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是真的不知道衛南尋到底在氣什麽。

說他從哪出來的?”

“江恒, 江大人府中。”

蘇雲杪正在府裏招待禮部侍郎蘭卿,聽到下人來報,二人皆是怔愣一下,蘇雲杪鳳眸眯的狹長, 臉色陰沉的讓人退了出去。

“算起來, 這是我為官這些年第二次聽說江恒與四皇子有交集, 下官還記得上一次, 四皇子差點把江府拆了。”

蘭卿很快就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挽着袖口伸手夾了桌上的菜, 送進口中。

這消息對于蘇雲杪的震撼比蘭卿大得多,因為他上一世已經經歷過一次, 江恒這個人一向低調, 從不涉及任何黨政, 哪怕朝中風雲變幻他也表現得很淡然, 無論何時何事他總是一句話:

“我效忠大姜的皇上, 無論是誰坐上皇位, 我只效忠最後的上位者。”

當衛南尋帶領他的景國大軍會師南下, 殺到盛京城門外時, 江恒也很識時務的遵循着他不抵抗也不投降的态度,直到蘇雲杪從城內打開城門迎接衛南尋, 他又是第一個帶領他的城防軍宣告效忠新主的姜國官員。

就是這樣比泥鳅還滑膩的人, 今日竟然讓蘇揚舲進了他的府邸?

蘇雲杪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重生後,一切的劇情都變得不一樣,每個前世的定數都變得未知。

他剛剛借助珹王之手, 把陳家這個對蘇揚舲忠心耿耿的變數送進了自己掌控的大理寺監, 後腳蘇揚舲就踏進了江恒的府邸。

為什麽這一世的蘇揚舲仿佛換了個人?

為什麽他該死的時候卻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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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蘭卿看着仍在蹙眉沉思的蘇雲杪, 輕聲叫了他一下,把自己手裏的紙往對方那邊推了推,說:“這是下官抄錄的各級官員千秋宴進獻的禮單,您看看可有不妥?”

蘇雲杪接過那份禮單,粗略掃了幾眼。他今日讓蘭卿過來,便是想在千秋宴前了解一下其他人的獻禮,好準備一份更好的禮物能博得姜帝的歡心。

蘇雲杪簡單的掃了過去,目光停留在幾個皇子的禮單,蘇星熠獻了楚地珍寶雞血玉石,珹王獻了夜光琉璃杯,三皇子蘇原野獻得是八寶白玉塔……這些都與記憶裏無甚差別,可看到最後他的眉頭一皺,擡頭問:“蘇揚舲呢?他的禮單怎麽沒有?”

“下官聽四皇子的意思是他的獻禮要保密,說什麽要是陛下提前知道他要送什麽了,就沒有收到禮物的驚喜了,所以不準備在禮單上報備。”

“保密?”蘇雲杪将手中宣紙捏的發緊,吱吱作響。

“廢物!”

他狠狠将紙拍在桌上,附近的菜汁也跟着一跳濺出了盤子外面,對面的蘭卿一驚趕緊放下手中的筷子,垂頭拱手施禮,“二皇子何故置氣?”

“何故?”蘇雲杪一改素日裏自己和煦的形象,怒目而斥:“禮單備案是我大姜祖制規矩,他說保密就可以不用上報了?若是千秋宴當日因此出了任何差池,禮部要跟着他一起擔責嗎?”

蘭卿雖也知道我朝規制要求任何給皇帝的獻禮,必須提前在禮部上報備案,以防私藏夾帶些危險物品入宮。

但是想到此人是皇子便也沒放在心上,他不知二皇子為何如此生氣。

但也只能趕緊跪地垂頭道:“二皇子說得是,這是下官的失職,明日上職便告知四皇子獻禮之事,務必在千秋宴前在禮單上報備。”

聽聞此話,蘇雲杪忽而笑了,起身拉起地上的蘭卿,淡笑道:“剛才是本王激動了,蘭卿一向盡職盡責,是朝中難得的青年才俊。”

蘭卿擦了擦而上冷汗,順勢站了起來,又小心翼翼的坐回位置上。

“我四弟現下任職在禮部,不知他素日裏表現如何?”蘇雲杪抓起手邊的酒壺,左手挽着袖子向蘭卿酒杯裏倒。

蘭卿剛剛經歷蘇雲杪的暴怒,現在雖然看他又是一副溫和笑顏,卻也不敢向平常那般無拘束,拘着禮垂頭道:“四皇子每日按時點卯,按點離開,至今為止未有錯處。”

蘭卿這話也是經過了斟酌才敢說出口的,他知道現在禮部很多人都對四皇子印象大有改觀。

一來他在與北遼的比試中大放異彩,二來他來禮部雖然只有幾日,但是具是兢兢業業的完成,沒有一絲推拒。

這與傳聞裏的草包實在是大相徑庭。

然而這些贊許的話,蘭卿是無論如何不敢說出口的,他就算以前不知道,現在也看出來了二皇子其實十分忌憚他的這個皇弟,他們根本不像傳聞裏那麽和睦。

也對,皇子間哪有什麽兄弟情?

