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全)
十一月廿二,宜嫁娶。
黃昏,黃昏後。
将軍府裏門庭若市,熱鬧非凡,一片燈火輝煌。
夏侯昕瑤一身大紅的曲裾深衣,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跟在夏侯雲歸的身邊見過一衆親朋好友。
在場屬顧清平輩分最高,朗聲道:“諸位,我這外孫兒才行成人禮不久,不善飲酒,今晚若是誰将她灌醉了,耽誤了她的洞房花燭夜,老身第一個不饒她!”
衆人哄堂大笑,老将軍發話,自然無不應從。
夏侯昕瑤紅着臉與諸人敬酒,雖然每回只是應付着淺抿一口,不多久卻是腳步踉跄,醉态畢露。
夏侯雲歸見狀啼笑皆非,吩咐俞霏霏将夏侯昕瑤帶回漪瀾院,自己則向衆人賠罪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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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霏霏半抱半扶着夏侯昕瑤回去,剛走進內院,夏侯昕瑤忽然發出一道愉悅的笑聲,推開俞霏霏,挺直腰杆往前走,哪裏還有半分醉态?
俞霏霏一怔,然後憋住笑跟上夏侯昕瑤的腳步。
走出沒多遠,前方花/徑轉角處卻出現一名身量矮小的玄衣少女,一張娃娃臉上挂滿笑容,目不轉睛地看着夏侯昕瑤。
俞霏霏上前幾步,道:“姑娘,這兒是将軍府內院,不接外賓。喜宴在前院花廳,煩請您移步。”
少女搖首,笑眯眯道:“多謝好意,但我不吃酒,只是找新娘子說幾句話。”
夏侯昕瑤道:“霏霏,你先下去。”
“是,大小姐。”俞霏霏答應一聲,退開七八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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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上上下下打量夏侯昕瑤,啧啧贊道:“眉如翠羽,眼橫秋波,肌如白雪,齒如含貝,腰細如柳,顧盼生姿。”
夏侯昕瑤的臉色不太好看,道:“閣下到底想說什麽?”
少女掩唇笑道:“難怪我那師弟會動心,連我看了都想與你親熱呢。”
——我還有個大師姐,長着一張娃娃臉,身形不高,這十多年來容貌未曾變過,還是一副十八/九歲的少女模樣,沒人知道她到底幾歲了。她極愛美色,後院的男寵禁脔無數,雖然長年挂着笑臉,但沒人敢招惹她,因為招惹她的人都死了。
夏侯昕瑤止不住臉色發白,咬着牙道:“我與他已經恩斷義絕,與你更是素昧平生,無話可說,請閣下自便!”
少女道:“別生氣啊,我最見不得美人生氣呢。”
夏侯昕瑤轉身就走。
少女忙道:“在下海渚,是修羅的大師姐,他托我轉達一句話。”
夏侯昕瑤腳步一頓,良久不說話。
海渚耐着性子等待,最後實在等不及夏侯昕瑤開口,便道:“他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見他最後一面。”
夏侯昕瑤道:“最後一面?”
海渚道:“是。他現在雖然還沒死,卻已離死亡不遠了。”
夏侯昕瑤忽然回過身,冷冷笑着,質問道:“他騙我至此,還嫌不夠嗎?明知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卻偏偏告訴我這些,他居心何在?”
海渚面色急切,道:“他已存了死志,只求在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至于今天的事,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師弟無關。”
夏侯昕瑤死死地咬住唇。
“自從他得知你成親的消息後,病情便加重了。”海渚急聲道:“如果你不肯去見他,他恐怕熬不過這兩天。”
唇上一痛,夏侯昕瑤已嘗到淡淡的甜腥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不受控制地從齒間蹦出來:“那你告訴他,我和他已經恩斷義絕,從此嫁娶自由,今生今世再無相見之日!”
海渚也冷了臉,道:“當真?!”
“不錯!”夏侯昕瑤用力地抹去唇上的鮮血,恨聲道:“閣下既然與他出身同門,想必比我更清楚他的為人。我夏侯昕瑤縱然再不堪,也不屑當他衆多女人中的其中一個。”
海渚跺腳道:“是,當初師弟是有意接近你,也曾欺騙過你,但他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若非如此,他怎會心甘情願地成為你的人?衆多女人這一說,更是無稽之談!你別中了熾燃師妹的圈套!”
夏侯昕瑤冷冷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你們師姐妹三人都來自鬼淵,誰的話我都不信。如今我已是有夫之婦,他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罷,一切都太遲了……如果他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那就應該明白,我這一生,只會有一個夫君。”
海渚氣結,道:“什麽一個兩個的?簡直胡說八道!無論是誰,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娶回來便是。不能嫁,或者不想嫁的,就偷來、搶來!”
夏侯昕瑤不敢茍同,更無話可說,只淡淡道:“我要歇息去了,閣下請自便。”
海渚道:“你去還是不去?”
夏侯昕瑤搖頭。
海渚眼神一冷,卻聽夏侯昕瑤道:“這裏是将軍府,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動手。”
看着夏侯昕瑤施施然離去,海渚體內的殺意已蠢蠢欲動,只是心有顧忌,不得不苦苦壓抑。
夏侯昕瑤忽然回頭,道:“我雖然不會跟你去,只是有人早就想見他,或許能醫好他的病。”
海渚道:“誰?”
