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FU LA VOO
“你說什麽?”仲蒲追問。
雪積摟緊她的肩膀, 倦倦地垂着眼,看上去很沒精神,“靈碑裏的獸魂告訴我的, 讓我小心一些。”
仲蒲聽出她聲音有些不對勁, “困了?”
“嗯……”她點點頭, 臉蛋歪進蓬松的發裏睡過去, “小蒲好暖和。”
仲蒲覺得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加快速度回到小屋, 将人放倒在床上。
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月亮的滕荊芥, 打她們一進門就死死地皺起眉頭,“你們去哪了, 一股子臭味。”
仲蒲聞聞自己身上,“有嗎,我們只是去了吊橋那查看情況。”
“小不點怎麽了。”滕荊芥從窗臺上下來。
仲蒲正想說只是輕輕的擦傷沒有大事,可褲子卷到膝蓋上之後, 兩人都愣住了。
雪積的膝蓋,以傷口為中心, 向周圍擴出大概一個巴掌左右的範圍,這部分的皮膚全部腐爛變成黑褐色。
“沼氣?”滕荊芥分辨出傷口旁的黑氣來源, “她怎麽會中沼毒?”
要知道雪積平日裏把玩沼毒, 就和小孩耍撥浪鼓似的, 要說誰對沼氣的耐受力最高,肯定是她第一。
這樣的體質, 怎麽會中沼毒。
仲蒲其實早覺得晚上的事情一件搭着一件全都透着詭異, 于是快速地和滕荊芥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她明明只是被樹絆了一跤, 我當時看過傷口,只是普通的擦傷, 也沒聞到沼氣。”
“不對,你剛才說到過的,那個叫什麽沈……”
“沈南星。”
“對。”滕荊芥正色,“她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雪積摔倒之後,是沈南星最先觸碰到她的。”
兩人都是經驗豐富的獸術師,從皓月的蠱毒到波塞的巫術都見識過一二,知道就算只是幾秒鐘接觸,也有人能把毒無聲無息地給下了。
“姜峙。”仲蒲迅速召喚出自己的獸魂。
一只草綠色的石龜應聲現身,它眨巴眨巴綠豆眼,還沒等仲蒲吩咐,就十分懂事地說,“主人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裏照看雪積妹妹。”
“嗯,保護好她。”仲蒲拍拍它的腦袋,“我們很快回來。”
“好。”
安排好雪積,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動作整齊地擡手撐上窗戶,從二樓直接翻了下去。
夜色裏,兩抹快得只剩下影子的人形穿梭過房屋,徑直朝吊橋懸崖的方向去。
還沒跑到地方,滕荊芥就借用右手臂的眺望鏡,看見遠處彌漫的沼氣。
“怎麽回事,我和雪積剛才來的時候,根本沒有聞到沼氣的味道。”仲蒲停下腳步。
滕荊芥甩甩右手,變出一把趁手的大砍刀,面色凝重地緩緩靠近。
“不對。”她突然放下了武裝姿勢的手臂,轉身對仲蒲說,“你聞聞看,這四周都有沼氣的味道,可是一到樹這就沒有了。”
仲蒲上前一步,點頭确認她的話,“是。”
沼氣是一種經久不散的氣體,獸術師一般就是利用這個特性,配合嗅覺靈敏的獸魂來追捕逃竄的惡靈。
這裏有如此程度的沼氣,說明曾經有個不弱的惡靈來過,只是不知道這棵樹到底有什麽乾坤,以它為圓心,半徑十寸的距離,所有沼氣都被阻隔開來。
“砍掉看看不就知道了。”滕荊芥揉揉鼻子,作勢要提起砍刀。
“看!”仲蒲突然指着前面一處,“那有個人。”
“什麽人。”
仲蒲跑過去蹲下查看,“男性。”
很快她收回摁壓在對方脖頸上的手指,擡頭看向滕荊芥,“死了……”
“喂,你有沒有覺得他長得很眼熟?”