在繼任大統面前,什麽親情都是虛無缥缈的,是世人把二皇子想得過于美好了,亦或許是四皇子曾經表現得太差勁,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也是皇位的有力競争者。

“未曾有任何差錯?”蘇雲杪輕輕咀嚼着這幾句話,他目光越來越陰沉,到最後幾乎都有些狠厲。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

一開始蘇揚舲對于他跟衛南尋彼此牽着的手指,還覺得挺愉悅的,甚至在那種情況下還有一種隐隐的激動。

可是到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馬車裏面,他就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

好像怎麽坐着都不對勁,到底這只手是該抽回來還是該繼續拉着呢?

他不想看衛南尋的眼睛,雖然明知道那雙眼睛是看不見自己的,可就是覺得不敢對視,仿佛依舊能讓對方看見自己眼中的窘迫。

或許,衛南尋根本沒有多想過牽手的意義,同性之間拉個手怎麽了?

蘇揚舲只覺得自己臉頰滾燙得很,他慌亂的躲避着,害怕被人看穿他那些小心思。

太多他不确定的心思。

或許他需要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情感了。

颠簸中車簾露出一些縫隙,透進來些許微涼的風,蘇揚舲将發熱的臉轉向了車簾的方向,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那顆快要跳出口的心也才安靜了一些。

“陳家對你很重要嗎?”衛南尋開口了,或許是感覺到了蘇揚舲的慌亂,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是。”蘇揚舲對于衛南尋能主動開口問他陳家的事情,感到了些許放松,“更準确地說法應該是陳家對大姜來說很重要。”

陳元傅雖然已不在朝為官,但是他的門生卻依然遍布朝堂上下,若是陳家倒了,還不知朝堂裏要有多大的動蕩,姜帝也是對此有着顧慮才不敢真的去查此事,他心中怕的是若真的查出陳家與謀逆犯有牽扯,那麽恐怕就不是一個陳家能了結的。

“是因為你與陳家的婚約嗎?”

蘇揚舲猛地一凜,他很久沒在衛南尋身上感受到這種冷冷地殺氣了,不自覺的怔愣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拜托,如果不是衛南尋提起此事,怕是連他自己都不記得還曾經與陳亭畔有婚約了。

再說這種婚約在古代不是很正常嗎?衛南尋到底在別扭什麽呢?

難道……

“婚約嗎?”蘇揚舲感覺到衛南尋抽回了握住自己的手掌,這才若有所思的試探問道:“質子可是在擔心父皇會讓我履行婚約,娶了陳亭畔?”

衛南尋長眉輕挑,碎星般深邃的眸子望向蘇揚舲,道:“你們早有婚約,她現在又住在桦霧府裏,你打算如何?”

蘇揚舲其實從沒想過要怎麽樣,姜帝說要陳亭畔住在他的府內,他便也沒有多想其他,頓了頓道:“我想盡快幫陳家洗清冤屈,她便能回家了。”

說完,他看衛南尋臉色依舊陰沉,似乎對他的回答并不滿意,繼而又向前湊了湊,說:“質子放心,你我未曾和離前,我是不會再讓別人進門的。”

“和離?”衛南尋身子微微一震,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分,“你想和離?”

蘇揚舲想着衛南尋總是要回景國的,他還有統一天下的大業未完成,總不會永遠将他困在這個桦霧府裏吧,只是和離也該尋個合适的機會。

若是現在就和離怕他在姜國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如今有四皇子「夫人」的名頭,總是多了一些保護。

就在他想要怎麽把自己的這些計劃告訴衛南尋的時候,卻感覺馬車突然停下,允樂撩開車簾一角,探了一雙眼睛禀告:“主子,陳姑娘在門口等着呢。”

等着……等誰呢?這似乎不言而喻,一定是在等蘇揚舲,他在出府前給宋陽留了消息,讓他告訴陳亭畔,今日會去拜訪朝中一個大臣,看看能不能找到救陳家的辦法。

想來陳亭畔聽聞消息後定是十分焦急,于是便來到門口等着,這也正常。

正常嗎?本來挺正常的,可是為什麽他總覺得在他這挺正常的事,好像旁邊那個人不是這麽想的呢?

本來就不算融洽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冷了。

蘇揚舲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知道衛南尋到底在氣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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