揍葉修，而是讓葉修把那個刷他的人名字發給他。

“加個好友。”哥哥說。

“加他好友幹嘛？”葉修問。

“等他10級出了新手村的。”哥哥淡淡地說。

葉修恍然，嘟哝：“本來不想理他的。”

026

其實加好友看等級是多餘的。那人一出新手村，就開始在世界頻道刷屏罵一葉之秋。

很快地，刷屏的內容變成了：“一葉之秋和蘇幕遮這對狗男女，亂roll裝備還殺人，大家小心他們！”

一天後，刷屏的內容變成了：“一葉之秋和蘇幕遮這對狗男男，亂roll裝備還殺人，大家小心他們！老子是不會屈服的！”

027

又一天後，那個ID徹底消失在了聊天頻道。

大概是被哥哥和葉修的追殺逼得無路可走，吃賬號卡了吧。

028

在榮耀裏，有的時候很沒有道理。

有的時候強大就是道理。

029

忘了說，“蘇幕遮”就是我給哥哥注冊的那個女號。

當時我只覺得詞牌名好聽，又暗合哥哥的名字。

後來想想，這ID起得真有內涵。

030

我很喜歡範仲淹的一闕《蘇幕遮》：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031

又有人在世界上刷一葉之秋。

“這次是怎麽回事？”哥哥問。

“我搶了他一個怪。”葉修說。

“就為了一個怪？”哥哥不信。新區人滿為患，人搶怪這種事實在屢見不鮮，怪搶人才是新聞。

“恩一個叫冰霜塞恩的怪，好像是什麽野圖boss。”葉修說。

我聽見了哥哥捏拳頭的聲音。

032

哥哥知道葉修搶的冰霜塞恩掉落了什麽後，轉怒為喜。

哥哥大力表揚了葉修的“搶怪”行為。

并表示下次搶這種怪務必叫上他一起。

033

哥哥的節操壞掉了！

一定是因為和葉修在一起久了的原因。

034

從此哥哥和葉修過上了副本、PK、搶boss的生活。

世界上罵一葉之秋和蘇幕遮的人越來越多。

殺人滅口，我的意思是把這些人都殺到吃卡，變得很不現實。

035

作為他們唯一的女性親屬，每天收到許多陌生人的問候，我表示鴨梨山大。

幸而葉修傳授了我技能：視而不見。

我果斷花光了攢下來的所有技能點，把視而不見點了到最高級。

0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