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別怕
衛南尋将那枚玉戒摘了, 拿在手中把玩。
蘇揚舲不解其意,微微轉頭望向衛南尋,目光深沉又含着幾絲探究。
“南尋總不會讓我将這玉戒吞下去吧?”蘇揚舲将手指覆在那玉戒上,想象着如此硬物若是讓自己吞咽下去, 會不會毒還沒解, 反而被撐死了?
蘇揚舲原生家庭條件極好, 祖輩留下了許多産業, 然而他的父親卻是兄弟幾個中最為平庸的, 也讨不到祖父的歡心, 于是從蘇揚舲呱呱落地那天起,他的父母便發誓要把他往繼承人上培養, 期望蘇揚舲能優秀的吸引到祖父的喜歡。
于是, 從小起蘇揚舲便養成了這種讨好型的性格, 他不會拒絕親人對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也會把每一件事力求做到最好, 能夠讓祖父看到他喜歡他。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學識有, 文憑有, 什麽都很出色,可是, 偏偏事與願違, 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碌碌無為, 也或許是因為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刻意讨好,祖父從來都不會在一衆孫輩中多看他一眼。
當初在小說裏寫了這個與自己同名同姓的皇子,多少是存了私心的。
書中的蘇揚舲什麽都不會, 什麽都做不好, 可偏偏生來就有父皇的寵愛, 這些是他渴望而不可得的經歷。
剛穿書裏時,他依舊是那種小心翼翼處處讨好的性子,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被皇帝寵愛是多麽的幸福,即使他做不好完不成父皇也不忍心責備半句。
二樓書房裏,燭火搖曳。
将二人的身影投在的窗戶上,允樂和尹川等在樓下,他們擡頭望向樓上的窗戶的方向,光影裏的兩個人仿佛交頸而擁,暧昧的光圈在人影外圍繞着。
襄王傳來的信箋,是尹川讀給衛南尋的,他明白自己的殿下要做什麽,他自然也知道衛南尋是什麽性子,縱然是別人的一點點恩情,他也會死心塌地的賣命。
“小騙子,你說主子他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允樂在廊下搓了搓手,手臂撞了一下尹川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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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子會跟我們殿下回景國嗎?”尹川擡着臉望着那窗戶上的人影,語氣冰冷。
“自然不會,我家殿下可是姜國的四皇子,是聖上最疼愛的皇子,是皇後娘娘的嫡子,說不定……”允樂看見尹川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停了沒再繼續說下去。
說不定是要繼承大統的。
“我家殿下自出生起就是景國太子,就算現下委身在你姜國,總有一日他定是要回景國的。”
尹川摸了摸懷中的劍,他無比想念桑幹川上的一草一木,哪怕是那呼嘯幹冷的北風。
他比誰都清楚,衛南尋是要奪回皇位的。
二樓書房裏,蘇揚舲坐在衛南尋的腿上,只見他伸了胳膊,繞過他的後腰,将他整個身子圈在了懷裏,手指夠到剛才蘇揚舲正在看的那本書冊。
“舲兒在看什麽書,給我念念可好?”
蘇揚舲心頭一跳,眼神落在那本書冊上,極不情願的慢吞吞手指觸碰到那書冊。
書是他前幾日無聊翻出來看得,應該是民間的話本子,寫的是一個千年狐貍化身成女相勾引書生的故事,內容庸俗不堪入目,他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這個狐貍其實是個男身,後來與書生恩愛時被發現本相,他怕書生不願接受他是個男身的事情,逃回了山林裏,哪知那個書生卻來找他,告訴他他喜歡的是這個人,不論男女他都願意與他相守生生世世。
再後來,就是兩個人沒羞沒臊的恩愛歲月……
“質子為人正直,定是不愛讀這種話本的,不如我給你讀其他的書可好,你看……”
“不好。”衛南尋打斷蘇揚舲,将那本書翻開了幾頁,遞到他手裏道:“就讀這裏吧。”
蘇揚舲低頭一看,衛南尋翻開的那頁,剛好是書生去找那狐貍的時候,告訴他不論男女他都愛他……
如坐針氈,蘇揚舲苦惱地看着衛南尋,又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情節跳入眼中,他攥着書頁的手指都開始發白了。
忽然,衛南尋攬着他腰肢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氣,他垂下頭貼近蘇揚舲的耳畔,輕語:“舲兒,你看得書竟然都無法讀出來嗎?該不會是什麽春/宮/圖吧?”
