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你有偏見
唐沫舉着相機正在人群中穿梭抓拍，聞聲朝他們轉過去，透過取景框看那幾個人。仔細辨別，然後舒口氣。
都不認識。
正準備走開，肩頭突然被人一拍：“嗨，好久不見！”
唐沫回頭，拍她肩的女生一愣，皺了下眉又把她仔細看了看，眼中浮起尴尬：“抱歉啊，我好像認錯人了。”
唐沫被那一聲吓得揪緊的心稍稍放松一些，擡手推了下眼鏡搖頭：“沒關系，我也經常認錯人。”但心裏依舊不怎麽淡定，她粗略打量這個女生，很普通的容貌，也帶着黑框眼鏡，無論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可能，真是認錯了吧。
女生朝她抱歉一笑，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相機上，再擡眸看她時眼睛明亮：“你就是門口給我們拍照的攝影師啊，剛才被相機擋着臉都沒看清你的樣子。”
唐沫抿唇笑，擡了擡相機：“要不要來一張？”
“好，你等一下。”女生轉身去招呼旁邊那幾個F大畢業的人，正聊得火熱的幾人都轉過來。
唐沫心頭一個“咯噔”，果然也是F大的。
擡起相機遮住臉：“看鏡頭，随意一點，不要緊張，一二三笑！”
看着鏡頭中笑得燦爛如花的那些人，唐沫有些麻木的扯着嘴角，按快門的手指指尖發麻。胸口微微發悶，用力吸口氣壓下去。
就會才開始沒多久她就在盼着結束了，這樣的壞境，難熬。
***
唐沫一直舉着相機擋着臉在宴會廳中穿梭，盡量找別人不會注意的角落站。轉了幾圈後手酸得擡不起來，寶貝相機像個鐵秤砣一樣墜手。
她在牆角停下，那裏光線不好一般人不會過來。放下相機低頭，一手托着相機一手輕甩幾下，然後再換另一個手。
“累了？”
面前的光線突然被擋住，一個半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擡眸看了眼，真想給他個白眼，薄總啊薄總，你不去聯你的誼往這角落鑽什麽！不過這話她也只會在心裏說說，扯起嘴角笑問：“薄總想要拍照？”
薄涼搖頭：“不想。”
“那……薄總找我有別的事？”
她估摸着薄涼也就是無聊了過來跟她搭個話，這樣問也沒想得到什麽答案，但薄涼卻說：“嗯，有事。”
唐沫不自覺聲調上揚“啊”了聲，不明白他找自己會有什麽事。之前他們之間該了的應該都了了吧？
薄涼手中端着一個雞尾酒杯，杯子裏冰藍的液體看起來很清爽。他一手端酒杯，一手托着手肘，定定看着她，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問：“你是在躲什麽人麽？”
唐沫心髒一下子揪起來，難道她表現得這麽明顯？會不會別人都看出來了只有她像個傻瓜一樣還在自欺欺人……真想擡手捂着臉轉身奪門而出。
薄涼還在等她的回答，她咬牙，雖然被看穿了但她是不會承認的。她擡眸對薄涼笑：“薄總說笑了，我在這裏只認識你一個，難不成還在躲你麽？”
薄涼微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想她這句話的可能性。唐沫繃着表情暗暗吞口水，大哥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過了片刻，薄涼開口：“我覺得你好像對工業設計這個行業有偏見。”
又是一個響雷炸在唐沫耳邊，轟一下整個人像燒着了一把火，有種她盡力掩飾卻被一把扯掉遮羞布的感覺。不能再讓他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她眨眨眼睛裝出無辜樣：“薄總說笑了，我怎麽可能對整個工業設計行業有偏見，我只是對你有偏見而已。”頓了頓，觀察一下薄涼的表情，果然起了變化，她眯了下眼睛說下去，“你那天喝醉了一直拉着我的手說對不起，你到底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這話說得狠了。
她發現說到“拉着她手說對不起”的時候薄涼的臉色整個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閃得太快她沒看懂。不過這也足夠讓她明白自己是抓到了他的死穴。
這樣就夠了，她本來也沒有打聽他隐私的想法。
“抱歉啊，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擡手推了下眼鏡，直直看進薄涼眼中，“你不想說的話那就不說吧。”
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薄涼不說話，她也不開口。一個冷漠一個笑，氣氛尴尬得剛剛好。
