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祝小英一見到畫得跟頭牌姑娘一樣的馬文才,便立刻松開了梁山伯,轉而要撲到他身上,卻覺得自己胳膊一緊。

她疑惑地回頭看梁山伯,梁山伯微微一愣,随即慢慢松開了手。

馬文才立刻上前将祝小英拉到身邊,目光掠過石桌上的錦盒,還有祝小英手中仍拿着的一塊沒吃完的點心,卻沒有說什麽。

“美人……你再讓我看一眼行不行?”祝小英前一分鐘還勾着梁山伯脖子的爪子又不安分地勾上了馬文才。

“英臺要看什麽?”馬文才立刻帶着點期許問。

“我要看看你背後的那朵紅牡丹……”

馬文才半推半就地裝難為情:“這……不太好吧……”

祝小英不管他說什麽,手上動作不停。

馬文才低頭看了看神智不太清醒的祝小英,壞笑道:“那若是被英臺看了以後……是不是要負責?”

祝小英迷茫:“負什麽責?”

馬文才立刻誘導:“英臺今天趁着酒力把什麽不該看的都看了,那以後就不能賴賬了哦……”

梁山伯聽到這裏不禁皺眉,上前一步,不着痕跡地擋開了祝小英摸向馬文才的手,淡淡笑道:“今夜英臺醉了,我看還是先送他回房吧。”

馬文才挑眉:“哦?文才兄,這麽晚了,怎麽也不回去休息?”

梁山伯坦然:“路上碰到英臺,見他走路不穩,正要扶他回去。”

馬文才點頭:“嗯,如此甚巧,剛好我來了,順路可以送他回知賢樓,文才兄可回去了。”

梁山伯目光落在馬文才手中提的籃子上,微微一笑:“山伯還拿着東西不方便,反正也不遠,讓我送你們回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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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才:“不不不,今天大家都累了,明日還有早課,文才兄還是早點回去休息。”

梁山伯:“哎,山伯還與我客氣什麽?”

馬文才:“沒有沒有,真的是……”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一人抓着祝小英一只胳膊不放手,都不想讓對方碰他,于是被扯在中間的倒黴孩子終于不幹了。

“喂!山伯兄!雖然馬文才他背後有朵牡丹,但那也不一定就是顧老師畫的啊!”

梁山伯:“???”

馬文才:“!!!

梁山伯看馬文才:“顧……老師?老師是什麽?”

馬文才搖搖頭,又反應了一會兒才問:“她剛剛說……誰的身上有牡丹?”

祝小英見兩人終于消停下來,才略微松口氣,拍拍梁山伯的肩,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梁山伯,你要是不想失去馬文才……可一定要努力了,如果連顧老師也要下手了,你可就慘了……”

梁山伯:“……”

祝小英腳下虛浮,湊得離梁山伯越來越近,幾乎嘴唇就要貼到他的臉上:“還有啊……啊啊

啊!”

祝小英尖叫一聲,接下來只聽到:

嘩啦——

噼啪——

砰!

“嗷……唔!?”

馬文才看着祝小英幾乎要貼在梁山伯身上,下意識就想把她往回拉,祝小英被他拉得沒站住腳,眼看就要栽在地上,他急忙去扶她,不料衣服的下擺卻被祝小英踩到,然後兩人腳下一絆,一起摔翻在地!

那“嗷唔”一聲是怎麽回事呢?

嘴對嘴摔在一起了嗎?不不不,那是臺灣小言裏才會有的劇情好不好!像祝小英這樣的炮灰女主應該是不會有這樣羅曼蒂克的遭遇的……

祝小英這麽一摔,酒醒了大半,第一反應就是以上的吐槽,然而下一秒,她就突然感覺到了什麽不對的地方。

她将頭從一片暖暖的胸膛前擡起來,看見被壓在身下的馬文才,臉色慘白表情痛苦,似乎要疼得昏死過去。而她也隐隐覺得小腹下面有個長長的黃瓜一樣的東西……

不好!這是……壓到他的……那個了麽?

“文……山伯兄!你沒事吧!”祝小英歉疚地問。

馬文才無力地擺擺手,咬着牙輕輕打了個手勢。

祝小英:“?”糟糕,不會真的壓壞了吧……

馬文才繼續艱難搖頭,喉嚨裏隐隐傳來細碎的呻吟。

祝小英:“??”不好,真的壓壞了……天哪天哪!

梁山伯終于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對祝小英說:“英臺……嗯,我扶你起來吧。”

祝小英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趴在人家身上,于是立刻掙紮着起身。馬文才随着她的幾下動作,黑亮亮的眼睛裏立刻蒙上一層水霧。

這時一直藏在假山後面看熱鬧的桓玄終于忍不住了,強忍着笑跑出來,和梁山伯合力把他扶了起來。等再回頭去看,發現已經不見了祝英臺的身影。

馬文才被送回房間,梁山伯與桓玄替他檢查了受傷情況,還好沒什麽大事。

但兩人都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想到那狠狠的一摔,再聯想到馬文才剛剛那一聲隐忍的慘呼,都感覺自己那裏似乎也很疼,于是不禁對他報以同情。

“小姐,你回來啦!”木桃見祝小英心神不寧地跑回房間,背靠着大門呼呼喘氣,問道:“咦?我給您畫的妝……怎麽不見了?”