蘇揚舲感覺臉上一陣滾燙,支支吾吾:“不是……”
不是也差不多了。
他後悔的要死,那麽多書為什麽非要選這麽一本難以啓齒的,可誰知道衛南尋會讓他來讀呢?
“讀給我聽啊,我想聽。”
蘇揚舲能感覺從衛南尋口中吐出的氣息,淡淡的雪松香氣萦繞着,他意識迷亂,手足無措。
突然,他擡起頭咬咬下唇,攥着書頁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他将書冊輕輕按在胸口,逆着燭火看着衛南尋:“質子,有一句我讀不懂。”
衛南尋望向他,眼裏是跳耀的燭火,問道:“哪一句?”
“我讀到了「绛唇漸輕巧」,不知為何唇會漸漸輕軟。”蘇揚舲擡起下巴,迎着衛南尋的目光,“質子知道嗎?”
衛南尋微微怔住,繼而笑了。他手指探尋着覆上了蘇揚舲的唇瓣,摩挲,才道:“舲兒,看這種書可不太好哦。”
蘇揚舲松了手指,捏緊的書卷滑落到地板上,掉在他雪色的衣擺上,他身子微微向前探,一只手撐在衛南尋的手臂上,頭前傾,将二人彼此間的距離拉近。
他的唇瓣湊到衛南尋的面前。
“質子,我想一試。”
衛南尋聞到一陣冷檀的氣息,猜想他的衣衫熏了香。
蘇揚舲的眼睫顫了顫,一絲猶豫轉瞬即逝,他又湊近了一寸,探尋着碰了碰衛南尋的唇角。
衛南尋的體溫一向稍稍偏高,炙熱的柔軟觸覺,讓蘇揚舲的心尖顫抖着。
回想着書中的描寫細節技巧,他先是試探的碰了碰他的嘴角,厮磨,輕觸之後,才離開。
他看着衛南尋的目光,小聲呢喃:“書裏都是騙人的,并沒有變得軟弱無力……”
“這樣不對的。”衛南尋将頭垂了下來,唇瓣貼近,輕語:“我教你,可好?”
說完,他将唇瓣壓了上了,壓過蘇揚舲唇瓣上的寒涼,動作輕巧而細膩,他抽回一只手捧住蘇揚舲的臉,去輕啓他的貝齒。
蘇揚舲擡着眼,去望衛南尋卷長的眼睫。
又,細細去品味那雪松的香甜。
房間裏靜悄悄的,安靜的只能聽見蘇揚舲自己的心跳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施了魔法,靜止下來,每一個感官知覺都變得敏感起來。
能感覺到腰間那只帶着溫度的大手貼着衣衫游移,布料的肌理摩擦着細膩的肌膚,蘇揚舲覺得那些地方都在發燙。
因着剛剛沐浴,蘇揚舲只挽了簡單的發髻,一支翠玉釵斜斜橫在發中,衛南尋擡手将發釵摘下,扔到了地上,他的長發滑落下來,将泛着光暈的肩膀稀疏蓋上。
他将他的唇瓣親溫住。
蘇揚舲眼睫抖動,癢意酥酥麻麻傳遍全身。
衛南尋的溫從淺入深,探究,摩挲,輕輕吸住,小心翼翼的撕咬。
有那麽一瞬間,蘇揚舲忘了該如何呼吸,任他在自己的口中纏綿親溫。
滾燙的呼吸與燭火的炙熱相互交錯,讓空氣變得稀薄起來,蘇揚舲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他覺得渾身無力,唇瓣柔弱。
衛南尋抵着他的額間,聲音低沉暗啞,“現下你懂「绛唇漸輕巧」了嗎?”