這時有幾個人過來找薄涼敬酒，唐沫就趁機開溜。走出會場去了趟洗手間，自來水拍在臉上就嫌水不夠涼，她需要更刺激一些才能讓自己恢複平靜，抓着臺盆邊緣的手微微發抖，擡頭看鏡中滿臉水珠的自己，臉色蒼白得吓人。
用力閉了閉眼睛，什麽時候才能平靜面對那一段不堪的往事……
撥着沾濕的頭發從洗手間出來，還沒走到宴會廳門口，就被出來找她的方姨拉進去：“趕緊去打印照片啦，不然要來不及了！”
***
忙碌的時候總是愉快的，因為沒時間去想那些不希望想起的事。
打印好照片，最後的人氣評選活動就開始了。
她心不在焉站在小舞臺下面，相機架在三腳架上，剛好可以一直擋臉。
男女人氣第一名毫無懸念落在薄涼和跟他一起來的那個美女頭上，薄涼看起來并不想湊這熱鬧，但還是被一群人起哄着推上舞臺。
高個兒美女好像有點喝多了，看人的眼神帶着迷離，倒是更加勾人。
唐沫本能避開和薄涼視線接觸，所以鏡頭一直鎖定在美女身上。
薄涼和美女并排站着，隔得老遠，下面的人就起哄：“薄總，你要不要離林小姐這麽遠啊？靠近一點靠近一點！”
美女瞥他一眼，聳了下肩走過去，哥倆好一樣一把勾住薄涼的肩，扭頭對唐沫勾勾手指：“來，給我們拍一個！”
唐沫鏡頭轉過去，手動對焦，兩張臉在取景框中清晰起來。
薄涼身子往另一邊微歪着盡量遠離身旁之人，看着鏡頭的眼中有一抹奇怪的神色，像生氣像讨厭又像……鄙夷。
唐沫按下快門，看着畫面在鏡頭下定格，擡手比了個“OK”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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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終于結束，唐沫扛着相機足足跑了一晚上，累得腿腳都不利索，她在宴會廳外供人休息的沙發裏癱着，身旁是相機包和三腳架。方姨忙着收尾工作沒工夫理她，她準備緩一緩就走。
微阖着眼睛聽酒會結束後陸續離開的喧嚣，腦中浮光掠影亂七八糟。然後，聽見有人在喊薄涼。
“薄總，你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給面子！”
她挑起一邊眉毛，好經典的臺詞。她不厚道的幸災樂禍，不知道薄涼會不會給這個面子。
薄涼的聲音太低，她是沒聽到他的回答，但之前那個又開口了，這次第一個音節就帶着發自內心的高興。
“薄總夠意思，就在對面過個馬路就到了！”
沒勁，這麽快就妥協了。唐沫轉個方向繼續閉目養神，聽着一群人往電梯去。
又躺了會覺得時間不早該走了，起身伸個懶腰背起相機包提着三腳架準備下樓，看到電梯那邊還有沒走完的人在等，就掉頭朝樓梯走。
不過就六層樓，走走也到了，沒必要去擠電梯。
她一邊這麽安慰自己一邊下樓梯，其實兩條腿累得都快擡不起來，還是咬牙往下跑。背上的相機感覺比平時重了好多，三腳架也墜得她手疼。
所幸下樓比上樓容易很多，沒多久也就到了一樓。
小姨家就在這附近，她給小姨打電話說自己累得生活不能自理求救助，沒多久小姨夫就開着他的老吉普過來接她了。
唐沫一癱死肉一樣爬進車裏躺在後車座上不動了，小姨夫将三腳架放到副駕駛座，上車笑她：“沫沫啊，你瞧瞧你現在這樣子，形象呢？”
唐沫死不要好翻個身揉着又餓了的肚子，閉着眼睛哼哼似的開口：“形象什麽的早被狗吃啦！”
“這丫頭！”小姨夫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無奈的笑笑，調轉車頭駛上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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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開了一段，小姨夫問她：“很累麽？”
“嗯……”唐沫鼓了下腮幫子含糊應着。
“一個女孩子找份安穩的工作做做不也挺好，非得這樣打一百零八份工，我們看着都替你覺得累。”
“現在找工作都要文憑啊，我又沒有那東西……大學畢業證書當你有的時候似乎不管什麽用，但當你沒有的時候那就是一條大河波浪寬啊！”說着差點唱起來，然後自己嘿嘿笑，笑着擡手捂住眼睛沒聲兒了。
小姨夫又朝後視鏡看了眼，但她已經在後座上躺平，看不見她。
嘆口氣低喃了句：“這孩子……”
唐沫一手抱緊相機包，一手捂着眼睛，聽發動機柔和的聲音和開着窗呼呼吹進來的風聲，抿了下唇：“小姨夫，你這車的空調還沒修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