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房許諾

沖入醫院,直樹慌忙地跑去住院部1區的前臺詢問忍的病房位置。得知1區半個月前就住滿,忍不在這棟樓後,直樹又一路繞過大半個彎跑去隔壁住院部2區。前臺告知他,忍在15樓的一等病房,他在可以見面的名單之中,直樹欣喜,又忙去乘電梯。可恨的是一群咄咄逼人的家屬因為遲到沒安排到好病床的事堵着電梯門找幾個醫生讨說法,直樹橫豎進不去電梯,一着急幹脆将行李寄存在1樓,随後摸着樓梯爬向15樓。

看手機,距離他收到渡真利家傭人的電話已經過去了1個多小時,他的額頭不自覺地滴下汗。樓梯又長又高,看來似乎走不到盡頭,他心急如焚。

終于爬到15樓,他腿都幾乎軟了,但是稍作休息後又奔向忍的病房。這時候他看見了要找的地方。

卻見這15樓的病房不多,一共就15間,每一間只有一個床位,面積大約在50平米左右。忍的病房很顯眼,因為外頭站了很多人,其中有渡真利博,還有兩個歲數比直樹大一些的男子,以及3名保镖等。

“忍怎麽樣?”

才看見渡真利博,直樹便緊忙問,所有人回頭看他,其中一個人開口道:“你是誰?”

渡真利博對那人道:“這就是半澤直樹,忍的……”

話到這裏,那兩人已經明白過來。倒沒說什麽,可是也不算友好。

“原來如此,我們是他哥哥。”

哥哥?!

直樹審視二人,渡真利博瞥着直樹道:“這是我大兒子渡真利信和二兒子渡真利義。”

直樹明白過來。原來是忍的大哥二哥,沒有那個三哥。

“忍現在情況如何?”

“他今天因為哮喘休克了。”

直樹聽見登時睜大雙眼,緊張萬分,不過渡真利博話頭一轉,道:“當然,幸好傭人發現及時,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醫生在給他做深度的檢查。本來不打算叫你來,但是一會兒我要離開,只能讓你幫忙照看了。”

直樹這才稍稍松口氣,馬上問:“您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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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真利博沒說話,似乎有難言之隐。然而,直樹可以猜得出來,渡真利博那麽疼愛忍,會在他生病的時候離開,只能是因為選舉的事。

“我們也是,我要去美國談一筆重大的生意,半夜2點就要走。我二弟晚上也有出警任務,要帶人去圍堵一群走私犯,沒有空,只能找其他人幫手。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聽聞你和忍關系不錯,拜托你了。”

渡真利信長得比忍富态許多,很有商人的風度,渡真利義則精瘦幹練,眼神犀利,臉上還有點傷痕,看起來的确是警官出身的樣子,兩人和渡真利博相貌相仿。他們和渡真利泉不同,都很疼愛忍。所以為家庭和睦,這次忍遭到強`暴渡真利博沒有告知他們兩個,怕鬧得天翻地覆。

直樹被二人如此囑咐,緊忙道:

“都交給我吧,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話雖如此,如果忍一會兒不想見你的話,我只能留傭人在這裏了。”渡真利博這樣道,這話讓直樹握緊拳頭。正在幾人說話時候,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主治醫生走了出來。

“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不過有個問題,他一直說胸口疼,我們暫時找不到病因,希望家人在照料的時候多注意一下。我比較擔心這位病人有……”

“有什麽?”渡真利博急忙問,醫生才要說,可想着這位是大名鼎鼎的政治家,位高權重,他兒子病情沒檢查清楚自己便下定論,要是說錯了反而影響自己未來發展,不如等化驗報告的好,便笑道:“沒事,只要注意有問題了及時叫護士就行。現在還不明朗,不能亂下定論。”

