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站在漆黑狹窄的巷子裏,一陣仍然夾雜着殘冬味道的晚風吹過,我才發現穿着拖鞋穿着睡衣,在近乎蕭瑟的春風中瑟瑟發抖的我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身上很多地方痛的厲害,尤其是雙膝,只是站着都在不停的打顫,在幾乎要跪倒的剎那連忙用手撐住膝蓋,手心卻像被火燎到一樣的痛,這才看見原來手掌全磕花了,血正磨磨蹭蹭的從淤青淩亂的傷口裏滲出來。剛一下床就跪到了地上,來到樓梯口卻發現一層層的階梯飄忽不定的簡直像在跳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來的,難怪會摔的這麽慘。

"雲!雲你聽的見我嗎?雲!"茫然的看着四周,蒙蒙亮的路燈蓋不住半點夜的顏色,好安靜,沒有半個人影。發了太久的燒,嗓子很痛,擡起昏沉的頭看這個勉強可以稱為旅館的小店,深黃色的燈光打在班駁退色招牌上,似乎寫着華寧旅店。華寧......看來這裏是城南的華寧路......雲在哪裏呢?

一個念頭閃過,手心瞬間滲出的冷汗殺的傷口鑽心的痛。

不會的......雲他不會的,他不會的......心裏拼命着說服自己是在胡思亂想,腳步卻踉踉跄跄的向巷子的出口走去,這附近......應該有一條河......華寧河。

走出深深的巷子來到了大街上,立刻是車水馬龍的景象,霓虹的豔麗交織着汽油的味道和鬧市的喧嘩,混合出來的卻是一種都市繁華的冷漠。身邊的人行色匆匆的擦肩而過,不時的有人将我撞的身子一晃,也只是頭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對不起。強迫自己分析着所在的位置,憑着記憶繞過一個隔絕了喧鬧的街心花園,我來到了幾乎靜谧的河邊。

沒有燈,只有蒙蒙的月光和若隐若現的幾粒星星,風吹過,水面亂晃,河水的反光像撒在黑緞子上的鏡子碎片一樣,淩亂而刺眼。一陣頭暈目眩讓我蹲了下來,只好忍耐的閉着眼睛等着不适的感覺退去,再睜開眼時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一個坐在岸堤上的身影,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現在的視力,我轉過頭去努力的睜大眼睛看向那個模糊的黑影。

塑像一樣的一動不動,那個人就那麽抱着膝蓋坐在河堤上,遮住臉的略長的發被風吹起,雖然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表情,但是那張臉竟然有些濕亮亮的,應該是在哭吧,沒有聲音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流着淚,我似乎在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哭泣。

我知道那一定是你,雲。

心情一松,我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頭暈耳鳴一下子都襲了上來,喉嚨痛的更厲害了,簡直像被人掐住了一樣的又幹又痛,剛才被遺忘的病症全都反撲了上來,好難受啊。但是太好了,我相信自己在微笑,因為我終于找到你了。下一秒,還沒來得及綻放的笑容就僵在了我的臉上。我看見他站了起來,開始堅定而虛弱的一步一步的沿着河堤的斜坡向下走去,慢慢的接近那黑色的河水。

"雲......不要......"聲音的沙啞真實的證明着它的存在,可是他卻完全沒有聽見似的。

他定定的站在窄窄的河沿上看着水面,春汛的河水一波一波的吞吐着他腳下的地面,像要把那一抹瘦削的身影吸進去一樣。我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渾身軟的像被抽掉了筋扒掉了骨,這不到10米的距離簡直成了無法跨越的界。

"雲!!!!"喉嚨撕裂的痛,血腥的味道溢了出來,他終于聽見了,開始略微向我這邊側頭,但是中途竟然停住了,然後......像是要說服自己從夢境中清醒一樣的搖了搖頭。

他不信啊。已經心死到了不相信的地步了嗎?

雲,你沒聽錯,我真的在喊你啊,求求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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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熱......痛......身上痛的像被拆散了一樣,呼吸好困難......我到底是怎麽了......

