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離

在高三快要開學時，鐘毓寧終于有了龐萌的消息。那天一早她剛起床不久就接到了她的電話,隔着距離鐘毓寧也明顯感覺到那端一向活潑開朗的人情緒不高。

“毓寧,我明天晚上就走，今晚出來陪陪我吧。”龐萌話語中滿是請求的意味。

鐘毓寧當然不會拒絕,但也有些吃驚,“龐萌，你家裏人都知道這事了,我還以為你這次走不了了。”

“其實他們也就是一開始對我的自作主張很生氣而已，過了一陣就沒什麽事了,我們家一向對男孩子的要求很高,但像我這樣的女生一向是嬌養的,他們見我去意已決,也沒有再反對,不過我媽媽倒是哭了一場。”龐萌向她平淡的講述着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那段時間你完全消失了是怎麽回事啊？”鐘毓寧問道。

“也沒什麽事，就是我哥突然發了瘋。”龐萌說得十分不以為然，“物理老師已經告訴我你走不了了，只有我一個人也真遺憾，不過我當時一直主張你和我一起走也是有原因的，我本來就夠孤單了，怕過去沒個認識的人我會瘋掉。”

鐘毓寧再一次強烈的感覺到盡管她和龐萌關系不錯，但她從來不曾了解過她的內心。不過話說回來，她心裏藏着的事也從未告訴過她，兩人心中都有着十分隐秘的事情無法說出。

“如果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随時奉陪。等我有機會，我也會來看你的。”鐘毓寧只能這樣安慰她。

“好了，不說這些喪氣話了，晚上出來陪我。”聽電話這邊的她應了一聲就約了個地點見面，這就挂了電話。

因為上一世被看低慣了，以前她還一直以為龐萌這樣家庭出生的人，那一定是很快樂的，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完全錯了，快樂與否與外在的那些物質因素根本毫無關系，重要的是這一路上陪着你的人是誰，現在有了季冬至後，她已經不知比以前快樂了多少，盡管有時還是會為無法預知的未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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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毓寧來到與龐萌約定的咖啡廳時，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龐萌坐在一個雅間裏，看到她來也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一直拿着小勺攪着杯裏黑乎乎的咖啡。

“既然你那麽害怕，害怕孤單，害怕一個人，要不就留下吧？”這是鐘毓寧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她看着如火般熱烈的她現在這樣恹恹的模樣，心裏十分不忍。

龐萌稍微緩了緩動作，之後又恢複了剛才的頻率，“我是害怕，但去了那邊最多就是可能瘋掉，但我現在留在這裏是真的會瘋掉。”

和季冬至在一起後，鐘毓寧對待一些事也變得敏感起來，這時她伸出手握住了她還在攪動咖啡的手，制止了她機械的動作，也試着讓她認真聽她說話：“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是支持你的，但我希望的是能看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看到的那個你。”

“我回不到過去了，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可是一切都變了，人變了，心也變了，我早該明白人心易變，而我也總會長大。”龐萌這時才認真的看着她，嘴角還挂着一抹淺薄的笑意。

鐘毓寧看着她的笑，聽着她的話，沒由來的心痛到不行，到了嘴邊安慰她的話，也全都說不出來了，她突然想起了那晚母親對她說的話，有些事必須自己走出來，旁人在身邊不管怎麽做都是沒什麽用的。

龐萌很快又努力恢複了正常，笑着問她：“你還沒吃飯吧，這裏有些東西味道還是不錯的。”說完也不問她意見，急忙招來了服務生，叫了一大堆的東西。

直到點的餐都上了桌，鐘毓寧才發現她剛才點了多少，可真正吃的時候幾乎就只有她一個人了，龐萌偶爾會吃一些，但總是咬一口就吃不下了。

兩人也沒有再提剛才那個是走是留的話題，默契的選擇了忽視。

一大桌的食物自然是吃不完的，龐萌見鐘毓寧像是已經吃飽了，便付完帳拉着她出了咖啡廳。才從裏面走出來，就是一陣涼風吹來，正是夏日炎熱的時候，但今晚這風大的有些不正常，顯見多半是要變天了。

出門時才是華燈初上，現在已是黑的深沉，大城市有一個好，燈火璀璨，明明黑夜來臨，卻并不顯得寂寥。

鐘毓寧今晚也是安心要陪着龐萌，也不問她想要去哪兒，就一直跟着她走。

龐萌時不時的看向四周，像是想要将這個地方緊緊镌刻在心裏。兩人一時都沒人說話，但這時周圍倒是喧嚣，也不顯得清冷。突然有個身影從兩人身後沖了過來，攔住了龐萌緊緊握住了她的肩膀。

“萌萌，你知不知道我最近為了找你都要瘋掉了？”張廷東眼裏都是明顯的紅血絲，鐘毓寧毫不懷疑他說的話。

龐萌倒是反應冷淡，“我又沒逼着你找我？”像是覺得他的臉色還不夠難看，“你明明知道我和我哥一起走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少在那裏自作多情，我又不會感謝你。”

