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挽留我哭了,我裝的

沈玉的話好似一盆冰寒刺骨的水,将舒皖從頭澆到腳。她睜大雙眼怔怔地看着沈玉,心道所以他是喜歡王穎钏的,喜歡到現在。

“騙子!”舒皖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下來,她目光炯炯卻是兇巴巴地盯着沈玉看了一陣,一把将自己手上那條經由沈玉精心包紮好的絲綢胡亂扯下來,狠狠向沈玉丢了過去,那點白色輕飄飄地并沒被丢出多遠去,幾乎就落在舒皖腳邊。

舒皖眼眶一下子紅了,又沖沈玉說了一聲:“騙子!”,轉身便大步往內殿去了。

沈玉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不知自己究竟哪裏哄騙了陛下。他駐足片刻,想自己也許是該回去了,可陛下的藥還沒換,不知哪裏不舒服,也沒請個太醫來看看......

想了想,沈玉大步追随陛下走了過去,他站在外殿與內殿相隔的那道幕簾之外,就聽見陛下在裏面哭。

“陛下。”沈玉皺了皺眉,自作主張揭開簾子走了進去,然後就看見陛下正坐在床上,紅着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柔聲道,“陛下怎麽了?因何傷心?”

舒皖沒想到沈玉會跟過來,她今日難受了一整日,方才實在覺得憋不住了,竟對着沈玉發起脾氣來,現在想想真是不應該。她雖有些自幼養成的矜貴脾氣,卻也不是個不講理的。

“朕覺得難過。”舒皖軟軟地道。

沈玉便再度蹲在她面前,溫潤的眉目也注視着她。

“陛下因何難過呢?”

舒皖也不準備藏着掖着,老老實實道:“因為先生難過。”

沈玉一時不明,陛下看着他,指了指身側的位置,緩緩開口道:“先生坐過來罷。”

“好。”沈玉應了,沒有推辭。

他輕輕坐在距離陛下一拳之隔的地方,等着陛下說說她的傷心事。

“朕自幼孤苦,父後并不喜朕,與長姐的關系也維系艱難,放眼朝堂,大臣們對朕并無多少忠心。”頓了頓,舒皖接着道,“朕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先生。”

沈玉眸中流露出一絲驚訝,安安分分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地便攪在一起,明澈的眸子望着陛下姣好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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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先生說跟別人定了親,要走了。”舒皖蹙着眉,難過極了,“先生走了,朕就是一個人了。”

“陛下!”沈玉正要起身解釋,可陛下卻忽然擡起手,柔荑撫住了他的唇。

“先生的苦衷,朕都明白的,只向來天子皆寡人,朕還能奢求些什麽呢?”舒皖緩緩将手撤開些,拾起沈玉的一縷青絲別在他耳後,緩緩笑道,“今日朕失态了,先生莫怪。”

“微臣不敢。”沈玉乖乖受着,遠山般的眉也蹙起來。

“天晚了,多謝先生的面,先生回去歇罷。”舒皖眸中染了笑,可她因方才哭過,雙眼周圍還紅着,這笑就顯得十分勉強,反惹人心憐。

“去罷。”舒皖揮了揮手,已經轉過了身,将兩手搭在腰間,去解自己的衣。

沈玉想說些什麽,勸慰他的君王,是他早晨會錯了意,其實那樁婚事他也可以不去的。可陛下已然不想再聽了,她或許真的累極了,想要歇息。

沈玉瞧見陛下寬衣的動作,哪兒敢再留,揣着滿腹心思拜別了。

福寧殿空寂如往昔,能将大殿裝滿的,只有房裏的光。沈玉忽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起,陛下已然不願再親近旁人,這殿裏這麽大,連個值守的人都沒有,若是病了,出了什麽事,誰來照顧呢?

陛下只親近他。

沈玉深思着,剛踏出內殿的門檻,便聽見裏面道:“來人,給先生掌燈,送先生回去。”

“陛下......”沈玉輕喃一聲,心好似被揪了一下般,開始後悔早晨為何說了那樣的話傷陛下的心,他竟以小人之心度了陛下君子之腹,實在......

沈玉走了。

舒皖自一扇窗內靜靜目送那道身影離開,嘴角淺淺勾起一絲笑意,末了,她輕哼着歌,靈巧的身影在燈下轉了個圈,跳出幾步不知名的舞來,如招展的蝴蝶,然後歡喜便再難壓抑,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響了起來。

“哎呀。這下總不會再走了罷?”舒皖輕快地跳着舞步,将身上的外袍松松散散地脫下來,甩手肆意丢在架子上,撲進被褥子裏打滾。

傅聞欽其實一直沒走,她只是尋了個隐蔽的地方藏了起來,如今她瞧着舒皖的樣子,心道,小姑娘又瘋了?

