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燈市朕好想吻他
鬧市燈如晝,萬千明亮燦金彙成一片海,揉進青年純澈的眸子裏,他本就生得仙玉之姿,合着如數光景終于有了一絲一毫的紅塵氣息。
舒皖睜大雙眼,瞧清了沈玉眸中的神色後懊惱地跳腳道:“你...你笑什麽!”
這怎麽跟書上說的不一樣?書裏的霸總在說出這些話時,他懷裏的女人分明嬌羞極了!
被陛下這麽一說,沈玉那點細微的笑意就再也掩飾不住,他揚起唇角,竟是清澈明晰地笑了一聲,笑音淺淺的,混着他素來清悅的聲色,尾音總有些纏綿的勾人。
真是大膽,放肆,不可理喻。沈玉內心批判着自己,雙手穩穩地捧着那只木椟,雪玉簪子上的流光映進他如星的眼眸裏。
怎麽能夠笑陛下呢?可他就是覺得,陛下方才可愛極了,他從來沒聽過陛下用那樣故作威嚴又不好意思的語調跟他說話,佯裝的成分很明顯,輕易就能聽出破綻來。
只為了要讓他收一件東西。
舒皖雪白的雙頰粉得透徹,所幸街燈金紅相襯,并不明顯。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舒皖不明白,此時此刻又沒空去想。
她一雙眼睛盡數黏在沈玉臉上,只覺得那點笑容如此驚豔、如此美好,她一生中那樣多的年華裏,從未有一個男子這樣對她笑過。
舒皖看着沈玉淡色的唇,心裏忽然激起一絲漣漪來,這絲漣漪很快化成一股沖動,她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裏面好像被塞了一只鹿,又跳又撞的,她幾乎想瞬間将沈玉拉下來。
再吻他。
那唇瓣一定又香又軟。
何處傳來一聲叫賣,與二人離得很近,幾乎乍在舒皖耳邊,她渾身一顫,方才滋生出的欲念就化成了煙水,朦朦地籠在心上,盤在心坎裏,沉甸甸的,卻不再沖動了。
她怎麽能對先生有這樣的想法?他這麽好,她應該敬重他,愛護他,怎麽能心生邪念呢?
根深蒂固的女德思想将舒皖好不容易生出的妄念又拉了回去,這樣不好,她輕輕地告訴自己,卻又相悖地去牽沈玉的手,拇指撫過他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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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皖擡頭,修長的頸子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來,扯了扯沈玉的袖子道:“玉兒蹲下來,我給你戴上。”
沈玉又害羞了,他真的好容易害羞,一害羞起來,耳尖就粉得厲害,可他還是乖乖蹲了下來,蹲在舒皖身前。
“我一直覺得若有一只簪子配你,一定很相襯,今日總算是見到合适的了。”舒皖徐徐說着,将雪玉簪子插進沈玉絲綢墨玉似的發間,她與沈玉透粉的耳尖離得那樣近,好想就這樣親一親。
“好啦。”舒皖素手拂過沈玉發間,親自将人扶起。
沈玉低順着眉目,望着陛下盈盈明亮的雙眸,他不知那簪子戴在他的頭上是個什麽模樣,可這是他第 一回收到一件像樣的禮物。
自幼時起,年節時分都是老師親自下廚做飯給他,老師去後,便再也沒有了。
好像世上那些歡慶都與他無關,無人與他相交,無人與他訴話,更無人會送他東西。
可是在陛下這裏,他好像活過來了一般。被注視着,被看重,甚至被保護,沈玉悄悄地看着陛下手上逐漸淡褪的那個疤痕,他才知道,原來得聖恩眷顧,是這樣開心的一件事。
“去喝紅豆湯嗎?”舒皖問,“我瞧你在桌上沒吃多少,渴不渴呀?”
沈玉點頭,心道陛下才是真的什麽都沒吃,随着陛下往人群中心走去。
夜間起了涼風,舒皖才剛感覺到一絲冷意,那風便吹不到她了,她回頭一看,是沈玉站在她的斜後方,用袖子替她擋着。
舒皖心軟成一灘水,想喝完紅豆湯就回去罷,先生身子還不好着,乏不得的。
沈玉喜歡紅豆湯的事,還是舒皖托聞欽偷偷打聽來的,她忽然覺得這種小事,不該讓聞欽一人做盡,也許她是時候在宮裏養個心腹奴婢了。
紅豆湯這樣的小吃就坐在街邊吃滋味最好了,這家的紅豆湯裏還浮着糯糯的軟糕,含着清淡的甜味,十分好味。
舒皖不知道沈玉是否因為紅豆糕的緣故,才偏愛這紅豆湯,卻不知他現在為何又不愛吃了。
她替沈玉要了碗熱的,氤氲的熱氣合着暑天,在她的先生鼻尖上留下幾許汗珠。舒皖是慣于拿着絹帕的,她很自如地就拿出懷中那塊來,替沈玉擦了擦。
沈玉定然是不太肯的,只是不會拒絕,舒皖正是仗着他這份不拒絕。
此時人流俱往河岸去了,小攤上并沒有什麽人,賣湯點的大娘便看着她二人和藹道:“這樣恩愛,是新婚嗎?”
