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天過去了,在藥劑的作用下我昏睡的時候比清醒的時間要長的多,醒來只是為了吃藥。羅翼堅持要到他覺得可以的時候才讓我出院,而且理智告訴我我的身體确實需要徹底的靜養和休息,于是只好住下了,這樣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我昏昏沉沉的睡着,朦胧之中感覺有什麽東西輕柔的覆在了我的唇上......
似乎......有人在......吻我??
意識有些飄忽的游離,在我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以前,那溫暖的觸感如同它突兀的到來一樣,突兀的消失了。一個并沒有深入的吻,像是虔誠的烙下一個神聖的印記一樣,只在我的唇上靜靜的停留了片刻,留下了一絲似有還無的薄荷香淡淡的彌漫在我的鼻間......
"允,我終于找到你了......"
涅?!
我猛的睜開眼睛,慌張的轉過頭,只看見羅翼有些驚訝的看着我。
"醒了?"
天啊......原來是夢......
那個吻......也是......?
"是不是我剛才給你蓋被子的時候弄醒你了?護士說你下午才會醒的。"看見我有些呆呆的沒有反應,他用手探上了我的額頭,"出了不少汗啊,溫度倒是下去很多了。"
汗?應該是冷汗吧......
羅翼掏出紙巾給我擦着汗,紙巾輕柔的摩擦在我的臉上,淡淡的薄荷清香一絲絲的傳過來,現在想起來,羅翼的身上也确實總有着薄荷清香,只要靠近就能聞到,看來他偏愛這個味道。夢幻和現實的交織啊......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目光像受到蠱惑一樣的就停在了他的唇上,硬朗而有些孩子氣的唇,卻透着溫柔的味道。
"你剛才......"像着了魔一樣的開口,但是話只說了個開頭我就自動閉嘴了,感覺臉有些發燙。
"我剛才?"羅翼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我剛才怎麽了?"
"沒怎麽。"我有些慌亂的閉上眼睛,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八百遍。何允你個王八蛋,你是不是發燒燒傻了?到底在想什麽東西啊??不要沒事給自己找事,還嫌不夠麻煩嗎?剛才只是在做夢而已,而且......應該算是噩夢吧,想到涅,我本來煩躁的心又平添了許多雜亂和沉重。
"我想你明天應該可以出院了?"
"好啊,那雲呢?"我一直呆在自己的病房裏,沒見過雲。
"他......還不行......" 語氣間有一些猶豫。
"我想去看看他。"
"你知道你現在不能下床嗎?"語氣間有一些強硬。
"知道啊,不過我還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輪椅。"我微笑着回答。
"他還沒醒......"
"是我去看他,所以他醒沒醒關系并不大。"我微笑着打斷他的話。
原來我真是固執的可以,于是幾分鐘之後,我已經被羅翼推到了雲的病床前。
不再有妝容的遮蓋,那張熟悉的臉露出了原原本本的清秀。平靜的睡臉看不到半點情緒,但是我卻覺得有一種的疲憊的味道絲絲離離的透出來,比悲傷更讓人難受,淡淡的壓抑着我的呼吸。臉色很蒼白,眉毛有些淡,長而密的睫毛很柔順的垂着,頭發長長了不少,服服帖帖的散落在枕頭上,露出了小巧的耳垂,我的視線最後停留在那只陌生的耳環上。
金屬的顏色,孤冷的光澤。太刺眼了......
我伸手,把它輕輕的摘了下來。
"我向醫生打聽過了,說他情況很好,很穩定,只是要多休息。"
我轉過頭來看了羅翼一眼,什麽都沒說,又把視線回到了雲的臉上,握住他瘦弱的手,指尖很涼。
他沉默,我甚至能感覺到空氣突然變的厚重,不自在的流動着,過了一會,羅翼重新開口:
"對不起。"
而我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我先把你救上了岸,再下去找他的時候,河水已經把他沖走了,當時太暗了我看不清楚,水又太深,費了些時間才在接近下游的地方找到他,醫生說......"
