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實證明,有效的反抗往往建立在一定的實力基礎上,否則不管你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到頭來也只有被掃到犄角旮旯長蘑菇的下場,沒人會拿正眼瞧你。

就像可憐的“沒財沒勢”的文才兄,最終還是被扔進書院西邊的廂房,與先前為他們帶路的殷仲堪一間房。

梁山伯和另一名叫王忱的書生合住,祝小英則被分到知賢樓,與公子哥桓玄各居一室。

夜幕降臨,分房間的問題暫告一段落,其結果祝小英還是相當滿意的,畢竟自己能獨住一間房,生活上少了許多麻煩。她知道她能住進這裏,還是多虧梁山伯暗自派人往她的束脩裏多加了一副鐘繇的書法真跡,才讓監院松口,這是仆從無意間透露給她的。于是祝小英心裏暗暗記住梁山伯這個人情,想着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回謝。只是她一直為馬文才感到惋惜,她始終忘不了最後他被人拖出院子時看向她那哀怨的眼神。

哎,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多幫幫馬文才,不然便枉費他大老遠追山伯而來的苦心了。在自己的豪華單人間裏用大木桶泡熱水澡的祝小英很有同情心地想。

她如今顯然已經将馬文才視為閨蜜了。

而與此同時,從小到大錦衣玉食慣了的太守公子和其他人共擠在一間簡陋狹小的房間裏,抱着被子默默想着自己的英臺妹妹,翻來覆去一夜都沒有睡好,直接導致第二天早起後一雙标準的熊貓眼。

群星逐退,東方既白,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馬文才幾乎是心急如焚地洗漱穿戴好,簡單塞了幾口早飯便夾着書箱奔到學堂,眼巴巴站在門口等着。

“英臺!”馬文才一看到祝英臺的身影,離着老遠便拼命揮手,只是緊接着便發現跟在她身邊的梁山伯,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可等對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又立刻将一張燦爛的笑臉綻放開來,“英臺英臺!我在這裏!”

“山伯兄?”祝小英有些意外,西面寝室要比東面離學堂遠很多,想不到馬文才竟然比她來得還早,“怎麽,昨夜沒睡好?看上去氣色不太好。”

“還好還好,可能是換了地方睡得不大習慣,英臺不必擔心。”馬文才開心地笑了笑,祝英臺一句關心的話語令他剛剛那點不愉快一掃而空。

祝小英的關切倒是出于真心,只是她知道,馬文才早早等在這裏絕不是因為他有多好學,而是為了某種不好明說的原因,于是很識相地微微放慢腳步,讓馬文才和梁山伯走到自己前面去,給兩人一定的私密空間

馬文才正好有話要跟梁山伯說,而梁山伯也知道昨天分房間的事自己肯定還要被這人繼續磨,于是便硬着頭皮任由馬文才湊到自己跟前,面色倒是不改。

“山伯負我!”馬文才開門便直接扔出這樣一句話。

“文才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梁山伯忙低聲安撫,“監院昨日态度堅決,我也不好直接駁他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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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英臺賢弟情同手足,這樣被分開豈不是慘無人道?”

“庶族與士族泾渭分明,寒門子弟常常為人所輕視,如今的結果也并非不可預見,我當初就勸文才兄要三思而行,現在後悔……只怕晚了。”

馬文才是何等機敏,若真的說後悔,那豈不是承認了自己厭棄寒門身份?這不是讓梁山伯不痛快麽!于是他眼睛都不帶轉一下的,立刻擺擺手,小聲說:“哎,什麽寒門高門的,山伯莫非忘了,當初我們之所以互相引為知己便是對這門閥風氣嗤之以鼻。你以為我與你對調身份當真只是為了博得英臺賢弟的好感?非也,非也!我是仰慕寒門才子的風采,想借山伯的身份與他們多做結交。而山伯也可借着我的身份多交往些士族權貴,這樣對你家的生意也有所幫助,是吧?”

