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看見她,心會微微地抽痛,一陣一陣的。這一點,韓昭沒有說出來。心痛的話,代表的是什麽?

是在告誡不要離她太近,還是在告訴韓昭,你已經萬劫不複。

喜歡到萬劫不複,便是飛蛾撲火。心裏縱有萬千冰刃,卻在面對你的瞬間春暖花開。所以,才喜歡到烈火焚身也甘之若饴。喜歡你,喜歡到一想到你,心靈的某一片就像被人輕輕敲打一半,隐隐作痛。

曾想過,如果我那時在成熟一點,早遇見她一點,我一定會帶她離開,讓他不要承受之後的苦難,不要一步步走向光明的對立,變成現在泥濘的樣子。

夜絕岚也同樣在懊悔這件事吧。

男孩們都自責過,都在為這兩個已經陷入泥潭出不來卻仍然執迷不悟的女孩擔心牽挂。深知自己也步入深淵不自知。

可是,人的力量是拉不住時光的車頭,也逆轉不了記憶深處帶給女孩們的悲痛。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女孩們強顏歡笑,看着女孩們把傷痕累累的過往一針針親手縫合起來,看着女孩們以無法更改的決絕姿态戰鬥,他們卻只能在背後默默嘆息,默默心疼。

他們害怕,除了女孩們的逆鱗。因為喜歡,他們不忍心拉住女孩們歡奔向地獄的身影。

他們無能為力,所以暗恨叢生。

“這是怎麽回事?”夜絕岚驚訝地看着路上禁止通行的标記。

望着地上的一灘血跡,夜絕岚很快便知道了這裏發生了交通事故,怪不得路上一輛出租車都沒有呢。

林諾其間迷迷糊糊地醒了,說了一聲:“我們要看日出的”就又睡了過去。

韓昭微微皺眉有些不贊同,但是看着微弱的信號也只能嘆口氣。往回走已是不可能,當初找到她們兩個已是千難萬難,回去的路雖做了标記,但附近沒有路燈看起來也不甚清楚。

果然是偏僻的很。

若是硬闖過去……韓昭看着被毀得面目全非的路面,開始躊躇起來。不會是那些老頭子做的手腳吧。

總之,沒有絕對安全的把握,韓昭不敢拿手裏的女孩子開玩笑。

“回那片林子。”兩人對視了一眼,做出了這個決定。

兩個男生睜着眼撐到黎明,間或幾句交談。林諾和左嫣涼到了日出時分也沒有醒過來。當然,兩個男生也沒有叫醒她們。

夜絕岚瞅了瞅韓昭懷中的左嫣涼,暗忖着,好像,據說,左嫣涼這小丫頭的起床氣很大啊。

還是林諾溫柔。

韓昭眯着眼望着遠處漸漸升起的太陽。一動不動,不禁吸引着夜絕岚也看了過去。

一時間周圍都變得肅穆了起來。女孩們被男孩子的大衣包裹着,倒是毫無察覺。

太陽把韓昭的劉海染成了金燦燦的一片,襯着俊美無俦的臉,無端給了他一些青春應有的俏皮。

怎麽可能會忘了呢,在心中存留的最溫暖的記憶。韓昭一瞬間有些失了神。

那是在M國的一個冬季的黎明。

他被人追得走投無路。躲在小巷的深處。黎明時是最黑暗的一段時間,也因此韓昭才會走入了死胡同。逃不掉了。

街上除了鄉村特有的微弱的路燈外,還混着幾人粗粗的喘息聲。

“給……給我打!”

原始幾個小混混看不爽他很久了。他是黃種人,卻因為他的俊美奪走了多少姑娘的目光。

他是個孤兒,是個沉默寡言了很久的人,卻極其的敏銳和敏感。他反感那些有意無意和他肢體接觸的那些金發姑娘,而這次的被毆打,不過是求愛不成的姑娘反誣他一口。

原來這女孩本是地方混混頭兒的現女友,遇見他之後想要腳踏兩只船,被他義正言辭地拒絕後羞憤難當,惱羞成怒誣陷韓昭調戲自己。為了面子,混混頭兒痛下殺手,韓昭才落得了如此下場。