我摸了摸雲的臉,微涼的溫度慢慢的從指尖滲透,竟然是一種很塌實很實在的感覺,我的嘴角揚了起來,轉過頭來笑着看着他,
"羅翼,我也是醫生啊,而且還是腦科醫生,所以不用說了。"溺水的時間過長,腦部長時間嚴重缺氧,導致部分腦細胞假死或是壞死,所以會一直昏迷不醒。這種情況下現代醫學常常無能為力,不能準确判斷病人的意識是否存在,殘存多少,不知道病人會何時清醒,甚至會不會清醒。不過沒關系,就算他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就算他有可能成為植物人,我也會等,我會守着他就像守着我自己。
"對不起......"羅翼的聲音低了下去,有些悶悶的。
"羅翼啊,這世界上最不能和我說對不起的就是你了,我謝謝你,真的。不過有些東西我一個人背負的太久,累了,想找人分擔,算你倒黴被我選中了。至于雲......"我近乎寵溺的捋了一下雲的頭發,"我會慢慢再告訴他,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羅翼的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回到了我的病房,羅翼插上了門,挂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
故事說起來其實不難,反正講故事的人早就知道了結局,正因為心痛的感覺太過熟悉,所以更容易習慣,一切悲喜仿佛已經驚動不了神經。難為的是聽故事的人吧,羅翼的臉色太過複雜,有太多太多的情緒糾纏在一起,反而看不透徹。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應該更大,畢竟只要關于楓的事,一點小事都能讓他亂了陣腳。
我平靜的看着他,聲音波瀾不驚,
"我有點累了,想睡一下,你先出去吧。"讓他靜一靜吧,我知道他需要時間。
看着他一聲不響的走出了房間,門一關上,我就渾身脫力的躺在了床上。好累啊,要親口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好難。下一步要幹嗎?報警嗎?可是雲還沒醒,不能作證,而且樓房都拆平了,什麽物證都沒有了,不過已經證明死亡的人還活着,這就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證據了吧,如果再加上我的指證,将院長繩之以法應該不難,麻煩的是楓......如果法庭能相信他的精神狀況有問題,應該可以免除刑事處罰,可是這麽做的話,他的事業,他的名譽,他的愛情,他的人生......到底會變成什麽樣?他又憑什麽要承受這一切呢?而且他的人究竟在哪裏呢?對于這種情況,羅翼是心理醫生,但願他知道該怎麽做......他說他還是愛楓的......這樣對待自己的愛人......這件事還是要和他再商量一下......
紛紛雜雜的念頭像亂麻一樣糾結在一起,真是剪不斷理還亂,越想就越頭痛,過了一會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本來就睡的不是很沉,依稀中聽到門響,是羅翼回來了嗎?
聽到他來到床邊,我剛想睜開眼,卻發覺他把指尖的放在了我的眉心上,這樣的碰觸讓我的眼皮突的驚跳了一下。他像要把我一直皺着的眉頭拂平一樣輕輕的摩挲着,然後手指又滑到了我的臉上,流連的撫摩着。
我覺得心跳的好快,簡直要失去節奏了,不知道有沒有臉紅,也不敢睜眼。是羅翼嗎?不會吧......我又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怎麽總做這種奇怪的夢,不是被人吻就是......
唔......
一切的思考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燒的灰飛湮滅。不一樣......和那天夢裏的吻不一樣......幾乎是一含住我的唇,他的舌就迫不及待的撬開牙齒闖了進來,吸吮,攪動,太霸道的方式,透出情欲味道的吻,連快要窒息的感覺都是那麽真實......
是羅翼嗎?是他在吻我嗎?如果是夢,我希望夢醒嗎?如果是真的,我該睜開眼睛嗎?推開他?還是......
停止了唇舌的糾纏,一個聲音溜到了我的耳邊,清晰的帶着濕熱的氣息:
"允,我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