張廷東臉色煞白，“你問我為什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竟是和剛才龐萌極其相似，“要不是我知道你存了那樣的心思，你以為我會擔心？我張廷東還真是吃飽了撐了。”

“我說了，我的事不要你管，你煩不煩啊？”龐萌竟是吼了起來，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開始注視起這一對年輕的男女。

“好，你說不管，我就不管，以後我都不會管你的事了，你要走就走，就是死在外面了也不管我張廷東的事。”吼完這幾句後，張廷東就快跑着離開了，很快就看不見人影，和他來時一樣的突然。

鐘毓寧看着龐萌，只見她雙眼都沒有神采，全身軟的像是站立都不行了。她忙上前扶住了她，兩人一同朝附近一個廣場走去。

她找到了一個長椅和她一起坐下，她仍舊十分安靜，卻也辨不出悲喜。

良久後，鐘毓寧才開口問道：“剛才你為什麽要故意罵走他？”她了解她的性格，剛才的所作所為一點也不像她，而且她看得出來張廷東對她來說還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我不想給他希望，這樣對我倆都好。”龐萌回道，聲音卻有些飄渺，像是和鐘毓寧隔着很遠的距離。

“好吧，我發現今天你總有很多理由來說服我。”鐘毓寧笑了笑。

兩人又坐了一陣，季冬至給鐘毓寧來了電話，問她現在在哪裏，她照實回答。随後季冬至又問她和誰在一起，她說了龐萌後，他明顯頓了一下，緊接着道：“你在那裏等着我，我很快就過來接你回家。”

鐘毓寧自然是滿心甜蜜，因為龐萌要離開的悲傷也沖淡了一些。

等到季冬至來時，并不只有他一個人，他身邊還跟着龐振東，兩人走近了之後，鐘毓寧更是聞到了濃重的酒味，不禁蹙了蹙眉。季冬至像是發現了她這個小動作，輕微的揚了揚眉，随後就拉住了她的手，向龐振東道：“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和龐萌一起走吧。”

鐘毓寧這時看向龐萌，見她眼裏全是祈求，她知道她是希望自己不要丢下她。她怔了怔，不明白為何她看到龐振東是這樣的反應，她下意識的又看向龐振東，只見一向意氣風發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他今天竟然毫無生氣。

還沒等她做出決定，季冬至已經拉着她的手朝外走。她忙回頭看了看還呆坐在椅上的龐萌，她卻只是苦澀的笑笑，向她揮了揮手，做了一個“再見”的嘴型。

“跟我回家。”龐振東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回家，但不用和你一起。”龐萌回答得十分冷淡，竟是比剛才對待張廷東的态度還要過分。

不知發生了什麽，龐萌突然驚叫起來：“你放開我，龐振東，你就只會用強，爸媽都已經同意了，這次除非是你打斷了我的腿，不然我肯定是要走的……”緊接着她還說了什麽鐘毓寧就聽不見了。

今天季冬至喝了酒，是司機來接的他們。直到坐上了後車座，鐘毓寧還是想着今天龐萌的種種，她突然想起張廷東剛才的一句話，竟然有些豁然開朗，像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小丫頭，想什麽呢？”季冬至見她一上車就開始走神，忍不住問道。

鐘毓寧忙将視線從車窗外移了回來，看向等着她回答的季冬至，問道：“振東哥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大事？”季冬至對她這個問題有些始料未及，可想了想還是回道：“他準備訂婚了。”

果然如此，她竟然猜中了，難怪她能和龐萌一見如故，就連兩人喜歡的人都是驚世駭俗。她像是突然看到了某種命定的結局，她不願去想，但不代表那些不能忽視的東西就不在了。她緊緊地盯住季冬至，不願放過一絲一毫，視線卻還是漸漸模糊。她本來應該感到幸福的才是，龐萌得不到的她畢竟是得到了，可還是控制不住，說不出到底是為誰悲傷。

季冬至有些被吓住了，除了在鐘少強的葬禮上曾見她掉過眼淚，何曾見她哭過，也不再顧及司機在場，忙把她抱到了腿上，關切的問道：“小丫頭，到底怎麽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龐振東和龐萌的那點事，他想不到她竟然自己猜到了他們兄妹倆的事。

“沒什麽。”鐘毓寧忙抹了抹已經掉下來的淚水，努力的笑道：“就是舍不得龐萌離開。”

季冬至也沒有懷疑，靜靜的抱着她，卻是感慨道：“還好你沒跟着她走。”話雖沒說完，但意思她明白，她只能在心裏回道：有你在，我本來就該什麽都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在正文中間插龐萌的故事，不知道你們覺得行不行，如果覺得不好，我就還是接着寫正文。

明天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