喊打聲不絕于耳,可在下一秒卻因一個男孩大腿被槍擊中而凝固了下來。

意識模糊的時候,韓昭努力擡起頭,只看見血色裏一個穿着黑色學生裙,紮着高高的馬尾的女孩持着來福,冷豔地站在那裏,背向陽光。

“Hi,guy.”聲音低沉,卻很好聽。

被救了。當時韓昭就只有一個念頭。被這個人救了。

美女救英雄,卻毫無違和感。這個美女的氣場太強了。

一步步走來,從容不迫。讓韓昭安心地暈了過去。

等自己醒來,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依稀只記得輪廓。

等傷好以後,要報答她。

找她似乎是一件非常輕易的事,因為她在賬單上留下了姓名。龍飛鳳舞,竟是流暢的漢字。

原來是同胞。

雖然不記得樣貌,但當時朝陽初生,眯着眼想看着獵物一樣審視着的冷冷的眼神,讓人終生難忘。

這是何等讓人信服的姿态。光是這一眼,就讓韓昭失去了心神。讓韓昭,像孩子一般去景仰他的神明……在還不知道左嫣涼本性的時候。

直到後來找到了她,甘心成為了他的心腹,站在了離她最近的地方,才知道,這樣的強大,都是裝的。原來,她是最容易哭出來的那個。比林諾,比歸行歌。

左嫣涼有意讓他學一些格鬥技能,他終于又一次使出了年少時的那套拳法,這時他才驚覺,自己對左嫣涼的信任,已是非同一般。在遭遇那般殺親的災難後。

左嫣涼也沒有辜負自己對她的信任,甚至邀請自己一起進入複仇的行列。韓昭怎麽可能會推拒。

可以緊緊地守着她,也可以尋找仇人,何樂不為?

于是開始認真地學漢語,學漢字,竟是不出三年便讓人驚嘆地成長了起來。

“你并非池中之物,怎麽就被這麽一個主子困住了。”蘇啓末這樣評價過,韓昭未置一詞。

自己選的路,當然是自己走起來舒暢便行了,何須管其他。

一開始是覺得仰慕,到後來的信任和心疼,摻雜着對未來的報複以及身邊女孩越來越讓人擔憂的狀況,竟不知何時發酵成了愛意。或許,生命中已經深深熔刻入一個叫左嫣涼的人了吧。

那套拳法,只為左嫣涼施展過,是以其他人并不只韓昭還有這麽一身本領。也是這套拳法,讓他成了孤兒。

本是家族的武功,父母在世時,把家傳武功悉數交給一向穩重的韓昭,韓昭也不負他們所望,雖然小胳膊小腿還使不出多少力氣,但已經有模有樣了,至少比他父親小時強多了。

他們也曾告誡他,不要随便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路數,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想韓昭到底年少,血氣方剛,等及長大,遇到實在不能忍的事後,把一同被挨打的另一人推出混戰圈子,自己使出武功,竟把那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當時韓昭沒有注意那一直緊緊盯着他的人,躲在燈柱後,那血紅的,貪婪的,殘忍的目光。

父母的慘烈的叫聲猶在耳邊,韓昭躲在父母當初挖的地道裏瑟瑟發抖。好冷好黑,空氣不夠了。而且,熱。

然而韓昭只能忍耐。淚?早就沒有了。渾身的血已經把韓昭浸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還記得母親被分屍後手臂甩了過來被自己接住時的場景。

問不出武功秘籍的另一本,全家便慘遭屠戮,父親,母親,還有年邁的爺爺,唯有小韓昭被機警的母親塞進了地道。

屠戮似乎還不夠,喪心病狂的人拿了他們的拳法的上冊放火後揚長而去,竟是沒有在意他們還少殺了一個人。

韓昭從火裏爬出來,目光是呆滞的,家門外很多人,卻都是不來就火的看熱鬧群衆。

嘈雜的聲音裏分明還有熟悉的人的聲音。

我必須死。韓昭目光冷凝,在黑暗的掩飾下,迅速擊暈了離他最近的男孩,把他摔進了火裏。

殺了人了。但是我必須死。

我已經死了。

韓昭這時才慢慢跪了下來,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扣了三個響頭。

他沒有想到,一直被父母珍視的獨門武功竟然會是全家幾乎滿門的罪魁禍首。

一夜之間,韓昭像是瞬間長大,大到了連城府深沉的人都快看不透的地步。

然而,左嫣涼不嫌棄。不嫌棄他當初拒人于千裏的态度,不嫌棄他孤兒院的出身,亦不嫌棄他一身強悍的武功。

對他親近對他信任甚至将他視為親人一般,不,比對待親人還要好,那個時候,冰山消融,雖非朝夕,已是不易。

“這套武功,只有當你有了真正要保護的人的時候,才能強大起來。”當初父親看着自己确實握着母親的手說的,當時父母間的濃情蜜意,韓昭到了現在才懂了一些。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她的名字叫左嫣涼。但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又有什麽關系?我願意就這麽守着她,直到她回頭看見我就在離他咫尺的地方,就夠了。

我還不夠強大,強大到能給予她所希望的幸福。

我暫時做不到。

我卻不會氣餒,這就是我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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