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聽政玉兒給朕擦汗啦

沒想到,垂簾聽政這回事,終究還是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早不來聽晚不來聽,偏偏等到舒長夜在南疆立下戰功,從南疆回來以後才來聽。

這和昭告那些大臣,威後有意易君,有什麽區別?

饒是再做表現功夫,舒皖此刻的臉色也不可避免地差了下來。

趙韞高高在上地睨了她一眼,低斥道:“還不入座?發的是什麽呆?不成體統。”

舒皖低着頭快步走過去坐在皇位上。

等她再擡頭時,就明顯感覺到了這些大臣的視線與往日有何不同。

今日,她們的視線全都追随她身後的威後而去,幾乎半分都未留給舒皖。

舒皖忽然開始意識到,也許今年那次秋闱,于她來說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機會,她必須從中擢選出能為己所用的人,只要她這皇位還想繼續坐下去的話。

說起來,舒皖至今對這皇位也無有半分貪戀,要她讓給舒長夜,她絕不會有半分猶豫。

只是自古成王敗寇,輸的那個結局都不怎麽好,舒皖并不想再死一回。

“陛下。”戶部尚書自列中走出,啓禀道,“今年豐年大盛,各州收來的糧食稅務已經入庫,此為賬目清單,請陛下過目。”

舒皖點了點頭,正準備去接宮侍手中遞來的折子,就聽見身後道:“拿過來給哀家看看。”

那宮侍瞬間轉身換了個方向,恭恭敬敬地将手上的折子遞了上去,舒皖的手就僵在半空,好不尴尬。

無妨,我忍。舒皖抿了下唇,将手指縮回掌心裏去,不聲不響地放下了手臂。

她一邊等着威後過目,一邊自朝珠後打量底下那些大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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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來後宮涉政,前朝勢必會不滿,怎麽這些大臣看起來一個比一個畢恭畢敬?

難不成這些人都希望由舒長夜來接管她的位子嗎?

她這皇帝當得真有如此差勁?

不對,再怎麽也是舒明安的罪過,不關她的事。

舒皖安慰着自己,終于等到威後看完了折子,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而那本折子竟然也沒再傳到她手裏來。

“陛下。”上次被舒皖傳過單獨問話的翰林院學士韓珠上前道,“臣等已經按照陛下的意思,重新拟定過秋闱試題,請陛下過目。”

“不錯!快呈!”舒皖對此很有興致,一臉期待地望着那份寫滿墨字的試卷。

可稍稍,宮侍剛從韓珠手裏接過那份試卷,身後的趙韞又道:“哦?拿來給哀家看看。”

“......”舒皖臉色一變,一直垂在身側的左手不禁攥得骨節發白。

趙韞三番兩次如此,這不是堂而皇之打她的臉麽?

舒皖深吸了口氣,坐等趙韞發表意見。

殿上又是一陣沉默,威後又“嗯”了一聲,将試卷遞給旁邊的宮侍,這回試卷倒是送到了舒皖手上。

舒皖趕緊看過,發覺這次的試題不光奢靡之氣頓消,就連中心思想都比前一份提高不少,若是真有雄心抱負之人,定能寫出好文章來。

舒皖點了點頭,頗為滿意,對着韓珠道:“韓大人,今年加一題罷。”

上次受了陛下教誨,韓珠對舒皖十分恭敬,連忙跪下身道:“請陛下賜教。”

“加一題今年發生的國事進去,民生亦可,軍事亦可,務必讓考生自由論述,發表己見。”

韓珠立即會意,露出個親和的笑容來:“陛下真是深謀遠慮,臣即刻去辦。”

舒皖點了點頭,立即覺得自己身上被落上兩道視線,一道冰冷、一道柔和。

前者自然是來自威後的,這後者嘛。

舒皖悄悄側目,與屏風後的沈玉對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無甚大事,便退朝罷。”日複一日,舒皖這皇帝做得也愈發有模有樣,至少上朝這種小事已經成為習慣,大手一揮,就讓大臣們退下了。

只是她吩咐完,那些大臣還是不動,直到身後趙韞說了聲:“散了罷。”那些人才紛紛退下。

她的臣子們今日真真是将何為趨炎附勢演示了個透徹。

聽見身後的響動,舒皖連忙起身,對威後一禮:“兒臣恭送父後。”

依照趙韞的脾性,自然不會搭理她,果然,待舒皖再擡頭時,那位子上已經沒人了。

垂簾聽政是什麽意思,沈玉心中自然也十分清楚,他形容間亦有幾分愁緒,柔聲試問道:“陛下今日可還要去崇華殿?”

舒皖搖了搖頭,露出個有些勉強的笑容來,“不去,先生忘了嗎?朕說過以後都和先生一起用早膳的。”

沈玉應了聲是,從懷裏掏出一塊天青色的軟帕,靠近過來替舒皖擦拭她額頭上的汗。

那股引人心曠的淡香就這樣順着拂袖的動作,撲入舒皖鼻中。

他今日好容易穿了件寬袖的袍子,擡手時柔軟帶有光澤的料子便堆墜在他的臂彎處,舒皖凝神望過去,只看到一片白璧無瑕。

舒皖心想,不在這只手上,或許在另一邊左臂上呢。

若這是在周朝,她定然會掀起沈玉的袖子看個分明,好知曉沈玉與舒明安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麽關系。

可這是在衍朝,她縱是再想,也不願輕薄了沈玉,讓沈玉覺得她不成體統。

忽然間,舒皖好像明白了為何在她面前,沈玉總是穿得那般保守,連一絲多餘的地方都不肯露。

也許他是還驚懼着去年舒明安欺辱他,便再也不敢穿單薄輕快的衣物了。

舒皖忽然覺得有些心疼沈玉。

雖然這些都不是她造成的,但她覺得沈玉很好,好到不忍心讓他受一點點委屈。

“先生今日想吃什麽?朕吩咐膳房去做。”舒皖看見沈玉将那塊天青色的帕子又折好收回懷裏去,露出個不好意思又愉悅的笑容來,雙頰都印出了淺淺的酒窩。

那上面還沾着她的汗漬呢......若是在周朝,一個女子如此私密的東西,怎麽能放在男子的貼身之處呢。

沈玉聲音淺淺的,十分悅耳:“微臣并無偏好,全憑陛下做主。”

舒皖眨了眨眼睛,小聲地道:“朕喜歡甜食,可朕每次看先生都吃得不多,想來是不喜歡的,今日朕讓他們做些清淡的東西。”

舒皖本是好意,她想讓沈玉多進些,這樣到午時也不算難捱。

可沒想到她這話一說完,沈玉竟立時惶恐地跪了下來,請罪道:“陛下賜食,微臣不知珍惜,是微臣的罪過,請陛下降罪。”

舒皖呆了一下,連忙扶起沈玉,解釋道:“區區一件小事,先生何必為此請罪!朕是真的想讓先生多吃些東西,因為朕平素看着先生,總覺得先生過于清減了。”

沈玉并沒有直接起來,還是舒皖用了幾分力氣,才将人從地上拉起。

她看見沈玉膝上染了些灰白的塵,便下意識去替人拂了拂,才仰頭看着沈玉清俊出塵的臉。

“先生不要怕朕。”舒皖道,“朕如今已知事明理,不會因為小事而苛責先生,也斷不會再做出不該的錯事,先生是朕的啓蒙之師,朕心裏敬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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