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囚禁

姜帝火急火燎的來到後殿, 屏退了旁人,宮女、內侍官都退了出去。

姜帝臉色黑沉,坐在寶座上,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當真是丢人現眼!”

珹王閉口不言, 跪于地板上, 已然沒了剛才的勢氣。

淳華則癱坐在地上, 不說話也不擡頭。

姜帝胸中一口怒氣往上湧, 走了下去, 一腳踹在珹王的肩膀上, 道:“不上進的東西!爛了心肝的玩意!”

罵完,他還是不解氣, 左尋右看後從床榻邊上抄起一摞奏折, 就往珹王腦袋上砸。

“色令智昏!”他氣的直發抖, 就連皇後上來勸誡, 也被他一巴掌推開,“你做這等現眼事時, 就沒想過你的王妃嗎?”

其實以珹王的身份地位, 納個側妃也不算什麽大事, 但壞就壞在現在是姜國與北遼結盟的關鍵時刻,淳華的身份非常敏感。

所以姜帝才想出了個折中的法子, 将她嫁給沒有權勢的三皇子, 即給了她應有的尊寵, 又不會落下北遼人的口實。

可偏偏這個不争氣的老大,将他好好地一盤棋給下亂了。

而且,珹王妃是開國元老淮陽侯的嫡孫女, 也不是說動就能動的。

如今這局面, 除非是淳華郡主自願做個側妃, 再給北遼送一些金銀珍寶當做彩禮。

淳華郡主大約是衣衫太薄,又在地上跪得久了,身子一直顫抖,珹王看見了,趕忙解下自己的外衫,跪着爬過去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父皇,兒臣對淳華郡主,确實出于一片真心,兒臣願意娶淳華為妻,絕不願委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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珹王直挺挺的将頭貼在地上。

“你倒是想得美。”姜帝心裏的火幾乎是一瞬間就被他引爆了,他臉色發青,叱罵道:“你早已娶妻,王妃如今雖尚無子嗣,但她的祖父是淮陽侯啊!當年幫皇帝打下半壁江山的人,你敢動她嗎?”

珹王自知理虧,整個人都趴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小聲道:“兒臣……想和離。”

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整個大殿,姜帝氣得渾身發抖,“休妻……好好,與其讓淮陽侯打死你,還不如朕先把你打死,也好跟他有個交代……”

他一邊說,一邊顫抖着沖外頭喊:“來人……”

半天沒說話的淳華立馬撲了上來,拽着姜帝的褲腿,哀聲道:“陛下!”

“父皇,兒臣倒有一策。”蘇揚舲拍拍衣袖,站了起來,走到姜帝面前。

看了半天熱鬧,終于到最關鍵的地方,該他出場了。

姜帝轉而看向蘇揚舲的視線,溫和了許多,道:“老四,你有何辦法?”

“淳華郡主懷了大哥的孩子,那是大哥的血脈,本該娶回府裏的,可是大哥已經有了王妃嫂嫂,而且淳華郡主懷孕這麽大的事情,不讓王妃嫂嫂知道,怕是不合适。”蘇揚舲輕輕掃了眼蘇寧宴,繼續道:“但今日是父皇的千秋宴,不該讓父皇因為這些小事而生氣,我看不如先将大哥和淳華郡主關起來,等到千秋宴結束後,再讓王妃嫂嫂來一同過問此事,可好?”

蘇寧宴暗暗咬牙,他氣憤不已但此刻他若再多說什麽,怕是引得姜帝更不悅,只好悶着頭不說話,心裏卻又急又燥又生氣。

姜帝轉身向後走,坐到寶座之上,良久長長嘆息道:“罷了,就按老四說的,先把他倆軟禁起來。”

他剛要叫禁軍來,卻又被蘇揚舲阻止了。

“不可,父皇。”蘇揚舲剛要說話,卻忽然咳嗽了起來,後背上脊骨都隐隐能看出了輪廓,咳了許久,他才覺得好了一些,繼續說道:“父皇,若是突然軟禁他二人在行宮裏,怕是北遼使團那些人不肯輕易作罷,到時候鬧起來就麻煩了,不如就關在母後的寝殿裏,由母後親自看守,北遼使團的人問起來,便說是淳華身體不适,有小産跡象,需要靜養,就在母後殿內靜養,誰不敢硬闖母後的寝殿。”

姜帝點點頭,對任皇後道:“老四确實想得周到,那便委屈皇後代為看管,等待千秋宴結束後,朕再來親自審理這樁家事。”

任皇後一向溫和有禮,她笑笑道:“哪裏就委屈了,臣妾心甘情願的,不覺得委屈。”

蘇寧宴猛地擡起頭,雙目瞪大,惡狠狠的看着蘇揚舲。

蘇揚舲卻淡淡的笑了。

他彎下腰,貼在珹王的耳側,低聲輕語:“大哥,我都知道了。”

然後,他轉過頭,盯着蘇寧宴,用唇語說:你、想、逼、宮。

蘇寧宴小腿一軟,跪坐到了地板上,臉色慘白如紙。

他不信,這事他與魏宋仁籌謀已久,等到魏宋仁的援兵一來,他們便裏應外合,裏面用禁軍圍堵,外面用援軍圍個水洩不通。

到時候,他們會讓姜帝寫下禪位書,将皇位傳與自己,如此一來,也算是名正言順的登基繼位。

至于行宮裏的文武百官,識相的便繼續留用,那些不識相的就統統趕盡殺絕!

