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我叫江深,能交個朋友嗎?”

餘杺被耳釘……哦不,江同學的聲音拉回了現實世界,她在心裏為自己的走神說了聲抱歉。

“我叫餘杺,很高興認識你。”換作平時,餘杺可能不會這麽給人面子,至于什麽原因讓她反應如此反常……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有興趣過去坐坐嗎?你之前唱過的幾首樂隊的歌,我和我朋友都特別喜歡。”江深皮膚呈小麥色,笑起來咧一嘴大白牙,瞬間把先前那點痞帥的氣質給壓下去了,現在看起來倒像是一個陽光男孩。

餘杺有一點疑惑,她今天還沒有唱過什麽樂隊的歌。

前幾天也沒有見到過這幾個人。

奇了怪了。

“我對下班走人實在是抱有很大熱情,就不好意思去打擾你們了。”餘杺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希望對方能感受到,自己不是要駁他面子,“有機會再一起聊聊吧。”

江深低聲笑了一下,然後看着餘杺的臉,說道:“那我就不礙着你歸心似箭了,下次再見咯。”

說完轉身回去,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另一個不認識的帥哥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喬栖低了低頭,好像也在笑。

餘杺把剩下的冰水一飲而盡,跟蘇常安打了聲招呼,走人了。

“哎我說,小喬你倆認識啊?”施寄原剛才笑得差點兒嗆到,灌了兩口水後發問。

喬栖眼皮耷拉了一下,然後笑着搖了搖頭。

“我不信!你絕對認識,剛人姑娘一看到你就愣了。哎喲,早知道這樣剛才該你去說啊,我真想和她好好認識一下的。”江深一臉懊悔。

施寄原又是大笑兩聲,然後伸手拍了江深一下:“別轉移話題啊,願賭服輸,快去結賬,再買兩瓶飲料。”

江深罵罵咧咧地起身:“我真不該答應你們,誰能想到這是我江某撩妹生涯第一次慘遭滑鐵盧,我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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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江深走後,施寄原湊近了喬栖,小聲說:“小喬,你真不認識啊?”

喬栖轉頭看了看什麽,然後說:“真不認識。”

“我還以為你真打暗號讓餘杺別搭理江深呢。”施寄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畢竟你倆都算咱六中門面,互相認識好像還挺正常的。哎,你說,咱仨也就算了,餘學神怎麽會來酒吧,還當駐唱歌手呢!我還以為一般的學神都是那種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學習的……當然,得除了你。”

喬栖喝了一口果汁,好像有認真思考施寄原的問題,然後回答說:“興趣愛好吧。”

江深這時候拿了一罐冰可樂貼上施寄原的臉,把他給刺得一個機靈,然後丢給喬栖一罐咖啡:“我看遍了吧臺也沒找到您老能喝得慣的飲料,這咖啡拿回去明天喝吧。”

“謝了。”喬栖舉起還沒喝完的果汁,幾人碰了個杯。

江深喝完一大口可樂,呼了口氣:“明天咱再來一趟吧?她剛跟我說有機會再聊了。”

施寄原也幹了一大口可樂:“得了吧,客套話你能聽不出來?而且這都來酒吧坐好幾天了,得換點兒其它娛樂項目吧。不如明兒去打球?我太久沒碰過球,都維持不了手感了。”

“行吧,我也太久沒碰過球了。”

回到家時還不算太晚,餘杺看到玄關處的一雙男士皮鞋和一雙黑色高跟鞋,嘆了一口氣,周身氣壓也跟着低沉起來。

“回來了啊。”許嫣聽到聲音,從沙發上轉過頭:“明天你小姨結婚,跟我一起去吃個飯吧。”

餘杺沉默地走到書房門前。

“不去。”話音的尾巴和關門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婚宴酒席,各種認識的不認識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在一起,看着臉陪着笑也不認識人,還要圍在一起吃飯,吃一次比寫套卷子還要累

餘杺靠着牆又嘆了一口氣,然後從衣服內兜摸出了兩套攝影展上買的明信片,放進了一格櫃子裏,讓它們和同類們開始群居生活。

然後她從書架上找到一本英語高階詞典,把今天在路邊見到的葉子放了進去。

許嫣随意敲了兩下門,沒聽到回應,便直接開口:“你小姨以前對你那麽好,還送了你好幾個娃娃嗎,人結婚這麽大的事你都不給面子啊?”