話音未落,沈玉就悶哼一聲,緊跟着眼尾都紅了。
“怎麽了?”舒皖将他的身子扳過,懷疑男人是不是因為方才的話被燙到了。
沈玉搖了搖頭,啞聲道:“不小心...咬到了。”
“讓我看看。”
沈玉縮着身子,自然不給看,目光躲閃地搖頭,支吾道:“不...不必了,微......我無礙。”
舒皖自也舍不得勉強他,只是卻附在沈玉耳邊,小聲呢喃了一句:“玉兒怎麽這麽大反應呢?上回咱們不是已經做過一回的妻夫了麽?”
一句話如願喚來男人壓抑的輕咳聲,他的眼尾更紅了,低着頭眼神都不敢往別處瞟。
舒皖欺負得開心極了,罷後給了老板娘幾倍的賞錢。
“姑娘,何不帶着夫郎去河邊放燈呢?年輕人都去那兒。”
舒皖自然也想過,可是放燈,是有情人才能一起做的事,那裏的人要麽定了姻親,要麽成了妻夫,她和沈玉過去,又算是怎麽回事呢?
何況沈玉心裏還存着王穎钏,她不想将人逼迫得緊了。
“不啦大娘,我們該回去了。”舒皖拒絕着,卻是更緊地牽着沈玉的手。
宮車辘辘,一道向東,越過朱門,于金殿停歇。
兩側侍人連忙上前,為車中的貴人拂開車簾,內裏率先走下一個穿着藍色裙衫的貌美女子,她眉眼含喜,站穩了即刻去望向身後,想要将車裏的男人扶下來。
沈玉縮着身子,難為地道:“陛下折煞微臣了。”
舒皖癡癡地笑,卻是一把将挪到外側的男人重新塞回車裏去,馬車素來鋪得厚實柔軟,舒皖看着男人猝不及防被推得倒在軟墊上,笑得頭上的步搖都顫得晃動起來。
“別下來啦!”她目光柔柔的,“坐馬車回去罷。”
沈玉臉色通紅,小聲辯解道:“這如何使得,微臣...微臣應該先送陛下回去。”
舒皖便回:“今日換朕送你。”
她果然又瞧見男人面上露出怔然的神色,呆呆傻傻,又如此漂亮。
舒皖心滿意足,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後那輛宮車也緩緩駛動,向着另一個方向去。
福寧殿內宮燈通明,東南角皇帝陛下慣用的那張書案上,昨日畫好的水墨丹青還未收拾,四方俱被鎮紙壓好,畫上的人如昨日,只是那點笑意,落在一人眼中,漸覺不妥。
“他笑起來,明明更好看,好看多了。”哼歌回來的女皇陛下信手拿起一支筆,想要再勾描一番,可是再畫,這畫就會被弄壞了。
于是,她便重新飽蘸了一筆朱砂,在昨日未描好的嫁衣上,又添上一道道更新的朱色。
我的。我的。
她每畫一筆,就這樣默念一聲,滿眼愛意看着畫上的人,恨不得連帶畫一塊抱着睡去。
“我好高興呀。”舒皖自言自語着,終于舍得放下筆,胡亂解了衣帶躺到床上去,望着宮燈上漂亮的雕花绮想。
再也沒有王穎钏了,這一切皆是因為她是陛下,她看中的人,沒人敢搶。
“我得娶他。”舒皖像是在吩咐着自己做事一般,緩緩地,她又被什麽事給難住了,蹙起眉心。
趙韞不會讓她娶沈玉的,她連自己的皇位都岌岌可危,便算是娶了沈玉過來,她又能給人許什麽呢?
無盡的愁緒又攀上舒皖心頭,她揚聲道:“聞欽!”
身形修長的女侍衛直接翻窗而入,道:“何事?”
“查查孫許知,朕覺得她不對勁。”舒皖道,“查查她是誰的人,替什麽人辦事。”
“是。”傅聞欽領命去了。
留舒皖一個人坐在房裏,靜靜地想,舒長夜厭惡沈玉成那般,若是她做了皇帝,沈玉豈會有好下場?昔年舒明安和舒長夜這對姐妹狼狽為奸,沒少欺負沈玉,要是她真的皇位不穩,死也要拉着舒長夜一起,玉石俱焚。
相比起福寧殿的金燈如晝,蘭若居便清寂許多,這裏只有一處院落,內裏設施簡明,才進屋中,便嗅見一股清淡的墨香。而床上有一人身着素衣,仙姿玉質,他應是方才沐浴過,發上滲着水,正光腳踩在榻上。
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只成色上等的雪玉簪子,于清白的月光下散出蒙蒙微光,小巧精致的簪子被雕成一朵含苞未展的玉蘭,被無限呵護地捧在手中。
這是陛下送給他的,今日陛下親自替他戴上時,氣息搔在他耳尖的微癢感,似乎還那樣清晰。
青年的神色溫柔極了,他很小心地撫摸了一下冰涼的玉身,又将簪子貼在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