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嘴緊麽?
一周後,唐沫坐上飛往開羅的國際航班。
這一周她感覺自己活得像只不見天日的老鼠,斷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絡。
手機那天沒電關機之後就躺在床頭櫃上沒碰過,好像一碰網上那些罵她的人就會從手機裏鑽出來。
小姨每天晚上會過來确認她是不是還活着,帶一堆吃的,但基本都是第二天丢進垃圾桶的命運。
經常坐着坐着就哭了,越想越委屈,怎麽就這麽慘呢,她已經不奢望五年前的事可以平反,但為什麽還要再把她拉出來淩遲一遍……
好不容易習慣了新的生活,好不容易都要忘了當初的痛苦,就這一下子又把她打回去,打回那個幾乎要把她沒頂的深淵中……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麽要忍受這些?
***
航班從上海出發,經停迪拜再飛開羅,大概十五個小時之後能到開羅。
小姨和小姨父開車送她去的機場,行李是小姨給她收拾的,一個20寸的行李箱,不重。她不知道小姨給她準備了什麽,她也不在乎。
上了飛機帶上眼罩就開始睡,一路睡到迪拜,同行的其他乘客都去逛免稅店,就她找了個角落的椅子貓了兩個多小時,等到再上飛機時卻沒了睡意。
身邊坐了個白人帥哥,很熱情的跟她搭讪,但她面無表情以一句英語太爛結束了聊天。扭頭看着窗外,滿眼都是雲浪,反射着太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她擡起一只手支着額頭靠在舷窗上,隔窗照進來的陽光溫度很高,沒一會就覺得手臂上曬得刺痛,“啪”一聲拉下遮光板,靠回椅背發愣。
然後就一路愣到了開羅。
取了行李走出機場,孤身一人又滿眼陌生,不由悲從中來。
沒走幾步就地蹲下忍不住想哭。
這次出來,除了上飛機前小姨塞給她的一本埃及旅游指南,什麽準備都沒有。先前一心想逃避上飛機就來了,落地之後才開始慌。
擡手抹抹眼角的淚,小姨倒是真放心直接就把她丢到這異國他鄉。
用力嘆口氣,讓她先蹲一會想想接下去該怎麽辦。
想從包裏拿旅游指南,可又不想動。身旁人來人往肯定很多目光落在她身上,不過這種地方誰認識她呢?要不是怕髒,恨不得席地坐下來。
就這麽蹲了一會,腿還沒覺得酸,突然聽見薄涼的聲音:“這是做什麽呢?”
她擱在膝蓋上的頭猛地擡起來,眼中茫然了一會苦笑着搖頭,低聲嘀咕:“哎是想他了麽,怎麽就幻聽了……”
“一個禮拜電話不接人不露面,一聲不吭跑到國外,還好意思說想我?”幻覺中的薄涼控訴她。
她點頭:“是啊是啊,我也覺得我挺混賬的。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遇到事情要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逃避。”
“哎……要那麽簡單就能解決我還能這樣啊?”
說着忍不住捂起眼睛苦笑,一周了沒怎麽開過口,居然在這裏和幻覺喋喋不休,要是讓小姨看到非以為她精神出問題了……
鼓了鼓腮幫子,手一撐膝蓋準備站起來,既來之則安之,選擇了逃避就不要想那麽多了!
但腿蹲久了發僵,最近狀态不好估計有點低血糖,站起來時眼前一黑雙腿發軟,整個人晃了下,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異國他鄉突然和人發生肢體接觸,身子一震手臂上汗毛豎了一大片,擡手甩開的同時往後退,然後又聽見薄涼的聲音:“別怕,是我。”
心尖一顫擡頭望去,薄涼站在兩步開外,身子微微向着她前傾,右手還伸着,腳邊是一只足有24寸的行李箱。
她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帶着哭腔說:“哎喲喂,幻聽還不夠幻覺都來了麽……”
然後她看着薄涼走到她面前,伸手捏她臉頰:“女朋友,你真覺得我是幻覺麽?”
唐沫大驚之下往後跌一步,她站在路邊,身後就是花壇,一退一撞,人就往後仰,薄涼探手撈住她的腰把她拉回來,用力抱了下。
只聽他低低嘆在她耳畔:“瘦了啊。”
人就是這樣,一個人的時候很能忍或者索性放開了哭,可一旦有人關心,而且是她在乎的人,那僅有的一絲堅強就會土崩瓦解分崩離析。
自我調節這麽久,敵不過對方一句“你還好麽”。
“我不好,一點都不好……”她垂下眼睛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薄涼搭在她腰上的手沒放開,一收一勾把她拉進懷裏抱住,下巴抵在她頭頂輕聲安撫:“別怕,有我呢。”
唐沫哭得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來,手用力攥着他的衣服,有種死都不放手的意思。
開羅和國內時差6小時,這時正好是中午十一點多,太陽火辣辣照着,感覺能把人曬氣化了。
薄涼輕拍她背:“走吧先去酒店,等會別曬傷了。”
唐沫又在他胸前趴了會才退開,低頭用手背抹眼淚,薄涼遞給她一塊男士手帕,疊得整齊,有淡淡薄荷味。
她擦着眼淚小聲問他:“你怎麽來了……誰給你通風報信的?”
