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別怕

衛南尋将那枚玉戒摘了, 拿在手中把玩。

蘇揚舲不解其意,微微轉頭望向衛南尋,目光深沉又含着幾絲探究。

“南尋總不會讓我将這玉戒吞下去吧?”蘇揚舲将手指覆在那玉戒上,想象着如此硬物若是讓自己吞咽下去, 會不會毒還沒解, 反而被撐死了?

蘇揚舲原生家庭條件極好, 祖輩留下了許多産業, 然而他的父親卻是兄弟幾個中最為平庸的, 也讨不到祖父的歡心, 于是從蘇揚舲呱呱落地那天起,他的父母便發誓要把他往繼承人上培養, 期望蘇揚舲能優秀的吸引到祖父的喜歡。

于是, 從小起蘇揚舲便養成了這種讨好型的性格, 他不會拒絕親人對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也會把每一件事力求做到最好, 能夠讓祖父看到他喜歡他。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學識有, 文憑有, 什麽都很出色,可是, 偏偏事與願違,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碌碌無為, 也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刻意讨好,祖父從來都不會在一衆孫輩中多看他一眼。

當初在小說裏寫了這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的皇子,多少是存了私心的。

書中的蘇揚舲什麽都不會, 什麽都做不好, 可偏偏生來就有父皇的寵愛, 這些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經歷。

剛穿書裏時,他依舊是那種小心翼翼處處讨好的性子,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被皇帝寵愛是多麽的幸福,即使他做不好完不成父皇也不忍心責備半句。

二樓書房裏,燭火搖曳。

将二人的身影投在的窗戶上,允樂和尹川等在樓下,他們擡頭望向樓上的窗戶的方向,光影裏的兩個人仿佛交頸而擁,暧昧的光圈在人影外圍繞着。

襄王傳來的信箋,是尹川讀給衛南尋的,他明白自己的殿下要做什麽,他自然也知道衛南尋是什麽性子,縱然是別人的一點點恩情,他也會死心塌地的賣命。

“小騙子,你說主子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允樂在廊下搓了搓手,手臂撞了一下尹川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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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子會跟我們殿下回景國嗎?”尹川擡着臉望着那窗戶上的人影,語氣冰冷。

“自然不會,我家殿下可是姜國的四皇子,是聖上最疼愛的皇子,是皇後娘娘的嫡子,說不定……”允樂看見尹川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停了沒再繼續說下去。

說不定是要繼承大統的。

“我家殿下自出生起就是景國太子,就算現下委身在你姜國,總有一日他定是要回景國的。”

尹川摸了摸懷中的劍,他無比想念桑幹川上的一草一木,哪怕是那呼嘯幹冷的北風。

他比誰都清楚,衛南尋是要奪回皇位的。

二樓書房裏,蘇揚舲坐在衛南尋的腿上,只見他伸了胳膊,繞過他的後腰,将他整個身子圈在了懷裏,手指夠到剛才蘇揚舲正在看的那本書冊。

“舲兒在看什麽書,給我念念可好?”

蘇揚舲心頭一跳,眼神落在那本書冊上,極不情願的慢吞吞手指觸碰到那書冊。

書是他前幾日無聊翻出來看得,應該是民間的話本子,寫的是一個千年狐貍化身成女相勾引書生的故事,內容庸俗不堪入目,他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這個狐貍其實是個男身,後來與書生恩愛時被發現本相,他怕書生不願接受他是個男身的事情,逃回了山林裏,哪知那個書生卻來找他,告訴他他喜歡的是這個人,不論男女他都願意與他相守生生世世。

再後來,就是兩個人沒羞沒臊的恩愛歲月……

“質子為人正直,定是不愛讀這種話本的,不如我給你讀其他的書可好,你看……”

“不好。”衛南尋打斷蘇揚舲,将那本書翻開了幾頁,遞到他手裏道:“就讀這裏吧。”

蘇揚舲低頭一看,衛南尋翻開的那頁,剛好是書生去找那狐貍的時候,告訴他不論男女他都愛他……

如坐針氈,蘇揚舲苦惱地看着衛南尋,又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情節跳入眼中,他攥着書頁的手指都開始發白了。

忽然,衛南尋攬着他腰肢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氣,他垂下頭貼近蘇揚舲的耳畔,輕語:“舲兒,你看得書竟然都無法讀出來嗎?該不會是什麽春/宮/圖吧?”