仲蒲探究地湊近屍體仔細查看,“有點,但是說不上來。”
一旁的滕荊芥卻突然想通,猛地打出一個響指,“李昭!”
……
顏钰剛睡過去不久,就被一陣人聲吵醒,聽起來還不止一兩人。
她睜開眼,原本想出門看看,擡頭卻正好對上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殷北卿。
“怎麽了?”
“你睡覺的時候,好像真的不呼吸。”
“……”這話聽起怎麽和咒她死似的。
顏钰和她姐一個德行,睡相極好,躺下去和起來的時候,頭發的位置都不會怎麽變動,呼吸聲也很輕,曾不止一個人說過,她睡覺像木乃伊。
“你的小女孩,好像又要哭咯。”殷北卿指指門外。
“什麽叫我的小女孩。”因為她怪裏怪氣的話,顏钰皺起眉頭,不過還是有些擔心屋外的事,利索地站起來,跨過橫躺着的殷北卿穿上鞋子。
“神女大人真的很體恤蒼生,跨進來的時候磨磨唧唧,跨出去的時候倒是身手敏捷。”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顏钰沉下氣,告誡自己不要因為這人的三言兩語發火。
“是挺不舒服的。”殷北卿沖她眯起眼。
憑什麽那個游族人哭一哭就能得到顏钰那麽多關懷和溫柔,就因為她年紀小,還是長得乖?
如果是比長相,那她……
對了,顏钰還從沒見過她面具下的模樣,或許她也認為自己面目猙獰,是個需要帶着面具才能如常生活的怪物。
“去吧。”殷北卿情緒變得很快,嗓音沉下來,“她父親死了。”
死了?
顏钰外套都來不及穿,連忙打開木門走出去。
幾乎是所有部落裏的人都聚集到了李昭的家門口,有人在哭,有人在拍着李昭的背安慰,人群的中心,一具早就幹硬的男屍躺在那,眼睛緊閉。
李昭呆若木雞,看上去還沒有接受現實,她看見顏钰從房間出來,像是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姐姐,我是不是在做夢?”
顏钰靜靜看着她,沒說話。
她救過很多人,可也見證過不少死亡,這種感覺倒也不是麻木,只是好像情緒被掏空,很難再像第一次手術失敗那樣,哭得歇斯底裏。
李昭的眼睛迅速地紅了,像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扯扯顏钰的袖子,那望着她的眼神,仿佛只要聽到一句“你父親還沒死”就準備立刻相信。
“姐姐你是獸術師,你說什麽我都信。”
顏钰心口漫上一股酸澀,卻還是沖她搖搖頭,“節哀。”
她倒是沒想到,有天會對病人家屬以外的人說這句話。
李昭像是突然打開了開關,眼淚住不住地往下淌,她甩開手裏的東西,轉頭撲到屍體上,“不會的不會的,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死了呢。”
作為屍體第一目擊者的仲蒲開口,“看他身上的傷,應該是從高處跌落摔死的。”
“怎麽會是摔死的呢,這明明就是惡靈搞得鬼!”李昭搖搖頭,“你們來看啊,剛死的人怎麽會摸着這麽硬這麽涼。”
剛死的人……
顏钰似乎通過她的話想起了什麽,按照仲蒲和滕荊芥的說法,李昭父親應該剛死不久。
仲蒲和雪積第一次去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而滕荊芥和仲蒲第二次去到聖靈碑附近,這中間距離不超過半小時,加上李昭父親身體上有撞擊的淤痕,和被樹枝劃傷的痕跡,她們才會猜測或許是他爬到樹上摘什麽東西,之後不小心摔下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顏钰走過去在屍體旁蹲下,伸出手在幾個關節附近摁壓查看。