說完,便讓家屬們進去了。一群人裏,渡真利博和兩個兒子先進門,直樹跟在後頭。他看見忍在吸氧,眉眼緊皺,蒼白的臉上盡是憔悴,很是擔心。而或許是某種心靈感應,縱然被家人包圍,忍睜開眼後還是第一眼看向了門外的直樹。瞧見他的當下,忍雙眼的神色顫動,有莫名的情緒在顫抖。

渡真利博将剛才對直樹說的話和忍說了一遍,大意是家裏人沒有時間照顧他,請了直樹來幫忙,只要忍不答應,立刻讓他走。忍聽見,再看直樹一眼,沒說什麽,渡真利博見了知道他沒反對,便讓直樹留下了。末了愧疚地道:“爸爸要走了,等選舉結束,帶你好好地去瑞士療養。”

忍答應一聲,之後人一個一個囑咐他注意身體後,陸續離去。

這屋子裏便只剩下忍和直樹。

***

“忍。”

直樹望着忍,咽了咽發幹的喉嚨,笑道。

忍卻翻身過去不看他,直樹再呼喚他,他便道:“不好意思,大晚上把半澤君叫來了。一會兒你回去好了,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住院,沒事的。”

聽見他和自己帶着姓氏稱呼這麽客氣,直樹的笑容收斂了起來,他的心中刀割一樣難受。

他走兩步到忍身邊,道:“你不理我,是不是怪我晚了?對不起,我對她一再的容忍傷害了你。但是我已經和她分開了。這一次是真的分了。你不是說了我成功收回5億後,就和我回去的麽?我這次來接你了。”

然而忍聽見,紅了眼圈卻沒說話。

直樹忙着急地道:“還有那件事,我也知道了。你哥哥對你做的事。忍,請你不要為了那件事和我分開。”

這話才說過,一直僵硬的心被瞬間激活了。忍的眼睛一時濕潤,忍不住抽噎起來。

直樹聽見,知道說中他心病,心疼無比,即刻坐到他身邊,握他的手。見他沒反對,他更将他抱在懷裏,緊緊地。這個擁抱讓忍受到好幾日煎熬的心突然感覺到了溫暖,他的委屈和悲傷也一瞬間釋放出來,淚水忍不住地滴落,哭聲越發清晰。

聽他嗚咽至此,直樹覺得自己的心都撕裂了。

“對不起,沒有在你最痛苦的時候安慰你。忍,我真的錯了。現在我已經完成許諾的事了,我可以一直在你身邊了,忍。”

直樹一邊說,一邊将他抱得更緊。

忍哽咽地幾乎氣絕。

“直樹,我讨厭你。”他這樣落淚道,直樹悔恨地道:“我錯了,我錯了。”

一連說了許久,忍才稍稍停止了流淚。

許久後,沙啞地道:“和你在一起,我要麽就特別快樂要麽就特別難過。有時候快樂地好像幾百輩子都沒這麽幸福過,可有時候難過地沒有辦法承受。我暗戀你十五年,每一天都是數着過的,我告訴自己沒有機會就算了,你開心就好。後來五年,有機會了,我興奮非常,每天都在努力,希望得到你的愛。”

直樹緊緊地道:“我知道的。我過去不知道,現在都知道了。”

“後來五年,你終于有點喜歡我了,我真的非常開心。開心地分不清東南西北。盡了所能地希望能夠水到渠成地融入你身邊。這個過程我努力了五年。”

直樹難過地道:“對不起,我過去太木讷了,反映總是慢一拍。不過不要覺得晚,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的。”

“可是二十多年都過去了,我最好的年齡已經過去了。”

“不,只要我們彼此愛對方,無論何時都是在最好的年齡。”直樹望着忍,看着他紅紅的眼睛,愛憐地道:“我的小忍,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好看。哪怕我們到了六十歲,八十歲,我也覺得小忍最好看最可愛。人的身體總有那麽一兩年比較不好一些,可是過幾年馬上又恢複了。我五年前也總是生病,你不是還照顧了我一個月麽?”