薄涼拖着兩人的行李箱示意她往前走,走着他說:“你小姨找我,說把你托付給我了。”
“……”唐沫黑線,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小姨怎麽認識你?”
“你小姨和張佳佳關系不錯,估計張佳佳跟她說了什麽。”
誰?唐沫茫然,這名字聽着耳熟呢。
薄涼估計知道她茫然,加了句:“我秘書。”
“哦……上好佳的佳……”她低着頭不再出聲,薄涼站到路邊叫出租車,她磨磨蹭蹭跟上去,太陽太大,緊挨着他站在他身旁很小的陰影裏。
很快攔到出租車,司機英文不錯,薄涼把酒店名字報了,車就開上路。
路上唐沫想了又想,還是問他:“張佳佳對我們的事知道多少?”
薄涼正低頭看手機,随口說:“大概只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他嘴緊麽?”
薄涼擡了擡眼皮,笑問:“你覺得呢?”
是啊,要是緊薄涼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了。她居然有那麽點想感謝上好佳。
其實有人這樣說點有的沒的心情倒是沒那麽糟糕了,就像雨過之後的天,雖然沒放晴但終究不那麽陰沉了。
薄涼一直在玩手機,唐沫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看到第三眼的時候問他:“你手機能上網?”
“有随身Wi-Fi。”
唐沫輕“啊”一聲:“……我忘了租了!”
薄涼轉頭看她,微挑了下眉:“你要網絡做什麽,手機帶了?”
唐沫愣了下,打開背包開始翻,翻半天從背包底部翻出手機,下意識就去按開機鍵,但按下去馬上又松手,手機往包上一扣。算了,一周沒開機,指不定多少人找她……繼續當鴕鳥吧。
很快到酒店,薄涼付了錢下車,等司機開後備箱拿行李的時候薄涼問她:“帶錢了麽?”
唐沫又是一愣,剛背好的包取下來挎在胸前,從包裏摸出錢包翻開看了看,抽出一疊美金還有人民幣。
薄涼一手一個行李箱走過來,瞄了眼她的錢包,忍笑說:“姑娘,以後出國記得做好準備!再翻翻确定下各種證件都在不在。”
他一說唐沫果然又開始翻包,找到之後舒口氣,擡眼看他時眼睛亮亮的,對他說:“都在!”
薄涼無奈搖了搖頭:“走吧,辦好入住吃飯去。”
***
放好行李簡單梳洗之後,兩人到酒店餐廳吃飯。
唐沫本來沒胃口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但在薄涼的軟硬兼施之下愣是吃完了一份庫莎麗,盤裏只剩下挑出來的洋蔥粒。
庫莎麗是埃及一種常見食物。通常用米飯、空心粉、洋蔥、黑扁豆及番茄醬等做成,材料要先分開烹調,吃時再攪拌在一起,有點像拌飯。
吃完抱着鮮榨的甘蔗汁慢慢喝,薄涼比她先吃完,又低着頭在看手機。
她撇撇嘴有點不高興:“你玩手機吧,我回去睡覺了!”
說完杯子放回桌上就要起身,薄涼擡頭看她:“等等,我在看下午的行程,我們去看金字塔吧,獅身人面像。”
唐沫起到一半又坐回去,聽他說。
“有兩個金字塔區,吉薩金字塔和塞加拉金字塔,塞加拉比較遠,想去哪個?”
“我想去胡夫金字塔……沒有麽?”
“胡夫金字塔屬于吉薩金字塔區。”
“那我們去那吧。”唐沫眨着眼睛看他,帶着請求。
“好。你回房多塗點防曬霜,帶上帽子和遮陽傘我們就出發。”
“有必要這麽誇張?”唐沫拍外景從來不帶帽子傘這些,防曬霜就夠了吧……
“不想脫層皮就聽我的。”
唐沫咬了下嘴唇,誰知道小姨有沒有給她準備這些……可別防曬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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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翻了翻行李箱,帽子墨鏡遮陽傘一件都不少,安耐曬放了五六瓶,還有一條暗紅色的大披巾……小姨簡直是太貼心了……
帽子墨鏡都戴起來,塞了瓶防曬噴霧進包裏,想了想又把傘和披巾都塞進包裏,全副武裝着出門了。
薄涼帶了墨鏡和鴨舌帽,單肩背着背包倚在房間門口等她,低着頭又在看手機。
她踢踢跶跶走過去,伸手在他手機背面往上拍了下,有氣無力的說:“出來玩能不能別看手機?”
薄涼抱歉笑笑:“公司有點事要處理,等我幾分鐘。”
唐沫這才想起薄涼丢下工作千裏迢迢跟她來這裏,她還不知滿足嫌人家只顧手機不管她,頓時覺得很抱歉,趕緊說:“不急不急,公事要緊。”
薄涼打字的手指飛快在屏幕上跳動,擡眼看了看她,笑說:“也沒大事,林夢澤負責的項目有點小問題,她跟我撂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