蘇揚舲感覺臉上一陣滾燙,支支吾吾:“不是……”

不是也差不多了。

他後悔的要死,那麽多書為什麽非要選這麽一本難以啓齒的,可誰知道衛南尋會讓他來讀呢?

“讀給我聽啊,我想聽。”

蘇揚舲能感覺從衛南尋口中吐出的氣息,淡淡的雪松香氣萦繞着,他意識迷亂,手足無措。

突然,他擡起頭咬咬下唇,攥着書頁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他将書冊輕輕按在胸口,逆着燭火看着衛南尋:“質子,有一句我讀不懂。”

衛南尋望向他,眼裏是跳耀的燭火,問道:“哪一句?”

“我讀到了「绛唇漸輕巧」,不知為何唇會漸漸輕軟。”蘇揚舲擡起下巴,迎着衛南尋的目光,“質子知道嗎?”

衛南尋微微怔住,繼而笑了。他手指探尋着覆上了蘇揚舲的唇瓣,摩挲,才道:“舲兒,看這種書可不太好哦。”

蘇揚舲松了手指,捏緊的書卷滑落到地板上,掉在他雪色的衣擺上,他身子微微向前探,一只手撐在衛南尋的手臂上,頭前傾,将二人彼此間的距離拉近。

他的唇瓣湊到衛南尋的面前。

“質子,我想一試。”

衛南尋聞到一陣冷檀的氣息,猜想他的衣衫熏了香。

蘇揚舲的眼睫顫了顫,一絲猶豫轉瞬即逝,他又湊近了一寸,探尋着碰了碰衛南尋的唇角。

衛南尋的體溫一向稍稍偏高,炙熱的柔軟觸覺,讓蘇揚舲的心尖顫抖着。

回想着書中的描寫細節技巧,他先是試探的碰了碰他的嘴角,厮磨,輕觸之後,才離開。

他看着衛南尋的目光,小聲呢喃:“書裏都是騙人的,并沒有變得軟弱無力……”

“這樣不對的。”衛南尋将頭垂了下來,唇瓣貼近,輕語:“我教你,可好?”

說完,他将唇瓣壓了上了,壓過蘇揚舲唇瓣上的寒涼,動作輕巧而細膩,他抽回一只手捧住蘇揚舲的臉,去輕啓他的貝齒。

蘇揚舲擡着眼,去望衛南尋卷長的眼睫。

又,細細去品味那雪松的香甜。

房間裏靜悄悄的,安靜的只能聽見蘇揚舲自己的心跳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施了魔法,靜止下來,每一個感官知覺都變得敏感起來。

能感覺到腰間那只帶着溫度的大手貼着衣衫游移,布料的肌理摩擦着細膩的肌膚,蘇揚舲覺得那些地方都在發燙。

因着剛剛沐浴,蘇揚舲只挽了簡單的發髻,一支翠玉釵斜斜橫在發中,衛南尋擡手将發釵摘下,扔到了地上,他的長發滑落下來,将泛着光暈的肩膀稀疏蓋上。

他将他的唇瓣親溫住。

蘇揚舲眼睫抖動,癢意酥酥麻麻傳遍全身。

衛南尋的溫從淺入深,探究,摩挲,輕輕吸住,小心翼翼的撕咬。

有那麽一瞬間,蘇揚舲忘了該如何呼吸,任他在自己的口中纏綿親溫。

滾燙的呼吸與燭火的炙熱相互交錯,讓空氣變得稀薄起來,蘇揚舲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他覺得渾身無力,唇瓣柔弱。

衛南尋抵着他的額間,聲音低沉暗啞,“現下你懂「绛唇漸輕巧」了嗎?”

