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卑劣背德者

9月,日本還是炎熱的夏季。所幸最近東京下了兩場暴雨,天氣較為涼爽。今天是13號,離半澤質問東田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在半澤的監督之下,西大阪鋼鐵沒有弄出什麽幺蛾子,暫時看來還算正常。碰巧今明兩天都有假,半澤直樹和渡真利忍來到了東京某新建的住宅區看房子。

“這套房子真不錯。”

“是呀!”

在東京買房子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不過對比工資來說,價格還是比中國一些地區要低許多。大約360萬人民幣可以拿下一套100多平米的公寓,兩個人住綽綽有餘了。

身為金領階層,半澤和渡真利的存款還是足夠的。況且這次是要打造一套兩人專屬的愛巢,錢什麽的完全不在話下。180平米加上精裝修,另外配送家具,總價是6千萬日幣。用了兩人積蓄的大半,然而因為地段和視角不錯,半澤和渡真利覺得相當滿意。房産中介自然也覺得自己非常幸運,遇到了這麽闊綽好出手的客人,看好房子的當天就全款付了押金和首付。

當然,房子雖然買好,半澤卻沒有先住進來。畢竟他還在大阪工作,所以東京這套房子只能由在東京總行工作的渡真利先照看。縱然如此,兩人還是非常開心的。

“以後放假見面我們就不用去開賓館了,可以放心地在這裏一起生活啦。”

渡真利站在大陽臺上,望着眼前猶如鑽石星塵般美麗的都市燈光,笑容無比燦爛。半澤也抿嘴笑着,眼裏盡是喜愛之色。

說來慚愧,這次買房的六千萬裏渡真利負擔了五成五,他只負擔了四成半。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半澤要養家,還要為小花支付治病費用,能夠拿出來買房的不多。幸而渡真利能夠諒解,并未計較。

“總行的行動真慢啊,明明直樹你表現這麽優秀,可是調回總部的指令總不下達。我在人事部那裏的眼線和我說,上面是有意向要提拔你的,只是不知道為何你們那個淺野行長老是說你太年輕,不肯放你上來。淺野又是你的直屬上司,上面不好越過他對你嘉獎。”

渡真利對于半澤總是不能回總部還是很有怨言的,可惜人生就是如此,不如意事常八`九。半澤抱緊渡真利,溫柔安慰道:“我已經在分行呆了許多年,業績也達到了要求,回去只是遲早的事。淺野行長也沒說錯,比起其他在總部的人來說,我還是年輕的。”

渡真利拿眼瞧着他,道:“這話說得,我的年紀很大嗎?我怎麽就一直在總行呢?”

半澤抿嘴一笑:“渡真利議員的兒子別人怎麽敢随便下放呢?而且我們小忍聰明能幹,人見人愛。但凡是個人都喜歡,自然不派你出去咯。”

這話哄得渡真利有夠開心的。溫暖的懷抱,溫柔的言語,還有窗臺外屬于兩個相愛的人的秘境美景,這一切足以讓一個人徹底陶醉了。

不過,就在氣氛剛好,兩人才想親昵一番時,半澤的電話響了起來。渡真利嘟囔道:“真是的,怎麽又來電話了。”

半澤忙道個歉随後跑去接。然而就是這通電話,讓半澤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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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西大阪鋼鐵社長東田滿去向不明,西大阪鋼鐵公司倒閉了?!”

聽見這句話,還在陽臺看風景的渡真利即刻眼中一緊。

什麽??沒聽錯吧?

那麽大的一個企業瞬間倒閉了?!

如果這樣的話,那大阪西支行才貸款給東田滿的5億日元豈不是……!

