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街上熱鬧非凡,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販嘴裏甜得很,見着姑娘們便奉承幾句,首飾朱釵絹帕賣得不少。

“這幾日也太熱鬧了些。”燕明庭帶着他回府,不安道,“人這麽多,容易出事。”

話音剛落,遠處就響起一道女子的喊叫聲:“救命啊,有賊人!”

燕明庭立即沖上去,見一位婢女扶着自家小姐,着急忙慌地指向人群中鬼鬼祟祟的人。

他二話不說就擠進人群,将人擒拿在地,在他懷裏摸索半天,将繡着牡丹花的荷包掏了出來。恰巧官兵經過,便将人交給了官府,然後拿着荷包回去。

“這個荷包是你們的嗎?”

“正是正是。”婢女歡喜地接了過去。

那小姐擡起頭來,看清燕明庭的相貌時,愣了一下,臉上不着痕跡地飄起一抹紅暈,行了個禮:“多謝公子,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改日好登門致謝。”

“不必如此麻煩。”燕明庭徑直離開。

“那不是燕将軍嗎?”周圍的人說道。

那小姐問道:“燕将軍?可是燕明庭燕将軍?”

燕明庭回頭去找趙夜闌,卻沒有看見人,忙拉住附近的人詢問,都說不曾見過。他又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查看有無于大力留下的痕跡。

結果還真找到了,他循着痕跡追蹤過去,最後停在了一家農家小院裏,正是鐘越紅的家,屋頂還冒着炊煙。

他好奇地走進去,便看見趙夜闌坐在院裏的槐樹下遮陰,面前擺放着一個木盆,手裏正在摘豌豆。

“你怎麽跑這來了?”

趙夜闌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手上的活兒沒有停,道:“捉到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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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個小毛賊罷了。”燕明庭走到他旁邊,見他動作很是熟練,蹲在一旁,也拿起一把豌豆摘了起來,“你還沒回答我呢,怎麽一個人突然跑到這來了?”

“哎喲,将軍也來啦。”鐘母從屋裏出來,小跑着過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水,笑道,“方才越紅把趙大人帶回來了,然後趙大人就要來幫忙摘菜了,這怎麽好意思呢。剩下的我來弄就是,你們都交給我吧。”

說着,她把剩下的豌豆都端進了廚房,順便把燒火的鐘越紅叫出來待客。

鐘越紅揩揩汗,見燕明庭來了,有些尴尬地解釋道:“方才我和阿娘上街,撞見了趙大人,當時情形有些混亂,就先把趙大人帶走了,阿娘非要請趙大人來家裏用飯……就怕家裏的的米面入不了趙大人的口。”

趙夜闌平時吃得多精細,他們這群人都還是了解的,可她又不好意思當面讓阿娘難堪,估摸着趙大人也是一樣的心思,所以就半推半就地一起來了。

“将軍你來得正好,快把大人帶回去吧。”鐘越紅瞥了眼廚房裏忙碌的母親,小聲暗示道,“我會跟她說你們有急事的。”

燕明庭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沉默的趙夜闌,忽然笑道:“越紅,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你這麽待客的嗎?趙大人都給你們剝完豌豆了,連口水都沒喝上不說,張口就是要趕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鐘越紅連連擺手,“只是害怕寒舍招待不了大人。”

“胡說,他都是第二次來了,若是真是嫌棄這裏,你就是八擡大轎也請不來他啊。何況他還幫你們剝豌豆,在府裏他都不曾動手過,你就不能讓他親口嘗一嘗自己的勞動成果嗎?這大熱天的,你竟然還不給他弄口水喝!”燕明庭嚴厲地指責了她一頓,而後偷偷擠擠眼睛。

鐘越紅後知後覺地看懂他的暗示,急忙點頭:“我、我這就去端水,大人等我!”

“這丫頭,真是不懂事。”燕明庭一邊碎碎念,一邊擡頭觀察趙夜闌的臉色,卻發現對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

趙夜闌順勢推了下他的腦袋:“就你機靈是吧。”

燕明庭笑了起來,蹲穩了去抓他衣袍,趙夜闌趕緊撩起來。

鐘越紅端着一碗水出來時,就看見他們二人在槐樹下說笑打鬧的場面,愣了一下,站在門口有些挪不動腳。

陽光落在樹梢,将他們的側臉映照得如此白皙溫暖,誰能想到聲名狼藉的趙夜闌會在一個小院裏笑彎了嘴角,而他們戰功赫赫的燕将軍又幼稚得跟個孩子似的。

她将碗放在屋檐下,沒有去打擾他們,轉身進廚房,繼續燒火,只是臉上不自覺地帶上了笑:“阿娘,你說,愛情到底是什麽樣的?”