直樹說的沒錯,他前年因為融資壓力大,加上小花離婚的打擊,狠幹了兩個月後病倒了,還得了闌尾炎,後來的一個月不得不去醫院呆着,多虧忍三天兩頭去照顧。

忍聽見,抹去眼淚,沉默下來。

直樹便道:“忍,這次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會讓你難過了。我現在被調去東京總行,和你在一起上班了。以後每天我們可以從睜開眼到閉上眼都在一起。沒人可以讓我們分開了。”

忍安靜許久,只是不語,直樹便懷抱着他,安撫他。兩人暫時停了話題。

或許是真的累了,忍沉默下來,任由他安撫,大約11點左右,忍睡着了。

他睡得那麽香,本來打算給他買夜宵的直樹只好打消念頭,親吻他的額頭後,看護着他。大概12點,醫院開始清理無關人員的時候,最後一班值班的醫生見了直樹,單獨把他請出來說話。直樹猜想是關于忍病情的事,緊忙應聲出去。

***

“您今晚在這裏入住麽?”

“是的。”

“那太好了。我們這裏需要一個人專門看護這位病人。您作為家屬能留着最好了。”

直樹聽出點蹊跷,緊忙問怎麽了,那醫生低聲道:“看了檢查報告,我們懷疑他的病情有所惡化,有凝固血塊在他心髒附近形成。這可能就是他胸口疼痛的原因。目前的辦法是給他口服溶栓性藥物,看看效果如何。”

直樹驚一大跳,忙問:“嚴不嚴重?”

“血塊能因為藥物化解的話是最好的,如果沒有辦法處理掉所有的話就有點危險。先看能不能安睡到天亮,睡得安穩的話應該暫時無憂,可能只是昨天急性哮喘引發。”

這話不要讓直樹太緊張,他将手機定成半小時一響,為了防止吵忍還戴了耳機。然後的時間便是頻繁地起來瞧,半小時一醒,只有看忍睡得安穩,他才安心入睡。這麽反複來去,到早上八點,足足9個小時,他起來了18次有餘,等到8點有護士來協助看,他才稍稍安穩地去睡。

9點,忍醒來,護士正好在替他換床頭櫃上花瓶裏的水,見他醒了,護士笑道:“您還好嗎?”

忍點頭,一回頭見直樹疲憊地和衣睡在病房沙發上,護士便和他說起昨晚直樹照料他的事。

一邊聽護士說話,一邊看熟睡的直樹,忍心中很是感動。等護士走開,他下床來,抱着被子走到沙發邊,輕輕地給直樹遮蓋好。

真是個笨蛋,半小時醒一次多痛苦。他雖然覺得身體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一兩個小時沒注意就閉眼翹辮子了。這家夥居然這樣認真……

不過雖然這麽說,心中那種受到關愛的感覺還是令忍覺得溫暖。

為直樹蓋好被子,忍因為心情複雜,忍不住發了一會兒呆。他的思緒很亂,不知道今後要和直樹如何走下去,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在何方,如此多思緒湧上來,他心神不定,忍不住披了外套走到病房之外的走廊上,望着樓下的樹木石道發怔。

忽而一陣冷風吹過,幾片白色的冰晶落在他的發梢上,他伸出細膩潔白的指頭摸到那冰冷後,怔然得知:下雪了。

随後,那雪花便不可遏制地,從薄到厚,從疏到密,洋洋灑灑鋪陳下來。

看着那漫天雪花飛舞,忍首先感覺到的不是冷,他望着天的盡頭,看着厚雲深處稀薄的光亮,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眸之中,深藏一種道不盡的懷念和感慨。

“媽媽。”

