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落幕
婧月和容嫔肩并肩站着, 對麗嫔吃人的視線恍若不覺。
容嫔此時也明白過來,知道婧月給自己挖了大坑,但看着眼前麗嫔的慘狀, 她什麽話都不敢說,只能順着婧月的意思默認下來。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說到底還是麗嫔和柔才人做事不周, 被人算計到這份上都發現不了, 活該落到這地步。容嫔心裏這樣想着, 對婧月态度更加謙卑起來。
旁若無人的模樣激得遠處的麗嫔更加怨恨。
憑什麽呢?
憑什麽自己落到這種境地, 容嫔卻能好端端站在那裏?她比自己強到哪去?
當初容嫔找上門時的心思直白到一眼就能看穿,大家不過是心照不宣罷了, 如今容嫔卻不要臉的将自己二人賣了, 踩着她們扒上了貴妃的高枝。
這讓麗嫔如何能忍。
在她看來, 她們的計劃可謂是萬無一失, 若不是有容嫔暗中出賣,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呢?
至于計劃明明只有自己和柔才人知曉,容嫔是怎麽知道的問題, 麗嫔想不通, 也沒時間去想了。
反正會出賣她們的除了容嫔再沒有別人。
總不能是熙貴妃自己猜出了計劃, 嫁禍給容嫔的吧?
她越想越恨,緊盯着站在一起的婧月和容嫔, 擡手撫上剛剛整理好的鬓發,從中取下一支發簪, 放在手心摸了摸。
“娘娘?”柔才人在她旁邊陪着, 見她神色異樣,疑惑地喚她一聲。“怎麽了?”
麗嫔不答。
她低頭看着手心的發簪, 這只發簪以純金打造, 頂端用金片盤成了雙枝芍藥式樣, 再用纖細的金絲串了紅珠為蕊。輕輕一晃,滿枝金芍藥就随之搖擺,日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精巧奪目。
這是她當年在花園一舞複寵後,周熠專門送她的。她還記得皇帝那日親手執起發簪,将其插在自己發間的模樣。這些年來,她一直将這只簪子視如珍寶,愛這花簪的精致美麗,也紀念那晝夜苦練豁出臉面換來的帝王恩寵。
但是今日,這只花簪又有另一用處了。
麗嫔摸着花簪尾部的尖銳,心中暗想。劇毒入體,罪行敗露,今日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一個死字,說不準還要連累家族。既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倒不如再帶幾個人下去陪她。她的視線在婧月和容嫔身上來回流轉,在心裏反複掂量。
她體虛力弱,宮人都在旁邊守着,要動手的話,只有一次機會。
該選誰呢?
婧月一直關注着麗嫔那邊的動靜,見她滿是惡意的目光投來,警惕心瞬間拉滿,下意識退了一步,朝宮人後面躲了躲。麗嫔見狀有些失望,視線慢吞吞移開,直直盯在容嫔的身上。
餘光注意到這一幕,婧月微松口氣,瞥了無知無覺的容嫔一眼,又默默離她遠一點。
不知麗嫔究竟要做什麽,但死道友不死貧道,祝她好運就是了。
念頭一閃而過,就見麗嫔在柔才人的攙扶下顫巍巍站了起身,虛弱無力向前邁出幾步,朝衆人這邊走來。
“麗嫔怎麽又過來了?她還想做什麽?”衆人見了不禁皺眉,青露在婧月身後小聲嘀咕了一句。
今日花園裏的情景太詭異,麗嫔更是肉眼可見的居心叵測,她可不敢讓這人再湊到婧月跟前。青露朝何慶安使了一個眼色,何慶安會意,兩人便一齊邁步向前擋住婧月,警惕地盯着越走越近的麗嫔。
看着他們的動作,婧月有些欣慰,又不放心地伸手扯扯青露,帶着他們往後撤了一步。
見她們這般警惕,麗嫔徹底死心,走到不遠處,她腳步頓了頓,甩脫柔才人的攙扶,攥緊手裏金簪,身體向前撲,轉瞬就沖了上來。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撲到容嫔面前了。
“啊!你做什麽!?”
容嫔也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一直留心着她的動靜,但沒想到虛弱無力的麗嫔能突然爆發出這麽快的速度,更猜不到她會做這種事。一時間被吓住,來不及後退,只能驚慌失措用手去擋。
但哪能擋得住呢?
她今日本就來得匆忙,身邊只跟了一名貼身侍女,此時見麗嫔手持金簪面目兇狠沖上來,只有那名宮女下意識救她,拉着麗嫔一起摔倒在地,三個人在地上揪成一團。
場面瞬間一片混亂。
“啊!”
“快救人!”
“麗嫔瘋了,快把她拉開!”
宮人護着婧月連連後退,婧月又指揮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沖上去救人。
麗嫔對衆人的動作不管不顧,只握緊手裏的簪子,一味對着容嫔的臉去劃。任由多少人拉扯都攔不住,擋了幾次後容嫔感覺自己臉頰一涼,随後就是尖銳劇痛傳來。
“啊!”