梁山伯微微挑眉,對馬文才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對馬文才保證道:“文才兄放心,一旦有機會,我定會助你搬回東苑。只是這些日子就暫時委屈你了。”

馬文才見梁山伯态度誠懇,心情舒暢許多,也自我寬慰道:“嗯,我昨天托人向家裏送了封信,讓阿柳盡快趕來,多帶些古玩字畫什麽的,到時候有銀錢傍身,你和英臺再從旁幫我說說情,估計書院裏也不會與我為難。”

梁山伯一聽馬文才打算将希望寄托于太守府,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終是沒有開口。

就這樣,梁山伯與馬文才在前面竊竊私語,祝小英在後面跟班,三人一起走進了學堂。

今天第一節是許夫子的課,祝小英等人因為是新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裏,便都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口。

許夫子和監院的年紀差不多,都已過了知天命的歲數,一把花白的胡子,一身儒士服,臉上挂着不食人間煙火的高深莫測,晃晃悠悠搖了進來。

他掃了立在門口的三人一眼,只用老邁的聲音緩緩道:“嗯,下去坐好。”

祝小英一聽立刻為馬文才高興,座位既然随意,

那麽馬文才就可以和梁山伯坐在一起了。而她從小到大受夠了古文背誦古文翻譯古文閱讀理解的摧殘與折磨,絲毫沒有做好學生的打算,想在角落裏找個位子睡覺開小差。正打着如意算盤準備下去找位子,卻見梁山伯與馬文才還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見此情形,祝小英估計內有乾坤,于是也老老實實立在旁邊站好。

許夫子讓學生們打開書箱,拿出筆墨書本,今天講解《儀禮》中的《喪服》篇。因為內容艱深晦澀,枯燥乏味,大多數學生都提不起什麽興趣,再加上是早上第一節課,所以一個個昏昏欲睡,只有幾個精神好的正在用興致勃勃的目光輪番打量着站在門口的三人。

那許夫子倒也沉得住氣,就當看不見祝小英他們,老眼昏花地準備開始講學,祝小英實在受不了傻站在原地做衆人探究眼神的活靶子,便小聲地試探道:“夫子,我們坐哪裏?”

“哦?不知如何自處?”

祝小英默。

“好,那我問你,君子行則思其道,飲必思其源。你……是如何來書院的?”許夫子拖着長長的聲音搖頭晃腦。

“哦,我是乘馬車來的。”祝小英回答。

“乘車而至?”許夫子捋着胡子點點頭,“嗯,你可到後排擇一位入座。”

祝小英聽得很莫名,抱着書箱在衆目睽睽下一排排走到最後,還沒來得及坐下,那老學究又開口了。

“君子施必思其量,用必思其器。你坐的車是牛車呢,還是馬車呢?”

祝小英:“馬車。”

“哦,那你可以往前坐三排。”許夫子說,“是一匹馬拉的車還是兩匹馬拉的車?”

“兩匹馬拉一輛車,一共兩輛。”

“哦?那再前三排。”

祝小英有些不情願,卻只能抱着箱子繼續前進。因為低着頭,所以她并沒有注意到馬文才在不停給她打眼色。

“黃白之物君子所累,生無所求死亦無所從。你的行李又多少箱?”

“十餘箱。”

“書童仆從有幾人?”

“一名書童,十名仆從。”

祝小英說完,在座的衆位學子都向他投去驚訝的目光,坐在最前面的幾個人甚至還回過頭來仔細看了她幾眼。

“再前三排

。”許夫子有些激動,拖長的語調也加快了一些,“室之所栖,德之所馨。你是住上房還是住偏廂?”

“我住在知賢樓,和桓公子住一起。”

這句話一出,坐在底下的人都沸騰了,紛紛發出驚嘆,而馬文才臉上則露出萬念俱灰的表情。

坐在最前排正中間的公子桓玄,此時支着腦袋懶洋洋地瞥了馬文才一眼,彎起一雙鳳眼,回頭向祝小英露出極度友好的,友好到有些暧昧的笑容。

于是衆人的沸騰程度更加嚴重,許夫子不得不使勁清嗓子,才勉強維持住學堂內的秩序。

最後,祝小英很悲催地被安排在正數第三排最中間的位置。梁山伯本來被安排在第二排,卻甘願後退一排,與祝小英同桌。而貧困生馬文才同學則被丢到了最後一排的犄角旮旯,只能淚眼汪汪遙望着英臺妹妹那幾乎被衆多腦袋淹沒的背影。

忍,要忍!等到阿柳來了日子就好過了。

在接下來很多天裏,馬文才一直是靠着這樣一個信念來支撐着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春快樂哦!!!龍年大吉!

昨天實在是被衆位弟弟圍攻,電腦被他們搶去打游戲,沒法更新……淚奔,所以說,正太神馬的都是浮雲,可惡的臭小子才是殘忍的現實!= =

【注】這章有關排座位的情節改編自95年吳奇隆版梁祝,夫子咬文嚼字的前兩句話是電影中的臺詞,後兩句是木瓜自己編來湊數的,大家勿深究哈!

PS:都看春晚了吧,很基情的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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