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停下了一切動作,擡起頭來平靜的看着我,眼裏剛才的粗暴與狂亂一掃而光,沒有一點痕跡。

"你不是不認識我嗎?"

"你......"我只說了這一個字,剩下的話被席卷而來的劇烈頭痛吞噬的一幹二淨。

我蜷成一團縮在床裏,一只手抓着頭發,惡狠狠的扯着,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指尖已經摳進了肉裏,卻抵不過心髒處傳來的幾乎要爆裂的痛楚,心痛......原來可以這麽真實......腦子裏有什麽東西拼命的往出湧,像是湖面的冰封被鑿破了,發現底下竟然不是清澈的湖水,腥紅粘稠的液體暗濤洶湧的翻騰着氣泡,緩慢的流動......嘈雜淫亂的聲音,淩亂扭曲畫面,一切原本都被撕裂後湮沒在血紅色的旋渦裏,現在又一股腦的全都噴湧了出來......

手心裏潮呼呼的,冰冷粘滑的感覺像握着一條蠕動的蛇,好惡心......

我把雙手伸到眼前,慘白的,微微顫抖,右手的指甲縫裏有着刺眼的血絲,是我自己抓出來的,但是一眨眼,鮮紅的液體竟然剎那間爬滿整只手,開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啊!!!血!血~~~~~~~~!!"我發瘋一樣的叫着,拼命的想甩幹淨膩在手上的惡心液體,但是被甩掉的血竟然帶着濃濃的鐵鏽味全都飛濺到了我身上,臉上,我又慌亂的用手去擦,卻越擦越多......全身都被粘膩的血包圍着,像掉進了血海裏一樣......腥味竄進鼻子裏,好惡心......我想吐......痙攣的哆嗦着,感覺好冷,眼前的景物晃來晃去......有個熟悉的笑臉慢慢浮現,天使的一樣美麗......

"楓......"我微笑着喃喃的呼喚他的名字,下一秒,那張臉上的表情卻變了,變的如鬼似魅......

"不!!你不是楓......!血,好多血......"我扼着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來的喉嚨,感覺指尖冷的像冰一樣......

突然一只大手伸過來,狠狠的給我一個巴掌。

"何允!你清醒一點!!你看清楚,什麽也沒有!!"

"啊!!涅,涅我錯了,求求你別懲罰我......"我捂着火辣辣的臉,抖的更厲害了,隐隐約約的看見有很多人朝我撲過來......流着血的臉孔......

"不要!!你們別碰我!!"我嘶聲尖叫,身體卻還是被一只手從床上拽了起來,他用力的拖着我的胳膊,我哭喊着往相反的方向掙紮,卻還是離那張床越來越遠......

"不要......你們誰來救我......我不要......"

嘩......

溫熱的水劈頭蓋臉的澆了下來,結實的砸在我身上,一點也不溫柔,卻是那麽真實的溫暖。我癱軟在浴缸裏,溫暖的水流刺激的我痙攣一樣的顫抖,忍不住張開口去接水,想讓那溫度融入體內,是不是這樣可以幫我融化心裏血液裏結了冰一樣的寒冷......?漸漸的,身上粘膩冰冷的感覺被熱水沖淡了,我呆呆的望着自己慘白的手,看着粘稠鮮豔的血被清水一點一點的帶走,......洗幹淨了嗎......?太好了......

神志一松,我立刻暈了過去。

** ** ** **

困難的掀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我昏昏沉沉的打量着周圍陌生的環境。我的身上穿了一套新的睡衣,松松大大的,很柔軟,很舒适。可是......這是什麽地方?

"醒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門口,微微皺着的眉頭透着一種剛毅,或者是任性。"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這裏是旅館,我覺得你不适合繼續呆在他家裏。"

我看了他一眼,又疲憊的閡上了眼睛,我真的好累啊,累極了。但是他的腳步聲卻漸近了,身邊的床墊一陷,他坐在了我旁邊。

"很難受嗎?你在發燒,39度多,我剛才去買了退燒藥,吃過後會舒服一點。"停了一下,他又繼續說到,"你睡的很不安慰,一直在說夢話,一會是楓一會是涅,還有一個叫雲的?"

我繼續閉着眼,本來打算對他的話不做反應,但是聽到後來還是感到心裏被猛的撞了一下,眼皮一跳,嘴裏酸苦蔓延。

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把手放在我額頭試了下溫度,好涼......也許是我的溫度太高,被他的手冰的哆嗦了一下,但是涼絲絲的感覺沁過來反而覺得很舒服。

"你再睡一下吧,睡醒再吃藥,我在這陪着你。"緩和低沉的聲音。

我堅持閉着眼睛,數着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滴答滴答的流逝,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心裏的冰塊像是融成了一大團棉花,堵的我越來越喘不過起來,終于我忍不住了,猛的睜開眼睛[自由自在]。

"你到底想幹什麽?"沒有好氣的語氣,雖然聲音聽在自己的耳朵裏都幹澀虛弱的可以。

"想幫你。"他的語氣平和而又堅定,卻莫名其妙的點燃了我一肚子的火氣。

"幫我?你憑什麽認為你有資格幫我?有能力幫我?憑什麽認為我願意讓你幫??"

"憑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有義務幫你,憑我和楓的關系,我有權知道真相,憑我開個心理診所不是騙錢混飯用的,我有能力幫你,只要你願意相信我。"

我看着他炯炯的清澈目光,突然心裏一陣苦澀,迅速的化成霧氣蒸騰在眼睛裏。

"真相?為什麽總有傻瓜想拼命知道真相呢?知道真相有什麽好?!真相只是痛苦,而且比任何假象都要殘酷,我寧願什麽都不知道,寧願永遠把他們忘掉......"

我從叫的歇斯底裏到哭的淅瀝嘩啦的模樣并沒有博得他什麽同情,他竟然雙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硬生生的從床上拉了起來,有些氣急敗壞的吼到,

"何允,你他媽的現實一點,什麽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逃避有用嗎?你他媽的是個懦夫!"

他的大嗓門震的我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随着他的搖晃忽明忽暗,他媽的,發火也看對象啊,現在的我受的了這個嗎?我只覺得世界都坐上了旋轉木馬,在一片色彩斑斓的旋渦中我又要暈了過去[自由自在]。

不過在我暈倒之前,還有半點人性的他停下了動作,而且竟然把已經再沒有任何力氣再撐身體的我擁在了懷裏,我軟綿綿的倒在他身上,覺得太陽穴已經漲痛的要鼓起來了,似有還無的聽見他堅定有利的心跳,和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

"何允,我信你。"

這麽沒頭沒腦的話真難為我也能聽的懂,還感動的鼻子泛酸。

"媽的......姓羅的你再搖晃下去......我就沒命讓你相信了......不是懦夫也是死人......"

幾乎是用氣呵出的這句話,我似乎是朝他微笑了一下,然後......繼續睡覺,我困啊......

病人(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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