“直樹,問問看怎麽回事,然後讓他們去查查看西大阪鋼鐵有沒有剩餘資産。”

經驗豐富的渡真利即刻如此道,而半澤自然也想到了。

銀行借貸給西大阪鋼鐵5億,可是西大阪鋼鐵才三個月就倒閉了,這意味着這筆貸款可能收不回來。渡真利說查剩餘資産,就是希望能夠變賣資産給銀行,填補5億的虧空,否則造成這麽大的損失的話,一定會驚動總行,責任也會大半都落在身為融資課課長的直樹的身上。

到時候……

挂掉電話,半澤來你上:“不好意思,忍,我有點事情要去做。現在立刻回大阪,下周再來陪你。”

渡真利當然十分舍不得,可是這件事太離奇太重大了,他能夠說什麽?

一時他也幫着半澤整理東西,同時迅速地道:“有什麽事情随時和我聯系,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不及說完,半澤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深深望着他,道:“謝謝你,忍,你一直都這麽支持我。不過不要擔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渡真利怎麽不知道半澤的能力。可是好歹這次的事情太突然,而且還牽涉到了5億巨資,渡真利深深地為半澤擔憂。可他未曾表露出來,只是道:

“我知道了。你的能力我是絕對相信的。盡快處理完,下周我在家裏等你。”

半澤雙手捧着他的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好的。”

依依惜別後,半澤迅速地乘車離開了,渡真利在樓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又是惆悵又有點擔心。

“……應該沒事的吧。”

然而再回憶起這次借貸的種種不安定因素,再想起惡劣的東田滿其人,渡真利的眉頭蹙了起來。

希望直樹一切順利。

***

半澤直樹接到報告電話後,當晚返回了大阪。第二天,9月14號,淺野行長的辦公室裏發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真沒有想到,總資産超過一百億的西大阪鋼鐵,居然就在瞬間因為身負巨債倒閉了。更可怕的是,銀行當天派人去結算公司的資産,發現西大阪鋼鐵因為巨虧已經成為了負資産,大阪西支行貸給他們的5億日元也完全收不回來了。

這下事态立刻陷入了危機之中,要知道,當時銀行允諾給西大阪鋼鐵的是裸貸,西大阪如果不剩資産的話,大阪西支行也沒有任何的抵押可以彌補損失。等于說,大阪西支行這次是白白損失了5億日元。

太可怕了,整整5億!

為此,淺野支行長的辦公室,現在已經完全陷入了壓抑之中。損失如此巨大,外界如何看大阪西支行還是其次,東京中央總行也會追究,如此大的失誤,從行長到融資課課長一個都跑不了。淺野支行長的前途也幾乎是完蛋了。

然而,半澤還在想主意,為淺野支行長出謀劃策,可此時一個令人詫異的逆轉讓他徹底陷入了困境裏。

“半澤,都是因為當時你不好好地對西大阪鋼鐵的資産進行審查,連這家公司存有巨虧這種事都不知道,才導致我們銀行不明不白地将5億貸給對方的!這全都是你的錯!”

就在半澤的面前,淺野行長和江島副行長如此猙獰地說着。半澤直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應該也知道當時是我完全沒有時間進行審核,因為是淺野行長你……”

“夠了,這個時候還要互相推卸責任嗎!”

面對半澤即将要脫口而出的真相,淺野支行長無比慌張,他大喝一聲,氣急敗壞地打斷了他。同時江島副行長也幫着淺野訓斥道:“不管當時是誰做了什麽,你才是融資課長!你對融資這一塊有全權負責的義務!出了問題當然是你的錯!”

半澤徹底被這兩個人的話給震驚了。他望着自己兩個上司面紅耳赤的醜陋模樣,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

“怎麽當時支行長您越過我親自去找東田滿的時候,我的權利沒有這麽大呢?現在突然之間我的位置就變得這麽重要了?我看不過是您想把自己的失誤推卸給我,讓我做替罪羊吧。當時說過,出了問題全部由你來負責的氣勢去哪裏了?現在怎麽又退縮了?”

“你!半澤你太嚣張了,居然說這麽無禮的話,快點給行長下跪道歉!”

