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從小到大,親情類作文一直是餘杺最讨厭的題材,尤其是那些還硬性規定了必須寫父母的。但是沒關系,餘杺同學很嚣張,心情好的時候就寫爺爺奶奶,心情不好就交白卷上去。餘杺可以說自己時間沒分配好,動作慢,有很多很多的借口,但是她嫌麻煩,被叫到辦公室的時候什麽也不說,就盯着老師看。小學老師和初中老師都拿她沒有辦法,請家長也叫不過來。
爺爺奶奶和哥哥,是她對親情唯一的光鮮記憶了。
告別來拜訪老師的楚阿姨,和好久不見的爺爺奶奶說再見,然後在一點也不冷清的軌道交通上站了半個多小時。
期間有人下站留出空位,餘燼示意餘杺去坐,餘杺嫌座位上的殘存體溫不肯,沒兩秒一個中年人扒拉開人群,一屁股坐下去。
“你什麽時候考個國內的駕照呗。”
餘燼淡淡笑道:“确實不方便。”
走進一家裝潢頗為講究的店鋪,“綠島”兩個發光的大字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剛踏進酒吧,穿得人模狗樣的蘇常安走過來攬住餘燼的肩膀,高興道:“稀客啊。”
餘燼跟他說:“那是,老板可得好好招待一下。”
蘇常安把兩人帶到吧臺,讓夥計調了一杯酒,再倒了一杯橙汁,笑着說:“那必須啊。點歌免費,酒水暢飲,待會兒把哥幾個叫來,今天咱們好好痛快一下。”
餘杺喝了一口橙汁,沒什麽表情道:“別醉鬼一起上街擾民就好。”
蘇常安知道這姑娘不放心他們玩兒嗨了就不省人事,笑道:“欸,你倆今晚的住宿哥包了,怕什麽?”
餘燼一拍蘇常安的後背:“留她做什麽,讓人回家去,高中生作業都沒寫完呢。”
後者接過自己的特調酒,忍着笑說:“差點兒給忘了,小餘還是個高中生啊。小餘,暑假還有興趣來我這玩玩兒嗎?好幾個人一直問我,之前冬天那漂亮駐唱哪去了,甚至天天騷擾我好幾遍呢。”
餘杺略微挑眉:“工資多少?”
“哈哈哈!餘燼,我說什麽,你妹這財迷樣簡直跟你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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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餘燼!你小子也舍得回來啊!”
“這不餘杺妹子嗎?今天不上課啊。”
“人勞動節要放假的好不好,別以為誰都跟你個無業游民似的。”
“嘶,越來越漂亮了啊小餘。”
“燼哥,你頭上這撮毛啥時候染的啊,怪騷氣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餘杺和餘燼的這些朋友們能算得上熟悉,畢竟一起打過球一起喝過酒,他們一個個看起來不務正業游手好閑,實際上都有一番本事。比如蘇常安,年紀輕輕經營一家酒吧,別說虧損,還隐有把“綠島”的名聲做大的趨勢。
衆人也都很照顧她,一開始只是沖着餘燼的面子,相處下來後發現這姑娘很有意思,更別說長得也讨人喜歡,沒想到和她哥合作打球能把他們這些人溜着玩兒!
——雖然用餘杺的話說,是他們太菜了。
總之互相也能稱兄道弟,餘燼不在的時候,他們偶爾聚會也會叫上餘杺,可惜這姑娘好像是有點宅,不太喜歡出門。
手機屏幕亮起,餘杺拿起來看了一眼。
【施】:各位!明天下午一點半xxx車站集合!誰遲到誰請客吃晚飯!
【池】:好嘞!