鐘母欣喜若狂地看着她:“丫頭,你有相中的郎君了?”

“沒有,我只是好奇而已。”鐘越紅雙手撐着臉蛋說。

“沒關系,等你遇着這個人了,定然會知道的。”鐘母欣慰不已,看來女兒年歲大了,終于開竅,想體會一下兒女情長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嫁什麽樣的人?”

鐘越紅想了想,斬釘截鐵道:“反正決不能是負心薄幸的人!”

鐘母知道她是又記恨上她爹了,嘆氣道:“可是富貴人家三妻四妾是常事……”

“誰要嫁那些左擁右抱的家夥,我鐘越紅才不與人分享,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而且,誰說富貴人家就一定三妻四妾了,将軍娶的還是男人呢,不也沒有納妾嗎?說到底,就是那些人貪心而已!”鐘越紅氣憤道。

鐘母無奈地笑了笑,安撫道:“行,那阿娘明日就去廟裏拜拜,保佑我們越紅早日遇到一個只鐘情于她的蓋世英雄。”

鐘越紅被她逗笑。

午飯很快就好了,炖了個老母雞湯,新鮮豬肉搭配着素菜炒了幾道家常菜,還有熱騰騰出鍋的豌豆飯。

“有勞伯母了。”燕明庭舀上一大碗飯,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手藝不太好,兩位大人将就着吃點吧。”鐘母腼腆地笑了笑。

“哪裏,我就愛吃這些家常菜,有味。”燕明庭說着,暗中用膝蓋頂了一下趙夜闌。

趙夜闌白了他一眼,而後迎上鐘母老實巴交的殷切目光,道:“嗯……我也是。”

燕明庭和鐘越紅同時低下頭忍笑。

趙夜闌:“……”

用過飯後,鐘母還要出攤,就留着鐘越紅看家,然後送他們一起往外走去。

“伯母,你是不是有事想說?”燕明庭見她不斷地搓着袖子,欲言又止,道,“咱們也不是外人,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

“嗳……”鐘母回頭看了一眼,與家裏隔了一段距離,才期期艾艾地說,“将軍,大人,有一件事我還想請二位幫幫忙。你們的眼界比我寬,應該認識不少青年才俊吧?”

燕明庭立馬猜到她的意思了:“您想給越紅擇婿?”

“我哪敢擇婿啊,我是什麽身份?”鐘母笑着擺擺手,嘆氣道,“我就是怕她被人騙了,如果你們有覺得适合她的人,能不能幫着撮合撮合?”

“成,不過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嗎?”

“我瞧着她像是開竅了。”

“那沒問題,遇到适合的,我就替您多看幾眼就是。至于成與不成,還得看她自個的意願。”

“多謝将軍了,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老身在這給你們磕頭了。”鐘母感激涕零地要下跪,卻被這二人同時制止。

“您可千萬別這麽客氣,越紅也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早把她當親妹子看了,她的婚事我們大家都放在心上呢,您就放心吧。”燕明庭好說歹說,才把人哄走。

兩人回到府上,燕明庭真的和趙夜闌讨論起了京城裏的青年才俊:“你說說,什麽樣的人才适合越紅?到底是找個有文采的,還是有功夫的呢?”

“這怎麽說得清楚?”趙夜闌打開一本棋譜,“這又不跟下棋一樣,有規則和路子,良緣還得她親自去尋。”

“我們又不是全權為她做主,只是幫她留意一下嘛。”燕明庭坐在對面看着他開始擺棋,視線不由自主就緊緊釘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

落子的聲音清脆得很,不緊不慢,和他的心跳聲并不合拍。

“那你可有看好的人?”趙夜闌一邊翻閱棋譜,一邊擺弄棋子,并沒有看他。

“依我看,阚川倒是不錯的人選,可惜了,他已有家室,哎。”

阚川愛妻如命,在朝堂上都是出了名的,即使如今已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見識過不少如花美眷,也從沒有動過納妾的心思,是以燕明庭對他觀感還不錯。

趙夜闌手指一頓,好笑道:“不納妾就是好人了?”

“那是自然,起碼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你看他多正直。”

趙夜闌捏着一枚黑子,指腹摩挲片刻,撐起下颌,嘴角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我怎麽覺得你話裏有話呢?”