見真相被半澤直言而出,江島副行長面露慌張,這就要強摁着半澤跪下。不過半澤正是年輕力盛之時,加上他的骨氣,那腰板堅硬地和鋼鐵一樣,任由中年頹老的江島副行長怎麽摁也動彈他不得,半澤随後一甩手,将江島反而推一邊去。

“夠了,不要鬧了!”淺野行長大聲斥責着,心虛的面部顯得扭曲。而半澤緊緊盯着面前這兩個言而無信,推卸責任的上司,一字一句地道:“對的,的确現在不是鬧的時候,當務之急我看是收回這5億日元貸款。”

“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大話!”

“夠了,江島。”淺野行長聽見這話,反而喝止了激動的副行長。他看向半澤,面部顫抖地道:“你說得很對,當務之急是把錢收回來。那就拜托你了,半澤課長。務必要收回這5億,否則的話……”

半澤雖然心中有所不甘,可看淺野支行長也是一臉的窘迫和焦慮,他知道再逼他也沒有用。不如等事情解決了再興師問罪好了。

“那麽就這樣,那5億我一定會收回來了。你們,也不要再礙我的事。”

這強有力的話讓兩個人感覺到心虛與寒顫。而半澤則一轉身,頭也不回回地離開了這個充滿了卑劣的辦公室。

***

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半澤的生活可謂立刻跌入谷底。

也正是這件事,他看清了自己上司們的本性。

為了挽回5億日元的損失,半澤連夜查看了西大阪鋼鐵的所有資産和不動産,結果是都被西大阪鋼鐵以抵債為由低價販賣了。當時他和渡真利留宿的旅館也已經正式賣給了福田經理本人。

怎麽會這樣的呢?

只是短短3個月而已,這麽大的公司就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這可能嗎?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然這不是外部因素造成的,一定是內部有問題!搞不好就是東田滿的陰謀!

機智的半澤聯想一番,終于意識到可能是東田滿個人的問題。可是東田滿現在下落不明,無論是銀行還是警察局都找不到他人,這要如何做呢?

半澤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之中。

夜裏回到他在大阪的家中,他獨自一人在屋子裏發呆。偏這時候他的“妻子”半澤花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5億貸款要打水漂的事,對着他不停地糾纏詢問。

什麽叫做裸貸?

5億日元收不回來了是真的嗎?

為什麽要做這種貸款,究竟如何是好?

從半澤回到家開始,小花就不停地不停地發問。半澤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看來她又以課長太太的身份去參加了銀行家太太們的聚會,探聽到了什麽了。每次都和她講不要去,畢竟女人堆裏總是是非多。可半澤花一邊表示自己很為難很不想去完全是為了半澤才去的,另一方面卻樂此不疲地整日參加。不過因為半澤和5億的虧損聯系在一起,半澤花在太太聚會上遭到了冷落。——大家似乎認為半澤馬上就會被撤職了。

為此,縱然頂着巨大壓力,半澤還要安慰半澤花,身心俱疲。草草吃了個飯,等小花沒有注意,半澤獨自一人離開家,去了偏僻無人的地方眺望夜景發呆。

其實以前他非常喜歡半澤花的唠叨的,不,應該說他過去很愛這個女人的。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喜歡,哪怕是讓他覺得煩惱了,他也不會責怪她。現在當然還是如此,可自從有了鈴木洋太的出現,半澤已經習慣将半澤花當做了自己的妹妹。

說來真可笑,一個同床共枕還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妹妹。

怎麽說呢,感覺到那份委屈和酸澀,半澤還是難以釋懷。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渡真利。

然而人就是這樣的感情動物,尤其是他半澤直樹,是一個戀舊又長情的人,無論如何他還是不能擺脫這種陰影。

怎麽說呢,解離性失憶症,受害者不僅僅是半澤花而已。半澤覺得自己也是一個犧牲者。

【事情怎麽樣了?有轉機嗎?】

忽然,正在半澤被家事和工作的事困擾時,他收到了一條短信,那是渡真利的。看見他的信息,半澤混亂的心立刻平靜了許多。只是他的指頭在鍵盤上懸着,一個也字打不出來。

他很想吐露真相,但是又不想讓他擔心。最終,他只是留了幾個字,說自己很好,便将手機收起,安靜地發呆起來。

然而,雖然半澤是這樣的态度,可電話那頭的人還是察覺到了異樣。第二天中午,半澤居然在大阪公司的餐廳遇見了本來在東京的渡真利。

“你怎麽來了?”