捂着臉躺在地上,她整個人都傻了。睜大眼睛看着被宮人扯開的麗嫔,看着對方臉上扭曲的笑容,手中染血的簪子。容嫔大腦一片空白,發出一聲凄厲哀嚎,猛然從地上翻起,也從頭上拔出發釵,對準麗嫔的臉狠狠紮了下去。
嘶……真狠啊。遠遠躲開的婧月見此不禁吸了口涼氣,擡手摸摸自己的臉。
這場鬧劇又持續了片刻,直到麗嫔容嫔兩人都被宮人按倒在地才算結束。
婧月活了這些年,還真沒見識過這樣兇殘的場面,看着血腥混亂的現場一時間有些麻爪,控制住局面就讓宮人去給皇帝和皇後報信了,事情鬧得太大,她處理不了。
還好之前準備得充分,也不怕皇帝親自查。
接到消息後,周熠很快就趕了過來,皇後也派靜容過來幫忙。婧月此時已經回到宮裏,将麗嫔等人一起帶回來接受太醫的診治,皇帝進來的時候,所有人傷口都處理完畢。
看着滿滿當當跪了一屋子的人,周熠皺皺眉,有些不明所以。
“這是怎麽了?”
他的目光在凄凄慘慘的麗嫔和容嫔身上停留一瞬,差點沒認出兩人是誰,話語頓了頓,又別開視線去看婧月,“貴妃你來說。”
“是。”
婧月朝他福了福身,如實說了起來,從今日邀請容嫔做客說起,講述了柔才人突然上門邀請,帶着容嫔一起出去,麗嫔被蝴蝶追逐,随後突然襲擊容嫔……
她不帶任何感情因素地向周熠講述了今日突發事件的全程。聽着聽着,周熠就沉默了,無語半晌,低頭去看跪在地上形容狼狽的麗嫔,百思不得其解,
“林氏,你發什麽瘋?”
“回陛下,臣妾确實瘋了。”麗嫔端正跪着,聞言将頭埋在地上,沒有擡頭看皇帝一眼。
此時她早已不是滿頭珠翠彩裙迤逦的動人模樣。經過方才一番撕打,她頭發散亂,衣衫沾滿泥土血跡,臉上全是被容嫔又抓又紮的傷口,任誰來了都認不出她。
“妾有罪,妾嫉恨貴妃,怨恨容嫔,因此做下許多惡事,落到這般下場也不冤。妾請以死謝罪,請陛下看在臣妾多年侍奉的情面上,不要再牽連無辜。”
她說着又面向皇帝深深叩首,沒為自己多辯解一句,說完就一把抓起藏在手裏的發釵,對準脖頸直直刺了進去。
“啊!!”
衆人被她這般幹脆決絕的動作驚住,膽小的更是驚叫起來,旁邊站着的侍衛們也反應不及,等回過神上前查看時已經為時太晚,太醫上前俯身看了看傷口,就搖了搖頭。
全場一時默然,只有柔才人掙脫宮人的阻攔,撲到麗嫔跟前失聲痛哭。
“荒唐!”
周熠沉默坐着,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揮袖砸了婧月一套茶具,暴躁地起身轉了一圈,不住聲的罵着,“失心瘋的潑婦!朕的後宮裏竟有這般狠毒的惡人。做出這種惡事就想一死了之?誰給她的膽量!”
“她以為死了就能抵罪了嗎!”
婧月站在旁邊,低頭看着地上茶具的碎片不敢說話。
發洩了幾句,看着滿場瑟瑟發抖的鹌鹑,周熠深呼吸幾次才壓下心頭火氣,轉頭看看婧月,見她也面色蒼白躲在角落裏,不禁擡手揉揉眉心,放緩聲音說道,“行了,朕知道了,貴妃今日受驚不小,就好好休息吧。這件事朕親自派人去查。”
“是,多謝陛下。”婧月聞言俯身拜下。
“嗯。”
皇帝點點頭,也沒心情多說,袖子一甩邁步出門。蘇林恩跟在他的後面,朝婧月躬身示意了一下,揮手讓宮人将現場收拾幹淨,拖起麗嫔涼透的屍身離去。
柔才人和容嫔也被他們一起帶走了,她們兩人可沒有婧月的待遇,帶着一身傷病也逃不了審問。
皇帝震怒,負責調查審訊的宮人自然用上了十二分的心力去查案,柔才人和容嫔抗不過審訊,老老實實有問必答,來龍去脈很快就被查得一清二楚,當天晚上就擺在了周熠的案頭。
乾清宮裏,聽着沐雲的彙報,随手翻閱着案卷,整體脈絡在他的心底漸漸浮現:
麗嫔找熙貴妃求和不成,反生殺機。
麗嫔與柔才人合謀,做事不密引起容嫔注意,容嫔主動上門求合作,前幾日又與婧月私下會面……
“毒婦,愚不可及。”
啪的一聲将案卷合攏,往桌上一扔就不再多看,旁邊幾份口供放着,周熠也懶得再看一眼。事情經過很明顯了,麗嫔柔才人主動害人,容嫔牆頭草反複橫跳,婧月被通風報信後順勢反擊。
婧月是受害者,從頭到尾沒做什麽,最後反擊也只是順勢而為,讓對方自食其果而已,周熠将其略去不管。
容嫔牆頭草的行為讓他很是厭惡,但毀容的下場也算教訓了。
需要處置的就麗嫔和柔才人。
他想了想,“傳旨,麗嫔林氏多行惡事,不思悔改,罪大惡極,雖死亦難抵其罪。令褫奪封號,廢為庶人,其身不得入妃陵……”
他沉吟片刻,“至于柔才人,助纣為虐,本該以同罪論處,但念三皇子年幼,暫且網開一面。令降為選侍,遷出後宮另擇居處,無召不得出,永不加封。”
作者有話說:
嗷,終于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