【姚】:知道啦。
之前答應了假期出去玩,施寄原是個行動派,放學前還挨個提醒記得看消息。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拉好了讨論組,人還不少。
施寄原、姚雪、池唐、她……還有喬栖。
柳月杉補課時間有調整來不了了,施寄原之前說的那個什麽鼓手好像不在,她的新前桌和姚雪不知怎麽地也被叫上了。
換作以往,餘杺應該會先為這個人數感到頭疼,但她現在的目光落在那個有只小橘貓的頭像上,一時有些出神。
有一種名叫興奮的心情突然升騰起來,繞着她打了個轉。
餘燼看餘杺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一臉太陽打西邊出來的表情說:“你跟同學約了出去玩啊?真難得。”
餘杺連忙摁熄了屏幕,好像在下意識地掩蓋些什麽,剛把手機放進兜裏卻發覺沒有必要。
沒人知道她的小心思,而且,就算是被餘燼知道了,也沒什麽。
餘杺喝了一口水,臺上的年輕男駐唱唱完一首歌,臺下響起了掌聲,她跟着拍了拍手。
時間不早了,一群二十幾歲的男人們的聚會,餘杺并不打算多待,跟各位一一打過招呼,最後囑咐餘燼幾句,一身輕松地離開喧嚣之地。
路過一張小圓桌的時候,餘杺倏忽想起了幾個月前,她在臺上撥弄吉他,一下子望進了喬栖的眼睛。
緣分真是奇妙啊。
酒吧裏的燈光并不太閃眼睛,各處的熱情交談,駐唱歌手的迷人煙嗓,音響裏洩出音樂節奏,有人舉杯相碰,有人笑得開懷,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餘杺竟然一時邁不開腿。
她一向是讨厭熱鬧的,人群中央像是泥潭沼澤,會把她拽進去,陷入無邊無盡的麻煩與困擾她也不太喜歡煙火氣,怕一不小心,烈火焚身。
遠遠地看着就好,她也能體會到其中酸甜苦辣各種滋味,還能守住自己的一方淨土。
但是餘杺突然很想知道,喬栖和朋友們坐在這裏的時候,會聽到寫什麽,看到些什麽,他眼裏的世界會是霧蒙蒙的嗎,他會看到明亮的燈火嗎?
餘杺眨了眨眼睛,收回飛遠的神思,突然覺得很高興。
沒有來由的。
這也導致她後來步履輕快,被急匆匆的人撞到了也絲毫不惱,只是走過幾步後,恍然發覺那個背影有一絲眼熟。
但是無所謂啦,她要趕着回家,睡一個好覺,然後久違地,與人相約出游。
第二天的陽光很溫柔,天空蔚藍如洗,樹葉被風挑逗得沙沙作響。
餘杺拉開衣櫃,犯了難。
本來也沒幾件可以選的,又嫌黑色太吸熱,白色不耐髒,眼睛晃過去晃過來大半天,最後挑了一件灰色的長袖衛衣出來。
對着鏡子梳頭發的時候也開始思考,高一點好還是低一點好,馬尾會不會太單調。
甚至收拾好出門的時候,每雙鞋子都被提起來仔細看過,這裏有沒有沾泥,那裏有沒有蹭灰。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下了樓,餘杺搖頭感嘆,真是無藥可救。
她總算勉強能理解,為什麽許嫣每次出門前要磨蹭一兩個小時了。
當然,也只是勉強。
手機嗡嗡嗡震動了幾下。
餘杺關掉了靜音,點開不停找存在感的群聊。
【施】:我已經到了!!你們都在哪呢
【姚】:我還有五分鐘
【iridescent】:到了
餘杺欲蓋彌彰地點開一個頭像,把英文單詞備注改回單字【喬】。
她習慣給人都只備注一個姓氏,遇到容易重複的性才加上名字,避免混淆。
她的微信好友裏裏,姓喬的只有喬栖一個。
但她最後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又添了一個字,把備注改為【喬栖】。
約定好集合的車站裏餘杺家裏不願意,所以她是步行過去的。
離一點半還有十分鐘,餘杺遠遠地瞧見兩個高挑的少年站在站牌旁,一個正東張西望,一個原本在看手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擡起了頭,視線與她在空氣中交彙。
這個水平距離挺尴尬的,打招呼小聲了聽不見,大聲點兒又很招搖。
餘杺愣了神,沒想到對方把手機揣進了兜裏,另一只手擡起來,輕輕地揮了揮。
另一個男生也因此看過來,神采飛揚地跟着揮手。
待走近了,剛才東張西望那個人開口道:“哇,除了之前在酒吧那次,我還沒見過你穿私服哎。”然後手托着下巴打量了餘杺一會兒,又說:“是我的錯覺嗎,你今天看起來比平時有精神多了。”
餘杺說:“大概是因為,不用早起?”