夏侯昕瑤道:“你帶她去了便知道,請在此稍後。”說罷招來俞霏霏,低聲道:“霏霏,你去請大師姐到這兒來,就說……就說她一直想找的那個人出現了,跟着那個人的師姐走就是,不過切記萬事小心,最好帶上幾個人幫忙,以防有詐。還有,姐夫身子不方便,千萬別跟去,留在府裏等消息吧。”
俞霏霏領命而去,夏侯昕瑤朝海渚點頭示意,擡腳就走。
海渚負手而立,恢複笑眯眯的樣子,暗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只可惜師弟這條美人蛇的毒性太大,哪裏是想忘就能忘,怕是要麽共寝,要麽同穴,生生世世擺脫不得!
一想到熾燃以及上一代鬼王天衆的最終下場,海渚就忍不住笑得更歡,心中感嘆:不愧是我的好師弟!不僅幫我解決了兩大難題,往後有了這個弟妹,有些事就不用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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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将軍府都已裝飾一新,張燈結彩,處處透着喜氣,漪瀾院尤甚。
進了院門,夏侯昕瑤的腳步卻慢了下來,不由自主地想起海渚的話。
有些東西,豈非說忘就忘?譬如感情……
對于女歡男愛,夏侯昕瑤做不到如楊靖那般灑脫。
上輩子,她雖然被當做男孩子教養長大,貞操觀念卻根深蒂固。
那畢竟是她第一個真正愛上的男人,更是他讓她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女人。
那是前世今生二十四年的初次體驗,是那樣的銷魂與美妙,教人心動神馳,至死不能忘。
直到現在,凡事涉及修羅,夏侯昕瑤都做不到無動于衷,甚至聽不得他的名字。
若心中無愛,哪裏來的恨?
一念至此,夏侯昕瑤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難不成那些教訓還不夠嗎?再不猶疑,大踏步走進主屋。
裏間內,葉梓一身大紅的交領深衣,頭蓋繡有鴛鴦戲水的紅布,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
夏侯昕瑤的心頓時漏了一拍。
對這種陰陽颠倒的現象她已能坦然接受,若自己仍是女扮男裝,豈不正是娶個男兒身的新娘子?如今倒是正大光明地娶夫生子。
小厮們見了夏侯昕瑤,紛紛恭賀問安。
夏侯昕瑤回過神,笑道:“都下去吧。”
“是,大小姐。”小厮們魚貫而出,不忘掩上門。
四面角落都放置了火盆,屋中溫暖如春。
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夏侯昕瑤忽然覺得熱極了,連手心裏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不禁深吸一口氣,順手拿起桌上的秤杆,一步一步地走近床榻,輕輕地挑起紅蓋頭。
只見葉梓面如冠玉,眉眼如畫,容貌雌雄莫辯,多一分則過于陽剛,少一分則過于陰柔,此刻目光含情帶笑,在大紅深衣的襯托下愈發能撩撥心弦。
夏侯昕瑤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很不争氣地開始雙頰發燙,結巴道:“葉……葉子……”
葉梓微笑着點頭,目光在她的唇上一凝,驚異道:“你的嘴怎麽了?”
夏侯昕瑤眼神一閃,笑道:“喜宴上不小心咬到的。”
葉梓輕輕地“哦”了聲,忽然起身抱住她的腰,默默地将耳朵貼近她的心口。
夏侯昕瑤面紅耳赤,吶吶道:“你……你做什麽?”
葉梓笑着道:“聽你的心跳聲啊。”
“有……有什麽……好聽的?”夏侯昕瑤差點閃了舌頭,自己都覺得自己心跳如鼓,極不正常。
“你的心跳得很快呢。”葉梓站直身體,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輕聲道:“你看,我的心跳得是不是和你一樣快?”
夏侯昕瑤靜默片刻,然後将他拉入懷中,一刻不肯松手。
葉梓笑嘆道:“昕瑤,我終于等到你心甘情願娶我的這一天。”
夏侯昕瑤道:“抱歉,累你久等了。”
葉梓道:“只要你肯娶我,永遠都不晚。”
夏侯昕瑤展顏而笑,牽過他的手在桌前并肩坐下,提起酒壺滿上兩杯酒,其中一只小玉杯遞給葉梓,自己拿了另一只,二人手臂交纏着飲下酒。
夏侯昕瑤緩緩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葉梓一愣,忽然湊近吻了吻她的紅唇,一觸即離,目光清亮而眷戀。
此時無聲勝有聲。
夏侯昕瑤的身體已先一步理智動作,探過身,一只手攬住他的後腰,一只手擡起他的下巴,覆上他的唇瓣,輕柔地含弄。
葉梓閉緊雙眸,雙手攥着她的衣裳一角,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體內像點起了一把火,迫切地渴望滋潤與充實,夏侯昕瑤忍不住手上用力,一把将葉梓抱到腿上,然後舌尖頂開他的貝齒,探入其內,一陣纏綿。
二人分開時,葉梓已是目眩神迷,微微啓唇,大口地呼吸,從臉頰一路紅到脖子根。
夏侯昕瑤只覺滿腔的暖意都快溢了出來,趁機又狠狠地親上兩口,這才将他打橫抱起,走向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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