屍僵達到最高峰,全身關節僵硬,屍溫很低,粗略估計在十幾攝氏度左右,但這種情況下,他的身體表面卻沒有出現屍斑。
顏钰曾和做法醫的朋友在看懸疑電影時,聊起過相關知識。
屍體死後一般會在十二到十五小時,才會出現全身關節僵硬的屍僵狀況,而屍斑則是死亡之後,一到兩個小時就會出現,到十二小時到十六小時進入擴散期。
所以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像李昭父親這種,明明屍僵達到最高峰,體表卻幹幹淨淨毫無屍斑的狀況。
顏钰設想了兩種可能,他的死亡時間并不是大家以為的一小時之內,或者……他的死亡是非正常方式。
原書提到過,惡靈可以吸取人類的情緒作為能量,開心的也好,悲傷的也好,被用這種方式吸幹能量的人類,死狀就像眼前這具屍體差不多。
只不過要将一個人類的情緒能量吸幹到這種程度,中間需要長時間近距離的接觸,加上比起直接吞噬□□,這樣獲取能量的方式太低效,一般沒有多少惡靈會有耐心去做這種事情。
“呲——”斬魔刃突然穿破停在屋外的馬車,朝這邊飛來。
在它馬上要插到屍體身上的時候,殷北卿伸出手,牢牢抓住它。
獸術師一般通過沼氣來判斷惡靈的蹤跡,而斬魔刃不同,它就像是有雷達感應,即使只是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也會産生反應。
顏钰擡起頭,盯着殷北卿看,既然斬魔刃都有反應了,那李昭的猜測,或許真的不是無稽之談。
可明明是惡靈,潛伏在人類的村莊這麽久,卻沒有造成大範圍的殺戮,這又是為什麽。
“病秧子。”殷北卿從顏钰的表情看出來,她似乎有想法,“有話就直說。”
顏钰拿帕子擦擦手站起來,第一句話就将人群點炸,“村子裏确實有惡靈。”
“怎麽可能,要是有惡靈它為什麽不現身。”
“難道吊橋斷掉是惡靈搞得鬼?”
“為什麽都相信她的話,我們聽聽神女怎麽說的吧。”
“胡說!”盼盼叉起腰,指着她們說,“我主人才是真的神女,她說的話才是對的!”
這小胖墩嘴太快,顏钰想去捂嘴的時候,它話都已經說完了。
她其實也早就覺得那個神女的奇怪,一直忍着沒吭聲,是不想節外生枝,畢竟這裏的游族人都把她當最高信仰,不容許任何人有半點不敬。
“不許诋毀我們的神女!”
“知道神女都為我們做了什麽嗎,帶着個冒牌貨,就敢來我們這胡說八道了!”
表情逐漸不耐煩的殷北卿啧了一聲,刷地擡手猛地把斬魔刃插進地裏,那力道震得周圍人身子都搖晃幾下。
因為她的動作,周圍雅雀無聲,她淩厲的目光掠過周圍人,嗓音涼涼道,“不覺得吵嗎?”
“……”你拿着劍,當然是你說什麽是什麽。
不多時有人去把沈南星請了過來,她看起來剛醒,頭發還沒梳,散着披在腦後。
“這是怎麽回事,昭昭的父親,怎麽會……”
滕荊芥不愛看戲,翻了個白眼,抱着手臂轉過身去。
倒是顏钰主動搭話,“聽昭昭說,部落裏之前還有一批沒有采取習俗火化的屍體,是您親手處理的?”
“顏姑娘,您這話的意思是懷疑我?”
“不,您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那些屍體的去向。”
“好,如果大家都和顏姑娘一樣對我有所懷疑,我可以帶你們去。”沈南星看起來似乎有些委屈,“原本不告訴大家是不想經常有人去叨擾亡魂,可現在不這麽做,似乎是沒有人會相信我了。”
“怎麽會呢!”很快有人替她打抱不平,“神女做什麽都是為了我們部落好,我們當然相信你!”
“要我說,就不該收留這幾個外族人,你看她們才來了多久,就發生這種事。”
“反正我相信神女,我們不去了!”