然而這一切,都是蘇揚舲逼他做的!

這皇位,本就該是他的!

蘇寧宴擡起頭時,眼中血紅一片。

珹王被囚禁起來,蘇揚舲倒是稍稍松了口氣,就算魏宋仁最終帶了援兵來圍堵,至少行宮內的禁軍沒有首領,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只是如果此時此刻,秦紹要在行宮就更好了。

雖然魏宋仁忌諱秦紹,此次行宮內的禁軍皆是他的手下親信,但畢竟群龍無首,秦紹若是在這裏,說不定就能讓那些禁軍自亂了方寸。

但不得不說,魏宋仁老謀深算,他早早便将秦紹安排在今日值守皇宮。

姜帝覺得此事解決的頗為滿意,又愉悅的回到了宴席上,還在欣賞完歌舞後誇贊了蘭卿,說他不僅字寫得好,眼界也很高,将樂府的歌姬訓教的也十分優秀。

蘇揚舲也回到了宴席上,但他卻顯得有幾分心神不寧。

衛南尋還沒回來,看不見他的人,蘇揚舲的心就一刻也安定不下來。

什麽歌舞表演他幾乎頭都不想擡,只時不時的往殿外張望,尋找那個高大的身影。

“他去哪了?”

直到蘇雲杪坐在了他的身邊,他才堪堪回過神來。

蘇揚舲現在對這個二哥感情很複雜,很多事情他開始想不明白,也開始不太理解,明明一開始,這個人的人設就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歪成這個模樣呢?

蘇揚舲收回張望的目光,輕笑:“二哥說得是誰?”

蘇雲杪捏着手中的酒杯,轉了轉,“他啊,是你從我手裏搶走的人,四弟這麽快就不記得了嗎?”

蘇揚舲是真的搞不懂了,眉頭揪了起來:“二哥,與他成親的人是我,怎麽就是從你手裏搶走了呢?”

蘇雲杪咯咯的笑了起來,酒杯貼着唇,酒水順着唇縫空隙緩緩流了進去,他還是在笑着,只是眼底卻映出一片寒霜,“你早就知道移木橋有問題,所以你把它炸了是嗎?”

“我不知。”蘇揚舲壓住內心的訝異,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你早就知道淳華郡主有孕,也知道那孩子是大哥的,所以剛剛你去拆穿了他們,是嗎?”

蘇雲杪聲音輕飄飄的,猶如踩在雲端一般。

但他的每一句話,都仿佛一記悶棍,砸在蘇揚舲的心裏。

蘇揚舲轉過頭,直直的盯着他,良久他才仿佛猜透了這一切,“你不是我二哥,你到底是誰?”

既然他能穿書進來,那說不定就有人也能如他一般穿書進來,所以這個人也是如他一般占着別人的身體,然而靈魂卻早就已經換了。

可是,蘇揚舲的原身本就是該早死的,他進來這裏是為了能讓自己活下去,他一直以為這正是他能穿書的原因,拯救這個早死的炮灰。

蘇雲杪卻不一樣,他是原書的男主,他有主角光環的,他本就不會死,而且還會壽終正寝、幸福一生的。

這……又是怎麽回事?

蘇雲杪看着蘇揚舲,那眼神中有質問,也有恨意,最終他沉聲問道:“你,難道真的是我的四弟嗎?”

“我的四弟,自小便不願意讀書,莫說是四書五經了,即便是街頭巷尾的話本子,他也懶得看一眼,而你呢,常常在書房裏一呆就是數個時辰,聽聞你頗為喜愛那些話本子,還讓下人們買了不少回來,不是嗎?”

蘇揚舲笑了,道:“所以因為這個原因,二哥就覺得我不是你四弟了嗎?”

“不止如此,你會吹笛子,我四弟原本就極為讨厭擺弄樂器,還因此在南齋裏被老師訓斥過數次,別說吹笛子,他怕是笛子哪頭能吹都分不清的。”蘇雲杪面容依舊溫和,但語氣卻咄咄逼人。

蘇揚舲根本不吃他這套,笑着回答:“以前我确實不愛讀書,可是生病的時候閑來無事,随手拿了話本子,看過之後便不能自拔,這沒犯什麽錯吧?”

“自然。”

“那笛子,是衛某教舲兒的。”

蘇揚舲驚喜,擡眼時便看見衛南尋就站在他們身後,紅色衣衫映襯是瓷白如雪的肌膚,美的像是從畫卷中走出來的仙君一般。

衛南尋彎下腰,握住蘇揚舲的手心,沖他笑。

那一刻,仿佛天地間都失了顏色,唯有這一抹殷紅是黑暗裏的唯一色彩。

也是他生命裏的唯一色彩。

“舲兒,我們出去透透氣吧,這裏太憋悶了。”

衛南尋輕輕貼着蘇揚舲的額心,親了親。

他伸手去拉蘇揚舲,一把将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裏,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喧鬧的昭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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