餘杺心中感嘆許女士終于學會敲門了她非常欣慰,又嘆動不動就打感情牌真是沒什麽新意。

然而一邊說人家沒新意的同時,餘杺開口回答:“我知道了。”

腳步聲遠去,餘杺松了口氣,看樣子是回去繼續看電視了。

結果沒過兩秒,“吱呀”一聲,餘行則推門而入。

餘杺都沒給了他爸一個眼神,接着低頭把詞典塞回架子。

“除夕那天你堂哥回國,和爺爺他們一起吃個飯。”

謝天謝地,雖然他爸沒有敲門,但好歹不是來叫她去“應酬”,不自在地虛度光陰了。

“知道了。”

“還有你爺爺以前的幾個學生,特地來溪城給他拜年,就一起招待了。”

餘行則說完也沒把門捎上,敞開的房門被風吹得晃動,餘杺用腳把門踢過去,一下子癱在了懶人沙發裏。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餘杺不耐煩地按掉第六個鬧鐘。

她想,昨天晚上就不該答應,這種場合明顯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而且新娘子哪能抽出時間來惦記她這個一年都聯系不了幾次的侄女。

真煩。

可惜更煩的還在後面。

餘杺那桌坐着一群不知道有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反正統稱親戚。許嫣不知道待在哪桌旮旯裏,餘杺也懶得找,只是不得不面帶微笑一個一個回答“親戚”們的問題。

前一個人還說:“小姑娘長得真俊啊,多大歲數啦?在哪讀大學啊?有沒有男朋友?”後一個人接上:“小妹妹剛上初中吧?學習很辛苦吧,我們家孩子從放假到現在就一直在補課,看着都累哦……”

聽到餘杺說在六中讀高中,這些人都接連發送口水炮彈:“在六中念書啊,那你成績應該很好哦!”“我們家小孩兒從小就說想去六中,可難考了!”“現在的小孩都有出息,好好學習,啊,以後就不用像我們這輩人一樣吃苦咯。”

……

問:有太熱情的親戚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答:謝邀,人在飯桌,很餓。

好不容易挨過一頓乏善可陳的午飯,許女士終于想起了自己還有個遺落在外的女兒,帶着新娘和新郎過來了。

又好不容易挨過一段對話,收了兩個小紅包,再送走興致勃勃要去打麻将的許女士,餘杺腳底抹油似的打算開溜。

啊,室外的空氣應該很新鮮吧。

沒想到,在奔赴自由的途中出了一點小意外。

在撞到人的第一瞬間,餘杺就捂着發疼的額頭退開了兩步,用比rap還快的語速,機械程序一樣說完了三個對不起。

“該我說對不起才是,”來人聲音溫潤,語速不急不緩,帶着歉意,語氣很溫柔,“很疼的話需不需要去診所看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區區小傷何足挂齒……”餘杺憋回生理性眼淚後擡起頭,突然就像被雷劈了似的愣住幾秒。

好巧不巧。

這不是昨天在酒吧看見的級草嗎。

喬栖看着餘杺怔住的樣子,大概是懷疑這姑娘被撞傻了,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沒事吧?”

“啊,沒沒沒沒……”餘杺回神,看樣子他并不認識自己,雖然昨天對視了好幾次,但也許他是個臉盲呢?

不認識就好,不認識就好,不然在學校遇見了還挺尴尬的……

“要不去找醫生看一下吧?你這都疼哭了。”

生理性眼淚是被憋了回去,但耐不住眼眶透着紅,在白皙的臉上依舊明顯。

餘杺很讨厭自己一磕着碰着就容易掉眼淚的毛病,可惜她也沒有辦法:“淚腺比較發達而已,真不疼。”

正打算擡腿走人的時候,一張俊臉倏地靠近,近到餘杺能嗅到淡淡的檸檬清香,能看清這個人的眼睛、鼻梁、嘴唇……還有長而密的黑色眼睫。

咚、咚、咚。

心裏像是有個小人在擂鼓,世界的聲音都變得遙遠,只剩下左心房的跳動。餘杺感覺到右側的劉海被微微掀起,這個人的目光在她的額頭停留片刻,然後終于拉開了距離。

“應該是沒事,下次轉彎慢一點吧。”

非常不容易地平息心跳後,餘杺想,這哥們好像不怎麽像桀骜少年郎,還挺有禮貌,用她的話來不客氣地說,還挺婆婆媽媽的。

“謝謝。”餘杺說完,錯身走開,幾步路後又聽到婆婆媽媽的帥哥說了句話。

“journey on很好聽。”

