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果糖

情書的信封很幹淨，是淺藍色的，上面印着淡黃色的五角星。

指尖摩擦過的時候還有清淺的香味。

像是一個英雄的大招直接砸在了他的腦子裏，林晚腦海裏只剩下茫茫的雪花白，耳畔嗡嗡直響，上湧的氣血和如同擂鼓的心跳讓他四肢都有些不受控制。

随後的記憶就很模糊了。

他記得自己一直沒有擡眼去看元聽寒，但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帶着熾熱的溫度，直白熱烈地定格在他身上。

他拆開了信封，元聽寒的字很漂亮，但是他其實沒看進去幾個字，只在看到「喜歡」這類字眼的時候，心髒會驟停一瞬。

然後他說了什麽呢？

俱樂部樓梯口冷白色的燈光将青年臉上的陰影照得無處遁形，茶色的瑞鳳眼眼底清晰地映出了這兩年長高了，性格也變得更加沉穩的小崽子的臉。

毫無疑問，小崽子長得是好看的。

現在還沒有把他帶去比賽場館在觀衆面前露過面。

等什麽時候有機會帶他去，那雙昳麗的桃花眼肯定能吸引不少粉絲。

記憶仍在腦海裏頑固地盤旋，從被他刻意封死的角落悄然抽芽，開始瘋長。

他當時好像說：“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喜歡搞這種惡作劇？等你以後有了女朋友，你女朋友知道該誤會了。”

那封情書在他手裏就像一顆燙手的火星子，他當時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急于擺脫。

一個男孩子的告白在那個時候太過驚世駭俗，更何況元聽寒當時在他眼裏還是個半大少年，或許連什麽是「喜歡」，什麽是「孺慕」都分不清楚。

他在元聽寒的注視下，把情書連同信封一起撕碎了。

詫異、失落、悲傷、隐忍……

林晚故作鎮定地把碎紙片扔進垃圾桶，背後元聽寒的目光猶如實質，讓他在空調房裏出了一層冷汗。

“晚哥。”

小崽子嗓音沙啞地喚他，委屈又不敢直言。

林晚聽到自己平靜的語調，簡直堪稱冷酷：“好了，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吃飯吧，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

回憶潮水般退去，林晚緩緩吐出一口氣，視線聚焦，等着此刻元聽寒的回複。

元聽寒也在沉默。

樓梯的通道并不寬敞，兩個男生并肩走在一起通行的時候就顯得有點逼仄了。

元聽寒此時跟他站在同一階樓梯，距離壓得很近，兩個人的肩只隔了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

林晚才發現對方只是看着瘦，身形的比例其實很好，肩寬腰窄，雙腿修長，這樣站着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晚哥，我們能不能……暫時不說這個？”

林晚本就是話到嘴邊自然地脫口而出，起初并沒有想太多。

從在青訓營再次跟元聽寒見面開始，對方都沒有主動再提那件事，他也樂意那件事就這麽過去。

“當然可以。不過簽約費的事情，我代表戰隊先跟你說清楚，等你正式成為一隊首發中單以後，戰隊會給你提價，補簽新的合同，不會讓你吃虧的。還有直播平臺的費用、代言費，我們都會盡量以首發選手的價格幫你争取。”

元聽寒似乎松了口氣，繃緊的肩背放松了一些。

眸光凝重的桃花眼重新舒展開來：“謝謝晚哥……能來ERA我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林晚笑了笑：“雖然你上清北可能要過幾年了，不過電競圈多一個優秀的中單，我也挺開心的。”

今年年初他們簽上ERA以後，拿到了一筆豐厚的簽約費，林晚當時忙于訓練、打比賽，當然沒有空回去專門看小崽子。

但是供小崽子讀書他不是說說的，于是每個月都彙一萬過去，讓小崽子別在電子廠打工了，回學校讀書。

小崽子也照做了，他基礎好，腦子又天生是學習的料，在家自學了大半年也沒有落下多少功課。

甚至讀了一學期以後跳級去了高三。

只不過高三還沒讀完，就又辦了休學手續，跑去青訓營打電競了。

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小崽子一向很有主意，18的人了，也是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

現在電競這個行業發展突飛猛進，運營越來越完善，不少職業選手都是在高中或者大學辦了休學保留學籍，等退役以後再去重新讀書。

林晚陪着元聽寒走到宿舍門口，小崽子跑進去拉開抽屜拿出了一袋水果糖，是學校門口小賣部賣的那種檸檬糖，包裝還有點複古。

“晚哥，以後你想抽煙的時候就含一顆糖，嘴裏有東西嚼就不會想抽煙了。”

林晚點頭，接過了袋子。

“還有，晚哥……我已經簽約ERA，簽約費不少，足夠我還完債，每個月的工資也夠我和我媽媽的生活費了。”