她這荒謬的想法只一瞬,漸漸反應過來舒皖是真的很開心。

她有些不解,十分不解,忍不住現了身目光複雜地看着舒皖問道:“你的心情怎麽又好了?”

舒皖身子一抖,從被子裏擡起頭來,轉而看着傅聞欽,有些驚訝:“呀,你沒走呀!”

傅聞欽看着舒皖道:“方才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在耳裏,是......有什麽東西是我漏掉的嗎?”

高挑冷漠的女人此刻滿臉都寫着迷惑,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或許該去維修一下了。

“你都聽見什麽啦?”舒皖問她,傅聞欽如實轉述。

舒皖緩緩點着頭,“就是這些呀,沒別的啦。”

“那怎麽......”傅聞欽的神色更一言難盡了,“你下午不還哭成那樣,怎麽這麽快就變了?就因為一碗面?你如今可是帝王了,不能再因為一個男人随意的示好,就......”

“聞欽你在說什麽呀?”舒皖深笑着,她漂亮的臉上分明還帶着幾分稚氣,可此刻卻混着些得逞的快意,不自覺地哼着小調,望着屋裏那盞華麗的宮燈,徐聲道,“我下午是真的很難過呀,我是真的哭,又不是裝的。”

傅聞欽開口正欲再言,便聽舒皖繼而道:“不過我剛剛是裝的。”

她的語氣有些悠然,似乎又十分遺憾,傅聞欽的腦子緩緩地轉了幾圈,反映了過來。

“你騙他?”

“我對先生如此尊重,怎麽能說是騙呢?”舒皖否認,“朕只是留一留他,要怎麽選擇,可全看先生了,朕又不會勉強先生。”

傅聞欽一個字也不相信,陌生地看了舒皖一會兒,贊許地點了點頭,“不錯,有進步。”

舒皖面容豔麗近妖,被她描得發紅的眼尾在燈下微閃着,好似淚光,漆黑的眸子裏只剩下濃烈的侵占欲。

“我應是就剩下這一輩子了。”她輕輕地道,“成人之美的事,我不想再做了。”

她拿出随身附帶的小鏡子,好好觀賞着自己的模樣,這張臉還是過于稚氣了些,才十四歲,十四歲能做什麽呢?要是再長兩歲就好了。

“朕的長相,難道會比那王穎钏差嗎?”舒皖小聲吐息攀比着,“朕也會跳舞,也會繡花,能作詩詞歌賦,還能護着他。她王穎钏能做什麽?若不是朕手下留情,沈玉早就是朕的人了。”

舒皖眸光深深,迷狂中已将當年舒明安所為歸為自己所有。良久,舒皖吩咐道:“聞欽,你那個世界有沒有關于情愛的話本子?多拿來些,要最時興的那種。”

傅聞欽思索片刻,道:“不知陛下是要男人和女人的,還是男人和男人的?”

舒皖頓了頓,接着輕聲問:“有沒有女人和男人的?”

傅聞欽微滞,才反應過來小陛下話中是什麽意思,皺眉道:“恐怕存世不多,極難得的。”

“那就男人和女人罷。”舒皖無所謂道,“道理都是一樣的,朕得瞧瞧,如先生這樣的男人,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呢?”

如此,應該是選定了。傅聞欽掏出一個記事本,在上面“配對”那欄打了個勾。

“把方婳叫來罷。”舒皖道,“回了伯陰侯,就說朕今晚留沁小侯爺在宮裏宿了。”

“好。”傅聞欽領命退出。

自荷塘吹來的晚風浮動,将案上那張用鎮紙壓好的水墨丹青掀起一角,舒皖冰涼的眸子注視着那畫上之人的笑,伸手輕撫着男人微微勾起的唇角,她沒有情緒的話語中有些遺憾,“今日沒有用到你呢,虧得朕還特意将你鋪陳好放在這裏,哪知道那個呆子如此本分,連眼睛都沒往別處瞟。”

半個時辰後,睡眼惺忪的方婳被送進了宮,一進福寧殿就黏黏糊糊地抱着舒皖道:“阿安,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舒皖笑着揉了揉她軟軟的小臉,道:“去床上坐着說罷,朕有些事要問你。”

方婳乖巧點頭,噠噠地跟在舒皖後面跑。

“用些點心麽?”舒皖問。

方婳激動地點頭。宮裏的點心最好吃了,別處都買不到。

舒皖悠然地看着方婳一口氣塞了兩個梅花糕進嘴裏,冷不丁問:“可有意中人?”

“?”方婳被噎了一下,急忙吞下嘴裏的糕點,回複道,“有啊!”

舒皖眼神一亮,“那朕問你,你都是如何和你的意中人相處的?”

方婳皺了皺眉,細細思索了片刻,看着舒皖道:“你說哪一個?”

舒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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