蘇揚舲眼皮帶着睫毛都微微顫動,唇瓣被他吮的泛着一層粉紅,水光晃動格外誘人。他不敢擡頭去看,只能将發燙的臉埋進衛南尋的肩窩裏。

衛南尋嗓音忽而揉了幾分失落,道:“可惜我這不争氣的眼睛,不能好好看清舲兒的樣子。”

蘇揚舲擡頭時,目光落在他的喉結上,看着喉結上下滾動,在燈光下格外動人,他将唇湊了上去,用柔軟的唇瓣觸碰着喉結,舌狀似無意輕輕在上面碰了一下。

衛南尋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渾身的血液都被他這個舉動抽了出來,再次捧起蘇揚舲的臉龐,狠狠地親了上去……

雪松染着冷檀,所有的香甜都融化在他們的口中。

蘇揚舲不經意發出的低低吟吟,就仿佛是暖風一般拂過他的心尖。

他的手指從衛南尋的手臂向下滑落,撫過突出的手腕尺骨末端,經過光滑的手背,最後停在布滿老繭的指腹上。

衛南尋火熱的唇瓣貼在他的耳邊低語:“舲兒,我們開始解讀吧。”

蘇揚舲的唇角彎了彎,将漲紅的臉埋在他的胸懷裏。

話音落下,衛南尋将人抱起放在地板的鹿皮氈子上,蘇揚舲輕薄的白色衣衫仿佛如落雪一般鋪在地上,好似院子裏那棵梨花的花瓣。

突如其來的微涼讓蘇揚舲唇角的笑僵住,身體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

衛南尋的呼吸變得很沉很重,喉結也不受控制的一上一下滾動着,深邃的眼眸緊緊盯着他。

“舲兒,別怕。”

有氣息輕輕拂過,兩人的鼻息間鑽入了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衛南尋的親溫又落了下來,昏暗的光線将他們的倒影投在旁邊的牆上。

蘇揚舲手指抵在衛南尋的胸膛上,不經意間就按在了那塊三角型的傷疤上,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描繪着傷疤的形狀,描着描着,眼淚便不由控制的順着鼻翼滾落下來。

感受到蘇揚舲臉上的絲絲涼意,衛南尋半垂着頭,輕輕吻到了他的臉上,吻去他的淚,感受到他的顫抖,才問他:“怎麽哭了?”

蘇揚舲手臂張開,勾住他的脖頸,擡起頭唇瓣擦過他的耳朵,輕聲說:“那個傷,一定很疼吧……”

衛南尋頓了一下,感受到蘇揚舲的手指的微涼,笑着搖搖頭,“不疼,以後都不會在疼了。”

“你騙人。”蘇揚舲又将頭擡高幾分,一口咬住他的下唇,狠狠地,緊緊地,直到有血腥味道充斥口腔之中才肯罷休,他吞咽,才說:“以後保護好自己,只有我能傷害你。”

“好。”

燭火都已經熄滅,書房裏安靜的只能聽到窗外的風聲。

衛南尋單手撐着頭,另一只手指摸索着覆上蘇揚舲的臉,輕輕将他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湊近溫了溫。

蘇揚舲早就累的昏睡過去了。

多少是有些疼的,他的小眉頭又開始揪了起來。

半睡半醒間,蘇揚舲抽了抽鼻息,往衛南尋的懷裏循着溫暖狠狠鑽了進去。

“舲兒,不能在這裏睡,會冷的。”

可,身畔的人根本叫不醒,只是一味的往他的胸膛裏鑽,還把冰冷的小手放進了他的衣衫裏。

衛南尋笑着搖了搖頭。

他站了起來,從旁邊拿過一個舊披風,蓋在蘇揚舲的身上,蹲下身子手臂抄進他的腿彎裏,将人抱了起來。

完全黑暗裏,他的視力極差,又怕碰到懷裏的人兒,衛南尋只能緩慢的一步一步向着記憶的方向探尋,他用右側手臂蹭着牆面下樓梯,許久,終于将人從樓上抱了下來。

漆黑深夜,春風依舊微涼。

作者有話說:

玉質随月滿,豔态逐春舒。

绛唇漸輕巧,雲步轉虛徐。

——原句出處唐代杜牧《張好好詩》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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