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弦13

魏司哲靠在牆邊,目光跟随楚嘉禾來回晃動,盯着他鋪床、開電熱毯,照顧着魏橋躺下,細致地為他蓋好被子。

楚嘉禾的左手一直在抖,魏司哲眉間微擰,始終插不上話。

眼瞅着快要忙完了,魏司哲正欲開口,楚嘉禾壓着被沿兒問:“老先生,想喝雞蛋茶嗎?暖暖身子。”

魏橋不動聲色地将視線掃至眼尾,觑着魏司哲的表情,再轉向楚嘉禾:“不喝,我困,你忙你的去。”

“那枇杷汁呢?”楚嘉禾繼續問,“您吃完午飯就沒喝過什麽東西,嗓子會不舒服的。”

魏橋聽罷搖搖頭,楚嘉禾見狀:“白茶呢?我給您沏一杯……”

“楚嘉禾。”

倏然止住話音,楚嘉禾擡眸望向立在門口的魏司哲,那人已經把房門打開了。他不明所以地喚:“魏先生?”

魏司哲看着他,說:“過來。”

楚嘉禾确實聽話,沒有停頓,拎着便當包走向魏司哲,但同時他還拿上了魏橋的保溫杯。暖壺裏沒熱水了,他要去茶水間接滿一整杯,防止魏橋起床口渴。

屋門輕掩,魏司哲搶下楚嘉禾手中的杯子,問:“你宿舍在哪兒?”

楚嘉禾茫然回答:“二層右手邊最裏側。”

“先回宿舍。”魏司哲邊說邊朝樓梯邁步,“不夠你操心的。”

楚嘉禾老老實實地跟在魏司哲身後,時而看着路面,兩人步速相同,踏上臺階也都是先邁的右腳。繼而微微擡頭,凝視着魏司哲的肩頸,楚嘉禾發現他的肩膀略寬,襯衫剪裁服帖,肩胛骨在衣料下方若隐若現,輪廓幾近完美。

離近宿舍,魏司哲停住腳,轉過身:“冷水浸濕毛巾,敷一下你的左手腕,貼片膏藥。如果不适感沒有好轉,去找方醫生做個檢查。”

話音未落扭臉就要走,楚嘉禾立刻橫跨一步擋在魏司哲身前,明明可以出聲挽留,他卻心急地先有了行動。距離一瞬拉近,走廊燈熄滅,兩人的視野倏忽暗下,四周模糊不清,唯有彼此的眼眸清亮,不躲不藏,堅定地望着對方。

楚嘉禾說:“來都來了,進去坐坐吧,別嫌亂就行。”

他們的神情都坦蕩,魏司哲眉眼帶笑,輕聲回道:“不嫌。”

楚嘉禾的房間确實“亂”,是因擺設太多,高低不一顯得錯落不齊。但亂中有序,每件物品都有它的功能和作用,并非只是單純地裝飾。

離門最近的水族箱中養着兩條肥碩的白錦鯉,魚尾如絲扇,游出流動的弧度,漂亮極了。往裏的一排櫃子上,各類綠植盆景中間圍着一只魚缸,烏龜“大奔”正悠哉地踩着青苔爬行,另一側是床鋪,被褥幹淨整潔,窗前擺着原木書桌,桌面放着一個厚本和一支鋼筆。

楚嘉禾說:“床和椅子都可以坐。”

魏司哲“嗯”一聲,彎腰欣賞水族箱,箱底的石塊形狀各異,苔藓鋪了厚厚的一墊,他好奇地問:“這些石頭不是買的吧?”

楚嘉禾從衛生間探出頭,手上擰着自己的洗臉巾:“不是,池塘旁邊有很多,我撿了不少,青苔也是我挖來的。”

魏司哲下意識在腦中想象楚嘉禾蹲在池塘邊挖青苔的模樣,手裏的小鏟子、腳邊的小水桶,弄得自己心尖有點犯癢。

手腕上敷着涼毛巾,楚嘉禾跟在魏司哲身旁,猶如導游陪同游客,一一為他講解和介紹自己種植的花草多肉。

魏司哲停立在一盆杜鵑花前,問:“這個挺難養活的吧?”

“分人。”楚嘉禾回道,“我養的話,還好。”

魏司哲很有自知之明:“我估計我養什麽都活不了。”

“魏先生這是對自己的認知不到位。”楚嘉禾說着,從發財樹後方取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盆,裏面栽種着一株多肉,“冬美人,你一定可以養活。”

魏司哲接過來,仔細觀賞:“送我的?”

見楚嘉禾點頭,魏司哲直言道:“養着你買的烏龜,吃着你做的飯,現在又送我你種的多肉,我占了你這麽多便宜,不太合适吧?”

楚嘉禾微彎眼廓,語氣輕松地說:“合适。”

滿屋景色浏覽完,和楚嘉禾預料的一樣,魏司哲果然沒坐床,而是将書桌前的座椅挪開,面對床鋪,偏頭示意楚嘉禾也坐下。

座椅離床很近,兩人幾乎能蹭到膝蓋,魏司哲注意力落在那本厚厚的筆記上,他問:“你有寫日記的習慣?”

“不是日記。”楚嘉禾拿來本子交給魏司哲,“算是生活紀念冊吧。”

魏司哲請示道:“我能看嗎?”

“能……”尾音拉長,楚嘉禾像是忽然回過神,剛想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翻開第一頁,入眼是張合影,楚嘉禾與一位老奶奶臉貼臉,笑得異常開心。魏司哲沒多問老人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翻動紙頁,筆記本裏收藏着許多打印的照片,有養老院中的風景,也有楚嘉禾這些年精心照顧過的病人們。

看到一幕眼熟的景兒,肥貓上樹,魏司哲笑着問:“這是大橘子吧?”

擡眸對上楚嘉禾的視線,魏司哲在他眼中尋見一絲緊張。得來肯定回答,每往後翻一頁,魏司哲都細致入微地觀察楚嘉禾的反應,感覺他似乎變得越來越局促。

适時地合上本子,魏司哲沒再去瞧後面的內容,楚嘉禾瞬間放松下來,盯着他将厚本放回原處。毛巾被肌膚溫度焐熱,手腕冷敷得差不多了,楚嘉禾拉開抽屜取出膏藥,撕掉包裝。

凝白膚色透着醒目的紅,看得人心疼,魏司哲微彎腰背,身體稍稍前傾,近距離檢查楚嘉禾左手腕的受傷程度,手背上浮起的青色血管以及瘦削的腕骨一并映入眼簾。

楚嘉禾捏住手腕,輕輕活動兩圈,魏司哲的目光跟着游轉,不自覺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揭開半片膏藥,楚嘉禾正準備貼在傷處,誰知,魏司哲又挨得近了些。落低的視野裏是這人濃密的頭發,以及腦頂中間一枚小小的發旋兒,楚嘉禾忍住笑意,溫聲喚:“魏先生。”

“嗯。”魏司哲應道,雙目不離楚嘉禾的手腕。

楚嘉禾說:“我快看不見自己的手了。”

“嗯?”魏司哲疑惑眨眼,霎時恍然,趕忙撐着膝蓋立直身子,不好意思道,“抱歉。”

貼上膏藥,楚嘉禾主動把左手伸給魏司哲看,靈活地在他眼前晃了晃:“這回真的沒事了,別擔心。”

魏司哲終于放下心來,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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