蘇揚舲眼皮帶着睫毛都微微顫動,唇瓣被他吮的泛着一層粉紅,水光晃動格外誘人。他不敢擡頭去看,只能将發燙的臉埋進衛南尋的肩窩裏。
衛南尋嗓音忽而揉了幾分失落,道:“可惜我這不争氣的眼睛,不能好好看清舲兒的樣子。”
蘇揚舲擡頭時,目光落在他的喉結上,看着喉結上下滾動,在燈光下格外動人,他将唇湊了上去,用柔軟的唇瓣觸碰着喉結,舌狀似無意輕輕在上面碰了一下。
衛南尋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渾身的血液都被他這個舉動抽了出來,再次捧起蘇揚舲的臉龐,狠狠地親了上去……
雪松染着冷檀,所有的香甜都融化在他們的口中。
蘇揚舲不經意發出的低低吟吟,就仿佛是暖風一般拂過他的心尖。
他的手指從衛南尋的手臂向下滑落,撫過突出的手腕尺骨末端,經過光滑的手背,最後停在布滿老繭的指腹上。
衛南尋火熱的唇瓣貼在他的耳邊低語:“舲兒,我們開始解讀吧。”
蘇揚舲的唇角彎了彎,将漲紅的臉埋在他的胸懷裏。
話音落下,衛南尋将人抱起放在地板的鹿皮氈子上,蘇揚舲輕薄的白色衣衫仿佛如落雪一般鋪在地上,好似院子裏那棵梨花的花瓣。
突如其來的微涼讓蘇揚舲唇角的笑僵住,身體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
衛南尋的呼吸變得很沉很重,喉結也不受控制的一上一下滾動着,深邃的眼眸緊緊盯着他。
“舲兒,別怕。”
有氣息輕輕拂過,兩人的鼻息間鑽入了對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衛南尋的親溫又落了下來,昏暗的光線将他們的倒影投在旁邊的牆上。
蘇揚舲手指抵在衛南尋的胸膛上,不經意間就按在了那塊三角型的傷疤上,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描繪着傷疤的形狀,描着描着,眼淚便不由控制的順着鼻翼滾落下來。
感受到蘇揚舲臉上的絲絲涼意,衛南尋半垂着頭,輕輕吻到了他的臉上,吻去他的淚,感受到他的顫抖,才問他:“怎麽哭了?”
蘇揚舲手臂張開,勾住他的脖頸,擡起頭唇瓣擦過他的耳朵,輕聲說:“那個傷,一定很疼吧……”
衛南尋頓了一下,感受到蘇揚舲的手指的微涼,笑着搖搖頭,“不疼,以後都不會在疼了。”
“你騙人。”蘇揚舲又将頭擡高幾分,一口咬住他的下唇,狠狠地,緊緊地,直到有血腥味道充斥口腔之中才肯罷休,他吞咽,才說:“以後保護好自己,只有我能傷害你。”
“好。”
燭火都已經熄滅,書房裏安靜的只能聽到窗外的風聲。
衛南尋單手撐着頭,另一只手指摸索着覆上蘇揚舲的臉,輕輕将他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湊近溫了溫。
蘇揚舲早就累的昏睡過去了。
多少是有些疼的,他的小眉頭又開始揪了起來。
半睡半醒間,蘇揚舲抽了抽鼻息,往衛南尋的懷裏循着溫暖狠狠鑽了進去。
“舲兒,不能在這裏睡,會冷的。”
可,身畔的人根本叫不醒,只是一味的往他的胸膛裏鑽,還把冰冷的小手放進了他的衣衫裏。
衛南尋笑着搖了搖頭。
他站了起來,從旁邊拿過一個舊披風,蓋在蘇揚舲的身上,蹲下身子手臂抄進他的腿彎裏,将人抱了起來。
完全黑暗裏,他的視力極差,又怕碰到懷裏的人兒,衛南尋只能緩慢的一步一步向着記憶的方向探尋,他用右側手臂蹭着牆面下樓梯,許久,終于将人從樓上抱了下來。
漆黑深夜,春風依舊微涼。
作者有話說:
玉質随月滿,豔态逐春舒。
绛唇漸輕巧,雲步轉虛徐。
——原句出處唐代杜牧《張好好詩》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