餘杺被第二道雷劈中了。

回過頭的時候,拐角處已經沒了影子。

空氣中仿佛還彌留着淡淡的檸檬香氣。

……

哦,原來不是臉盲啊。

臘月三十的晚上,溪城依舊美麗凍人。

餘杺看着水銀溫度計的數字停在38.8,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

非常好。

她可一點也不想和爺爺的學生一起吃飯。

前兩天的婚宴已經要了她大半條命了,再來一次,那她不就要英年早逝了。

餘杺對于突如其來的身體狀況感到滿意,給爺爺打了電話拜年順便說明情況,表示對無法前去團圓的十八分遺憾,接着就蓋上被子戴上眼罩翻身睡覺。

餘行則是個大忙人,快過年的時候工作出差,許嫣年紀不小心态還挺年輕,約了小姐妹一起跨年。

家裏沒人的安靜除夕夜,真是享受啊。

窗外是千家萬戶燈火可親。

室內是漆黑寂靜無人無津。

光線透過紗簾輕輕照進窗臺一隅,一張新鮮的照片正安靜待人觀賞。

上邊兒是窗臺望出去所看到的,城市明亮,星月低垂,屬于團圓的夜晚。

餘杺按掉第五個聒噪的鬧鐘。

在被窩裏掙紮許久終于想起來,愉快的寒假已經結束了。

今天是愉快的新學期的第一天——

愉快個*。

今天是再度開始睡眠不足的第一天。

踏進校門的時候,整個校園安靜得只剩麻雀在吵嘴,餘杺差點兒以為自己是記錯了日子。

一直到教學樓底下,餘杺才反應過來,起晚了将近半小時的她,能看到人才是有鬼了。

靠近教室的時候能漸漸聽到各班學生叽叽喳喳的鬧聲,有幾個嗓門大的格外突出,但更多的是正常音量透過牆壁,像給将要濺起油的鍋蓋上了罩子,聲音悶悶的。

怪不得教導主任總是要為紀律發飙。

餘杺走進教室的時候,吵嚷的聲音源頭都以為是老師而默契地安靜了一瞬,待學生們看清人後,爆發出分貝更高的交談。

有人在餘杺路過的時候說上一句:“杺姐,來得挺早啊!”

餘杺覺得這個稱呼很難聽。

雖然教導主任有點兇,但六中管理還是挺松散的,開學第一天居然連考勤都不管了。

餘杺的視線在教室裏掃了一圈,倒是有不少位置上都沒有人,就是都放了東西,估計是上廁所去了。

坐在教室裏的人有好些個陌生面孔。

六中作為溪城數一數二的學校,麻煩事兒也多。每個學期都會根據成績重新打亂分班,一直得到高三才會消停。

餘杺走到靠牆的最後一排,兩個空着的座位,一個椅子上放了書包,裏面那個倒是幹幹淨淨沒被沾染。

前面兩個同學轉過頭想給餘杺打個招呼,結果一看,傳聞中的睡神已經動作利索地趴在桌上開始休息了。

施寄原放低聲音跟同桌講話:“睡神誠不欺我啊!”

同桌說:“我高一有個學期也跟餘杺一個班,她開學那天睡了一個上午。”

施寄原說:“我還想待會兒跟你後桌聊聊天,會不會吵到她啊?”

“這個沒關系。”柳月杉回頭看了餘杺一眼,“她以前說不用怕吵醒她,怎麽鬧也叫不醒裝睡的人的。”

施寄原笑道:“哎學神真有意思。”

餘杺當然沒有睡着,她睡眠本就淺,在這麽吵鬧的環境裏更是沒有補覺的可能。

不過趴在桌上也算閉目養神,一舉兩得是還能避免社交。

她聽到自己前面兩個同學居然怕吵到她小聲說話,還稍微有點兒感動,但這并不能讓她坐起來跟他們進行友好交流。

接着聽到了右側傳來輕微的椅子挪動的聲音。

應該是同桌吧。

施寄原說:“小喬,你去抱書啦?老王有沒有交代什麽啊?”

幾秒後都沒有聽到身邊人說話。

啊,這個同桌都不搭理人家,這麽目中無人的嗎。

然後坐她斜前方的女同學好像很高興的樣子:“小聲說話不會吵到她的。”

喲,原來同桌是怕擾人清夢啊,這得是貼心小棉襖吧。

正想着,淡淡的檸檬香氣輕飄飄地繞進鼻尖,聞着很舒服,餘杺覺着有些熟悉。

被放的極輕又極好聽的嗓音在下一秒傳聲入耳:“還是要尊重一下正在倒時差的同學的。”

時隔半個多月,餘杺被遲到的第三道雷劈得外焦裏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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