“大家靜一靜!”族長出來安撫氣氛,“顏钰姑娘對我們有恩,請個別族人注意自己的言辭。”
她走過去,站到顏钰身邊,“姑娘,你不如說說為什麽一定糾結那些屍體去向的原因吧,神女同樣對我們部落有恩,我們不可做聽三言兩語就對她胡亂猜疑的白眼狼。”
“大家誤會了,我并非在話指現場任意一位是兇手。”顏钰對着沈南星牽起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只是據我所知,游族人一直都有固定祭拜死者的習俗,若是把這種向往生者傳遞思念和愛意的行為說成是‘叨擾’,可太讓傷人心了。”
她轉過身,又面向衆人,“請各位想想,若是自己将來有一天老去死去,是否希望親人朋友常來自己的墓碑前探望。”
顏钰沒有指名道姓,可卻比直白的指認更讓沈南星坐立難安。
她縮在袖子裏的手不自在地抖動起來,卻強忍面上的平靜,搶在有人被顏钰的話打動之前開口說,“其實帶大家去看看,也沒什麽不可以的,都随我來吧。”
很快,有兩個力氣大的女族人過來,将李昭父親放到了擔架上,衆人們簇擁着,跟在沈南星身後走。
“盼盼。”顏钰在腦中呼喊。
獸魂與主人之間意識相通,所以顏钰不需要開口,盼盼也能知道她在想什麽。
完整地接受完信息之後,它點點頭,拍拍手掌,一陣白色的煙霧之後,進入了顏钰的魂域。
沈南星領着人爬到上一處小坡,在空地停下,随後右手一揮,原本光禿禿的平原瞬間變作有着幾尺高圍牆的墓園。
“神女的靈法好厲害!”
“是啊是啊,只要這樣把墓園隐藏起來,死者就不會被來來回回的人打擾清靜了。”
靈法?
殷北卿與顏钰對視。
可為什麽她們沒有感覺到半點魂力波動?
“大家進來吧。”她從腰間拿出一把類似鑰匙的東西,打開門,站在墓園裏,做邀請的手勢。
墓園的門不寬,剛剛好能擡進一副棺材,只能容納四人并列進入。
顏钰站在隊伍的最後,在她路過門的時候,餘光似乎看見沈南星在笑。
但等她轉頭,對方很快又換成一副平靜的表情。
“快請進吧,顏小姐。”她眨眨眼,“不是很想知道裏面都有什麽嗎?”
顏钰捏緊了手裏的東西,邁步跨進去,門很快在她身後被輕輕關上。
吱呀一聲,在黑夜中顯得有些許詭異。
誰都沒有察覺,沈南星臉上出現了幾分猙獰的笑。
“叮鈴——”
不知從哪響起的鈴铛聲,清脆靈巧。
下一秒,墓地內的百來號人,全部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個個眼睛緊閉,像是昏睡了過去。
“殷北卿!”顏钰下意識去尋找某人的身影,卻看到竟然連她都中了招。
此時,只有她和沈南星兩人還保持站立的姿勢。
“你為什麽會沒有反應?”沈南星眼神陰冷,緩緩踱步向顏钰走來,“告訴我,你是誰!”
她完全變了副面孔,仿佛之前那個溫柔善良的神女只是所有人一個幻覺。
“這句話該我先問你才對吧。”顏钰擡起右手,趁她不注意猛地丢過去一個物件。
那東西砸到沈南星的肩膀上,竟直接穿了過去,但随後她被砸到的身體部分卻立刻在顏钰眼前融化開來,一股淡紫色的霧氣從傷口處彌漫而出。
顏钰輕嗅那股氣味,很快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
“不過沒關系,現在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殷:醋?拿來吧你!
(每天自己找醋喝的殷姐)
ps:本章節關于屍僵、屍溫、屍斑的敘述參考了《法醫密檔》紀錄片
感謝在2021-07-13 18:00:22~2021-07-14 18:0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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