林晚拆開水果糖的包裝，往嘴裏塞了一顆，檸檬清爽的甜味在舌尖漫溢開來。

“嗯，那挺好的，也可以給阿姨請個更好一點的護工。”

“我的意思是，晚哥你借我的那些錢，還有以前請我吃飯的錢我該還你了。我昨天簽約的時候悄悄問了段哥你的銀行卡賬戶，段哥說他不知道。”

林晚皺眉：“借你的錢可以還，飯錢就算了。你要是實在想還，以後請回來就是了——銀行卡賬戶我一會兒微信發你。”

“好！”

回到訓練室，其他人已經在訓練了。

林晚剛打開電腦，就聽見一旁的樓夏朝元聽寒打招呼：“winter，早上我狀态不對，失誤太多了，我們晚上再排幾局吧——隊長，一起來啊？”

“可以。我這個月直播時長還沒打夠，一會兒打的時候我開一下直播，大家說話注意點。”

“明白了隊長！”樓夏喜滋滋地點了邀請，索性也開了直播，“winter，你也開個直播吧，多積累粉絲，以後拿代言報價能高一點。”

“謝謝樓夏哥。”

樓夏是他們幾個首發選手裏年齡最小的，頭一次被人叫「哥」，頓時心花怒放，越看越覺得winter長得順眼，笑起來也挺陽光的，看着像個好孩子。

自己早上針對他是有點小肚雞腸。

“客氣什麽，來了ERA都是一家人，進游戲了嗎？進了我點開始匹配了啊！”

【今天是什麽大喜的日子，ERA竟然有三個人開了直播。】

【這三個人裏甚至有林神。night你終于想起來你還跟直播平臺簽了協議啊？】

【winter也開播了，winter跟林神還有second一起組隊排位的？】

【winter不是二隊的嗎，什麽時候ERA開始帶二隊選手了？】

【fly已經23了，下個賽季24，ERA也是該培養新中單了。】

【還沒看過winter的比賽，這個選手打得怎麽樣啊？】

【聽說是night和fly親自選出來的，應該不會太差吧？今天直播看看就知道了。】

三個選手開播，直播平臺分流有點嚴重，還不如讓觀衆都去元聽寒那兒，也好給小崽子積累點粉絲。

林晚于是按了一下耳麥，輕飄飄留下一句。

“今天耳麥有點問題，下次再播吧。大家想看去winter那看，也能看到我。”

【？？耳麥有問題你怎麽說的話？？】

【night不愧是你，找借口找的越來越敷衍了。】

隔壁的樓夏也很快領會了林晚的意思，有樣學樣。

“額，大家，我的耳麥也有問題，大家要看直播去winter那吧，正好讓大家看看我們家小中單的水平。”

【好好好行行行，服了你們兩個老六，這就去winter的直播間。】

【second你也變了，你跟你們隊長學壞了。】

【壓力頓時給到了winter這邊，希望別菜得摳腳。】

游戲開始，國服前百的排位能排到的來來去去就那麽些人。

林晚看了一眼對面的射手頂着的「SUN moon」的ID，低低笑了一聲。

“吳越，又來給我們ERA送分了？”

“night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winter開了直播，你說話注意點。”

“到底誰說話注意點！”

林晚這局沒打算多抓下路，一來moon對他的戒備明顯提高，玩的又是有位移的射手，不太好抓。二來……既然打算給winter吸點粉絲，自然應該去中路多幫幾次。

中路正在和平地補兵發育。

元聽寒選了個中期強勢的輸出型法師「巫女」，而敵方玩的法師則是後期團戰型。

【winter打得好慫啊，前期對面法師很弱，他去換血明明有優勢的，怎麽還跟人和平發育？】

【畢竟是新人，怕打輸了挨嘲呗。】

【這樣下去後期ERA輸了，winter背鍋。】

一波兵線到，兩個法師依然井水不犯河水地補兵發育，清掉最後一個炮車的時候，winter的「巫女」身上出現了一道标志升級的光環。

【不對吧？同樣都是一個不落清完了線，為什麽對面沒升級，winter升級了？】

【卧槽，剛剛那套連招誰看清了？】

【first blood！】

敵方法師倒下，winter的「巫女」還有大半管血，他在對面的河道上插了一個眼後，就開始帶線推塔。

【我知道了！游戲剛開始的時候，winter去站在野區，蹭了night兩個野怪的經驗，所以他先升級了！】

【竟是我不夠細節了，winter666。】

【中單蹭打野的錢算怎麽回事？這不是耽誤隊友發育嗎？】

林晚切死了對面打野，在地圖上點了個信號：“winter，靠近中路那倆野怪你拿了吧，我去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