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弦23

楚嘉禾敲門進來的時候,不知是不是錯覺——魏橋臉上洋溢着愉快的喜氣,魏司哲倒是閑然自若地往嘴裏塞了顆葡萄,表情平靜。

眼前的景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但楚嘉禾暫時無心顧及,他打開懷表,六點四十五分,食堂都快沒飯了。

視線略過魏司哲,楚嘉禾着急忙慌地邁到床邊,搖起床板:“老先生,您怎麽沒去吃飯啊?”

魏橋問他:“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

扶着魏橋下床,楚嘉禾彎腰将布鞋放到魏橋腳邊:“王阿姨的情緒現在是穩定了,可如果她女兒一直不肯見她,這種情況恐怕會發生很多次。”

魏橋穿好鞋,又問:“她就一個女兒嗎?”

今晚是方醫生值夜班,進門查房時正巧聽了一耳朵,王阿姨的事情鬧得院裏沸沸揚揚,他才剛從外面回來,就被叫去給老人家做心髒檢查。方醫生接上魏橋的話:“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國外工作,五年沒回北辰了,二兒子負債累累,每次來養老院都是為了要錢,女兒衣食無憂,長相出衆,是跳民族舞的,國家級舞蹈演員。”

“那她為什麽要責怪女兒?”魏橋聽聞,神色不解,“女兒這麽優秀,不應該捧在手心裏寶貝着嗎?”

方醫生将查房記錄本翻頁,落筆寫字,回答:“女兒今年三十二了,每一次過來探望,王阿姨就要張羅着給她介紹對象,不僅催婚,偶爾還會念叨幾句生孩子的事。”

“她女兒恐婚恐育,沒辦法接受母親的安排,時間一長,就對養老院産生了抵觸,來得少了,王阿姨覺得連女兒也不要她了,精神上有些受挫。”方醫生道,“不過還能發洩出來,雖然動靜不小,但對她的身體而言是有好處的,否則憋着情緒更容易生病。”

說完,方醫生正欲為魏橋測餐後血糖,楚嘉禾打斷道:“等一下再測吧,老先生還沒吃晚飯呢。”

方醫生用筆指着電視機,對魏橋說:“您不是每天都要看新聞聯播嗎?馬上開始了,可得抓點兒緊。”

七點十分左右,電視機屏幕播放着晚間新聞,魏橋水足飯飽地躺回床上,抱着一罐核桃仁當零嘴。魏司哲被魏橋催促着回家,楚嘉禾送他出門,兩人離開主樓時,楚嘉禾終于得了空閑,右手握拳捶兩下泛酸的肩頸。

魏司哲關切地問:“累不累?”

“累啊。”楚嘉禾長嘆一聲,“就讓你幫我分擔一件事,還做不好,你父親一般八點睡覺,七點以後進食會影響睡眠的。”

魏司哲态度端正:“對不起,我錯了。”

楚嘉禾一聽,笑道:“哎呀,我沒批評你。”

自然地攬過楚嘉禾,左手順勢捏住他肩膀,魏司哲有規律地為他按摩,兩人一起踏上通往停車場的石子路。

夜晚氣溫清涼,月色正好。趁着還有一段路,魏司哲步伐緩慢,适時地開啓了話題:“我身邊的女性有很多是事業型女強人,不婚族,年薪百萬,車房自己搞定。”

楚嘉禾由衷地佩服,邊聽邊點頭。

“可是有關她們的言論,最多的不是稱贊和誇獎,而是妄加猜測她們不結婚的原因。”

“三十二歲,對于男人來講,好像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危機感,可對女人而言,外界的眼光總是太苛刻了。”魏司哲轉頭看向楚嘉禾,問,“你的想法呢?”

“假如你有姐姐或者妹妹,正處在三十二歲的年紀,你會替她們擔心嗎?”

楚嘉禾朝魏司哲身側靠近,笑容溫潤,嗓音平和:“跟你講一個我大學時關系不錯的女同學吧。”

“好。”魏司哲說,“鮮少聽你提起別人。”

“因為她給我留下的印象非常自信,而且她過得很自由,是那種……”楚嘉禾思忖措辭道,“會讓人羨慕的自由。”

“她和我一樣大,至今單身,住着一間四十平米的小房子,每天都要打掃衛生,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牆畫、擺件、裝飾物布置得特別漂亮。”

“她經常會在微博曬日常,你能看見她的客廳貼滿了各種花卉雲朵的照片,是她自己拍攝的。卧室牆上挂着一張手繪表格,寫滿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大到‘拟寫公司合同’,小到‘去超市買打折的雞蛋’,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每一分鐘都不浪費。”

楚嘉禾笑道:“其實她就是個平凡的女孩兒,沒有什麽獨特的地方,可她對外分享的東西,能讓看到它們的人覺得生活可以是很美好的。在我失意的時候,我還受到過她的鼓勵,所以即使我們有些年沒聯系了,但我依然記得她。”

楚嘉禾問魏司哲:“你說,像她這樣純粹善良的人,怎麽忍心去要求她、強迫她‘應該’走一條‘正确’的路呢?”

“在有些長輩的意識裏,觀念是固定的,男人的話,可能是三十而立,女人呢,大概是結婚生子。”楚嘉禾道,“奶奶曾經跟我講過,成為母親,是最勇敢的選擇,同時她也認為,選擇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面對所有困難,一個人承擔一切喜怒哀樂,同樣需要勇氣。”

“如果我有姐姐或者妹妹,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她的選擇。”

踏入停車場走到保時捷旁邊,楚嘉禾恰巧講完了要說的話,魏司哲拉開車門,卻沒坐進去,左臂搭在門沿上,站姿略顯慵懶,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楚嘉禾。

楚嘉禾大大方方地給他看,問道:“怎麽了?”

“要是早兩年,我媽還在的話。”魏司哲轉着車鑰匙,說,“她一定會非常喜歡你。”

“這麽高的評價啊。”楚嘉禾笑了笑,“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魏司哲故意賣起關子:“想知道我和我爸在等你回來時,都聊了些什麽嗎?”

坦蕩的姿态忽而收斂,記起魏橋滿臉欣喜的神情,楚嘉禾催促道:“快告訴我。”

魏司哲笑而不語,弄得楚嘉禾愈發緊張,他被盯得亂了思緒,卻強硬反擊:“魏先生這周末過來,我準備休息一天,忙一忙自己的事,咱們下周再見吧。”

“別。”魏司哲脫口說,“那太折磨人了,隔三天才能見一面已經夠難熬的了。”

楚嘉禾忍住笑意,擺出一副勝利者的表情。魏司哲擡手勾勾他下巴,輕聲道:“我爸問我,你是不是特別聽我的話。”

楚嘉禾着急地問:“你是怎麽回答的?”

魏司哲聳了下肩膀:“我跟我爸說,‘我特別聽他的話倒是真的’。”

楚嘉禾認認真真地看着魏司哲,不管這句話魏橋怎麽理解,魏司哲算是在父親那裏挑明了心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過,能把我爸哄得那麽高興,并不單單是這一句。”魏司哲道,“我們其實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

“我最後向他坦白的是,‘倘若楚嘉禾未來願意選擇我,會讓我非常有成就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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