看見渡真利出現,半澤詫異并驚喜着。

說起銀行員每天都是忙得要死,作為管理層的半澤和渡真利更是如此,上次他們去看房子的兩天就用掉了兩人這個季度所有的假期,誰想到渡真利居然在工作日的時候來了。

渡真利怪道:“我本來是要去岡山出差,但是很擔心你就跑來啦。你也真是的,對我還有什麽好隐瞞的?說是沒事,可短信回得有氣無力的。”

半澤苦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渡真利嘆口氣道:“這種時候說什麽道歉啊。那麽見外。話回正題,有沒有希望收回那5億呢?”

半澤苦笑一下,滿臉愁容。

本來他是個不願意示弱的男人,可面對渡真利的時候也吐露了心中苦惱。

“說實話,我是一籌莫展。如果可以,我希望看看東田滿還有什麽私人財産可以抵押的,但是東田躲起來了,警察局也因為各種緣故無法協助我。”

東田滿……那個畜生。

渡真利想起那個卑鄙的男人就咬牙切齒。

不過說起私人財産,渡真利倒想起了什麽。

“對了,那天晚上我在他車上的時候,聽見他打電話。似乎讨論的都是轉移資産的事。直樹,你看會不會他做了什麽手腳?”

半澤眼中一亮:“這倒是個很不錯的線索,我會雇私家偵探去查查的。看來他很可能不是真的破産了,而是把錢藏起來了也不一定。雖然動機還不知道。”

渡真利見自己能夠幫上滿,覺得非常開心,不過再想起一件讓他憂慮的事,他的眉頭又緊鎖了。

想了想,他告訴了半澤。

“淺野行長最近頻繁地前去東京總部,疏通人際關系。他企圖讓總部的人相信,這次完全是由于你能力不足,不能夠看破假賬,才造成的。而更可惡的是,中央銀行的高層領導——一直庇佑淺野行長的大和田常務,也在用這種說法疏通人脈。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就是替罪羔羊。在這樣下去,你就要負全部責任被踢走了。”

渡真利說完,眼裏全是擔憂。“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回收這5億日元。否則一周內你就要被叫到總部進行盤問調查,而且調查你的人全部都是和淺野通過氣的。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麽嗎?如果你沒有辦法在一周內收回5億,你就……”

渡真利的話簡直猶如晴天霹靂。半澤知道自己再一次遭到了淺野支行長的出賣。他從來未曾想過,這個淺野支行長居然是這麽卑鄙的人。

而且一周之內收回5億,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渡真利看出了半澤的想法,他緊緊地道:“我知道很困難,但是就算只有一周,也必須湊齊5億,否則……”渡真利的手握緊杯子,已經說不下去了。

“實在不行,我和父親談談,或許能夠借到……”

聽見這話,半澤堅決一搖頭。

他不能夠拖渡真利下水。而且這麽多錢就算是渡真利家族也不可能随便拿出來借人。萬一被他那個保守的父親懷疑起他們的關系,那就更糟糕了。

一時半澤握住渡真利的手認真道:“謝謝你,忍,不過我認為還是有希望的,只要找到東田滿,一起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渡真利忍見他如此有自信,想了想道:“那這樣,你在這裏忙,我回東京總部也為你想辦法。我哥哥有個朋友在大阪警察署工作,找東田滿的事情我也為你出一份力。”

半澤聽見,感動不已。

“謝謝你,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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