喬栖微微勾了勾嘴角:“很漂亮。”
餘杺不自在地咳嗽兩聲,耳尖染了一絲顏色,只是不太明白,樸素的灰色衛衣黑色運動褲白色運動鞋,有什麽可漂亮的。
另一道聲音在這時候響起:“你們挺早啊!小餘,你這個天氣還穿長袖,不熱啊?”
餘杺:“阿彌陀佛,貧僧別的不行,耐熱挺不錯。”
池唐和施寄原哈哈笑了幾聲,後者又眼尖地瞧見幾米遠的地方,一身藍色碎花連衣裙的姚雪姍姍來遲。
他擡手揮了揮:“姚雪,這兒呢!”
姚雪小跑兩步,臉上還有幾滴汗水,看得出來走得匆匆,她看了看時間,笑道:“還差半分鐘遲到,吓死我了。”
池唐:“哈哈哈你急什麽,我今天也不會記名字啊。”
施寄原看了看導航,估計他們要坐的車還有幾分鐘:“瞧你這累的,正好歇幾分鐘,車還有一會兒才到。”
姚雪把碎發別到耳後,蠍子辮搭在肩上,裙子輕飄飄的,被風吹得微微拂動,她挎着一個白色的小包,綴在一身淺藍裏也正合适的好看。
“咦?小餘今天把頭發梳高了,看起來很活潑哎。”
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不同了,施寄原只會不知所以然地覺得人有所不同,姚雪一下子就發現往常随便一捆的馬尾被紮高了,喬栖……他是真的很會說話,雖然沒幾個字。
餘杺笑了笑:“你穿裙子很漂亮。”
沒有哪個女孩子被誇漂亮會不開心的,姚雪說聲謝謝,眼睛亮亮地移向餘杺身邊站着的人,忽然又來回打量起他們倆,最後驚訝道:“小餘和喬哥,你們倆穿得好像情侶裝啊!”
另外兩個聊起游戲的少年聞聲轉頭,也跟着驚訝道:“哇!”
餘杺不說了,且看喬栖,灰色短袖,黑色運動長褲,白色球鞋,款式簡單,幾乎沒有什麽花紋,除去餘杺被袖子覆蓋着的手臂,兩人的色彩搭配簡直是複制粘貼。
普普通通的運動褲也遮不住少年筆直修長的雙腿,衣服貼在脊背上勾勒出輕微的骨骼弧度,陽光下膚色被襯得有些白,眉眼都清俊溫柔,但卻帶着少年獨有的朝氣。比之看起來更蓬勃開朗的施寄原和池唐,喬栖其實有些少年老成,可惜歲月并未來得及對這張英俊豐朗的臉雕刻蓋章,十七八歲該有的青春氣息,他一絲也不少。
聽姚雪這麽一說,餘杺自然是明目張膽地開始欣賞少年人優越的身材比例和出衆五官,一一看過他蓬松的短發,像是含情帶着水波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和紅潤的薄唇,一時竟忘記了收斂。
幾人打趣完就過了,也沒多留注意力。
喬栖在這時候慢慢俯下身,距離近得餘杺可以看見自己略帶茫然的神色。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雄性魅力。
“看夠了嗎?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