勉強睜開眼睛,眼皮腫漲的只允許我從一個縫隙裏看見光亮, 一個身影在一片白茫茫慢慢中顯現,但是無論我如何努力也無法使它清晰起來。

想問是誰,喉嚨要扯出血來一樣的疼痛吞噬了我所有的聲音,甚至連再張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太疼了,疼的我渾身都抽搐了起來。

"醒了?"

這個聲音......?羅翼?非常平靜的聲音,但是他......好象在生氣?為什麽呢?

"你一直......跟着我是吧?" 沒有聲音,我只是動了動嘴唇,但是我知道他一定看的懂,即使隔着我的嘴上氧氣罩。

"廢話,難道我真的讓你一個人就那麽出去?不錯嗎,不到一個小時把自己整成這樣,肺炎,發燒破記錄了,40.5度,喉嚨發炎血聲充血,你是不是跟自己有仇啊?"竟然是有些埋怨的聲音。

頭暈的厲害,他說的話大部分未經加工的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至于什麽語氣以及為什麽會是這種語氣我真的沒有能力做出分析,反正是說我現在病的很嚴重吧,不用你說我知道啊,只是......

"雲......"雲......他怎麽樣了?比起自己,我只想知道雲他怎麽樣了?

"他沒事。"

"你騙我......" 我看見他跳下去了,好大的聲音,好大一片水花......黑色的河水像個無底的旋渦,轉眼就把他吞噬的無影無蹤了......是我殺了他......是我......

"我沒有!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別哭了,還嫌眼睛腫的不夠厲害?跳下去就一定會死?你也跳下去了,不對,應該說是滾下去了,你不是還好好的活着呢嗎?"好象真的是生氣了,連口氣都像在賭氣似的。

"我......?"我也跳下去了?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眼睜睜的看着雲跳進河裏的瞬間,我根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還活着,最後的記憶只是那片黑色的河水在月光下詭異的晃啊晃的。原來我竟然跟着跳下去了,啊不對,是滾下去了......想笑,結果我就真的笑出了聲來,呵呵的氣流聲從喉嚨的縫隙裏不痛不快的擠出來,難聽的不象話。

雲,原來我......還可以做到為了你跳下去,這樣的話,一切也不是太糟,對吧?

"他在別的病房裏,等你好一點了再去看他,你先睡一下,好不好?"

"謝謝你,羅......"翼字還沒說出來,我突然像被冷水潑到一樣的整個人幾乎從床上坐了起來。

病房?這裏是醫院?

"你怎麽了?何允??"羅翼一面問一面用手拂開轉眼就被汗濕透了,黏在了我額頭上的頭發。

"不要......我不要住醫院......"我發出的聲音喑啞陌生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但還是忍着喉嚨刀割一樣的疼痛,一字一句的重複着,"我不要住院......"

"不住院?你得了肺炎要輸液啊,要輸氧啊,不住院怎麽......"

他話還沒說完,我掙紮着擡起右手,扒下了嘴上妨礙我說話的氧氣罩,又一把拽掉了左臂上了輸液管,吊着點滴瓶的架子轟的倒了下來,透明的玻璃瓶子清脆的摔的粉碎。

"你瘋了?萬一血管裏進了空氣怎麽辦?"他抓住我的胳膊看着傷口,手肘內側的針孔處一片青紫,中間一個突兀的紅點中有血流出來。聲響驚動了兩名護士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大驚失色的看着滿地的玻璃碎片和拔掉了點滴摘掉了氧氣罩的病人。

"我不要住院!随便把我帶到什麽地方,我不住院!"我沙啞的喊着,抓着羅翼的胳膊大口的喘着氣。

"告訴過你他需要休息,不能受刺激。"一名護士邊埋怨着羅翼邊處理我右臂的傷口,另一名則拿出一支鎮定劑毫不猶豫的的紮進我的左臂。

我來不及向羅翼說明白自己的意思,意識已經在鎮定劑的作用下變的模糊了。

我在旅館或許他找不到我,但是不能住院啊......無論哪家醫院......都離他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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