他不自覺喃喃自語。記起二十年前,下雪當天,他還在賴床,媽媽卻輕輕叫醒他,興奮地告訴他,下雪了。那時候他二十歲出頭,剛剛從慶應大學畢業,剛剛穿上銀行的制服,剛剛認識一個有些木讷又幹練帥氣的男人,他才對那個叫做半澤直樹的男人有些動心,也才剛剛開始想着未來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那時候他溫柔美麗的母親,隐約知道他好像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她很意外,但是又不曾指責過他,她只是蹙緊她好看的眉頭,用習慣的溫軟聲調堅定地說,一周後要去見見這個半澤直樹,看看是個什麽樣的人,看看為什麽忍喜愛他。可是,這場雪結束後,她不幸哮喘發作,急性哮喘引發她休克,幾天後莫名形成的小血塊進入她的心肺大腦,引發她猝然離世,那以後,再也無人有機會為忍去詢問直樹的心思。

那是悲傷的記憶,忍幾乎喪失了所有精神動力。

所幸他運氣好,如今和直樹算是走到了一起。

可是想起那一年那片雪,想起随着風雪逝去的母親,忍不自覺地哀嘆。

何況,怎麽這麽巧,如今再看那雪時,他和母親當年的年歲相當,病症也越發相似,究竟這個人生未來還會停留在哪裏,他會不會踏上母親的腳步,他毫無把握。

想着想着,他突然不舍得和直樹鬧別扭了。

想想看,過去他們浪費了多少時間,假如他的人生今天就嘎然而止的話,他和直樹所有的別扭和不快,豈不是都在浪費時間?

人生的所有任性,在與生死衡量後,終究還是微不足道。想想生後的事,總是容易看開放不下的、不原諒的東西。忍思前想後,不甘委屈消減了一大半。突然想要追趕時間的腳步,握住還能夠摸到的幸福。

正在他思緒複雜時,身後人呼喚了他。

“忍!”

這喊聲十分慌張,打斷了忍的思路。他回頭看,卻見方才睡得正香的直樹,“嗖”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正焦急尋找他的下落。

他是真着急,那守了一夜的面容憔悴,雙眼睛裏充滿了不安。忍很少見到這樣的直樹,因為他從來那麽鎮定有風度,不似這樣疲态和緊張全露。

他的心中又松動了一些。

“怎麽站在那裏?下雪了?多冷啊。”

直樹說着走上前,脫下外衣給他披着,忍一搖頭,道:“我在想事情。”

“事情?”

“我在想……”

“什麽?不是又在生我氣?”

“不,我在想……小花和你在一起十五年,不知道我和你能夠不能夠也在一起這麽久呢?”

直樹怔住了。

他聽出這話裏略含一絲俏皮的意味,那本來緊鎖的眉眼突然展開了。

他心中釋然,握着忍的手,快快地道:“不僅十五年,以後我們會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我虧欠了你那麽多,連過去五年一起都讓你委屈了,今後二十年,四十年,更多更多的歲月,我都要你在我身邊。”

忍聽見,歪着頭苦笑道:“活不了那麽久的。現在都一把年紀了,我看我再要十五年就夠了。”

“又說傻話。”這句落下,直樹即刻道:“可以的。我會用今生今世來陪伴你。從頭開始。按照你說的,從新開始。”

“從新開始?”

“從我不認識小花,認識你開始。這一次,倒過來,我一定愛你,只要你給我機會。”

随着這句話的是直樹掌心牢牢的溫度,忍怔怔地看向他,瞧見他堅定之色。

“萬一又騙我呢?”

“不會了。再辜負你的話,罰我什麽我都願意。”

話落,忍沒說話,可他低垂的眉眼裏的釋然給了直樹答案,那是默認和答應。

直樹喜悅地抱緊他,激動地道:

“謝謝你,忍,謝謝。今後我一定保護好你,好好陪着你,我們會幸福的。”

作者有話要說:

TIPS:TAT更新晚了,對不住。然後作者斷靈感了,可能需要請假想一想,于是周二要停更一天,感謝大家給我放假(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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