“咳!”燕明庭清清嗓子,又正正衣袍,一身正氣道,“不錯,像我們這樣的男人,那真是世間少有啊!阚川之妻就很明白這個道理,對他既是崇拜,又是體貼,這才叫阚川心甘情願只對她一人好啊。”

趙夜闌笑道:“我聽出來了,你是想去找一個他妻子這樣的姑娘啊。”

“嗯?”燕明庭啧啧稱奇,“你這什麽耳朵,壓根就聽不懂。”

“呵,你給我滾出去,別打擾我下棋!”趙夜闌将人趕出去,關上房門,回到桌邊,将棋局擺好,卻發現少了一枚棋子。

他彎腰在四周尋了一圈,忽然聽見有人敲窗子,他擡起頭一看,就見燕明庭靠在窗邊,手裏把玩着一枚白子,挑釁地沖他笑。

“燕明庭!”趙夜闌拿起弩/箭,怒而追出去,滿院子掃射,下人們戰戰兢兢地圍在回廊上看戲,看猴戲,看他們将軍上竄下跳的像只猴。

翌日,趙夜闌用完早飯,準備去翰林院,誰知剛出門,便看見一名女子帶着婢女站在大門外,被人不小心一撞,手裏的東西撞翻在地。婢女罵了幾聲那跑走的人,然後去撿着地上的東西。

其中一個盒子恰巧落在趙夜闌腳邊,他彎腰拾起來,險些與另一只手碰上。

那小姐突然收回手,擡起頭看向他時,又是猛地一怔!

趙夜闌将東西遞給她,二話不說準備上轎,卻被那小姐喊住了:“多謝公子,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改日好登門致謝。”

趙夜闌疑惑地看了一眼她,又回頭往将軍府的大門看了一眼,這麽明顯,難道她是瞎嗎?

趙夜闌不再浪費時間,直接入轎,出發去翰林院。

“小姐,你怎麽了?”婢女拍拍僵住的人,“咱們還去不去給将軍道謝了?”

“他好冷酷哦!”小姐回過神,雙眼放光,“不愧是京城,怎麽這麽多美男子,一個比一個俊,還都愛答不理的,一看就比那些凡夫俗子妙啊,我可太愛京城了!”

“小姐,他可是從将軍府出來的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婢女提醒道。

“不普通才好,這才配得上我嘛。”

“可是,将軍府已經有兩位主子了。剛剛這位,說不定就是嫁給将軍的趙夜闌啊。”

“是哦……”

“那咱們還去道謝嗎?這些東西也摔碎了。”

“謝,當然要謝!咱們先回去,重新備禮。”小姐眼睛轉了轉,雀躍不已,打定主意道,“去飽飽眼福也好啊,一口氣看夠兩個美男子,這種福氣上哪找!”

婢女:“……”

傍晚,趙夜闌回到府中,聽下人彙報說那群武将們又來府裏了,他點點頭,先回房去換下官服。

“大人,今日的東西很新鮮。”小高提着籃子進來,小聲說道。

趙夜闌一頓,接過籃子,給他使了個眼色,小高馬上去關緊門窗。

趙夜闌取出信件,仔細一看,眉心瞬間擠攏,一直沒有舒展開來。

焚毀紙條後,他大步流星地去武器庫房,隔着老遠就聽見這群人嘻嘻哈哈地笑個沒停,還有打鬥的聲音。

“趙大人,你怎麽來了?”何翠章正在演示新練的拳法,見他出現在門口,才收起拳腳,笑着問道。

趙夜闌徑直看向燕明庭:“我有事和你說。”

“什麽事?”燕明庭笑着向他走來。

“是要說私房話吧。”一人笑道,将燕明庭往前推了推,“将軍還不快去。”

“別鬧。”燕明庭佯裝斥責,臉上卻樂開了花,走近時,卻發現他臉色有些不對勁,疑道,“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趙夜闌下意識看向鐘越紅,鐘越紅困惑地走上前:“是跟我有關嗎?”

燕明庭見他沒否認,剛想帶他回房,就聽鐘越紅說:“大人,你不妨直說吧,他們都不是外人。”

“是啊,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們也好一起幫忙。”何翠章說道,其他人也聚攏了過來,都等着他開口。

趙夜闌深吸一口氣,道:“越紅她……可能要被召入後宮了。”

聞言,衆人先是一愣,旋即紛紛看向鐘越紅。

鐘越紅臉色一白,手裏的九節鞭忽然無力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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