祝小英驚吓過度,早已忘了自己發誓今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抓住木桃剝皮。

“您這樣子完全就是女孩兒樣啊!沒被人看出破綻?”木桃忙走過來攙她,“不過……今天的風頭都被梁公子和馬公子搶走了,估計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啦!放心吧!”

木桃安慰了半天,祝小英卻仍是驚魂未定。

“小姐……您到底怎麽了?”

祝小英心跳得很快,內心瞬間閃過無數情緒。

剛剛和

馬文才那麽一摔……真的摔出了很嚴重的問題!

馬文才的蛋被壓倒是小事(?!),最關鍵的問題是,兩人身體緊密接觸,馬文才一定也會感覺出什麽不對的地方吧……一定會感覺到她身上少了什麽零件吧……俗話說兩凸相遇必有互傷,哪有只損一方的道理?

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女人怎麽辦!

“木桃……”祝小英有些無力地嘆氣,“恐怕我們要收拾東西回家了。”

“怎麽會呢?”

“剛剛發生了些事情,恐怕會有人知道我們是女人了。”

“發生了什麽?”

祝小英欲言又止,看了看小丫鬟清澈純潔的目光,決定還是不要說什麽帶壞小孩子的話比較好,便說:“也沒什麽事,就是感覺罷了。”

木桃松了口氣:“小姐你想多了,你想啊,連平時和你最親近的梁公子與馬公子都沒發現,別人又怎麽會發現?不要吓自己啦!”

見祝小英蔫蔫地不說話,木桃便轉移話題:“對了,小姐,你有沒有收到別人送的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

“就是……你提起的那個……叫什麽月餅的東西啊!”

祝小英突然想起什麽,忙問:“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就是前幾天啊,我和阿柳還有四九一起幫書院整理書籍的時候,無意間跟他們提起您說的月餅,第二天他們就向我來打聽月餅是什麽東西,我就按小姐你說的樣子跟他們大概說了說。”

“你……你怎麽能随便和人家說呢!”祝小英氣極,這是穿越女大雷啊!千萬別提起一些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這不暴露身份呢麽!

“您也沒說不讓我說啊!”木桃眨着眼。

“然後呢?”

“沒有然後啦!其實我是這樣想的,梁公子與馬公子都是有見識的人,要是跟他們說說,也許真的可以弄到您喜歡的月餅呢!”

“誰說我喜歡……”祝小英剛要發火,卻對上木桃水汪汪的無辜的眼,強把火壓下去,擺擺手讓她去睡覺。

其實能怪誰呢?還不是她歷史學得不好!不知道這年頭月餅還沒被開發出來!不要臉地搶人家專利!

不知道今天晚上做夢朱八八會不會跑來一臉血地看着她……

夜深露重,對面房間的燈還亮着,祝小英竟然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翻了幾下最終還是下床。

想了想,還是披起衣服悄悄出門。

她偷偷來到對面房門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隐約聽到了馬文才的說話聲,雖然具體不知道在講什麽,但聽着好像沒什麽大問題,估計壓得不是很嚴重,于是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來,又悄悄摸回自己的房間。

路過院門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往外面石桌那裏去,卻發現桌上的錦盒還有地上

馬文才掉落的的籃子都不見了。

她隐約有些失望,又披好了衣服往回走。

突然覺得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她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塊手掌大的圓形點心,已經被踩扁了。

鬼使神差地,她彎腰把它撿了起來,不是梁山伯送來的那種,但卻有些相似之處。

金黃的酥皮已經破裂,露出裏面紅色的豆沙,圓圓的餅身上刻着什麽字,因為殘破已經模糊得看不太清,只隐約辨識出兩個字:相知。

祝小英呆呆地看着這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月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從小就不喜歡浪費糧食的原因,她突然覺得有點心疼。

逸雲館一號房裏,梁山伯正在燈下看着祖父送來的家書。

他的書案旁放着一個錦盒,還有一個提籃。

提籃的蓋子沒有蓋緊,露出裏面一盤點心,盤子下方還壓着一本書,是馬文才寫好的新書,梁山伯大概掃了一眼,講的是一個貴族小姐女扮男裝去書院讀書最後與一個窮書生相戀的故事。

故事沒有寫完。

他看過以後便将書放到一邊,不再管它。

房間裏只有他一人,那個王忱還沒有回來,因此他可以安心看信。

梁家老爺在心裏首先把自己的孫兒誇贊一番,說他提供的一些士族大家的信息都很有用。

哪位刺史喜歡美色,哪位侍郎偏愛書法名畫,貴族老爺哪個側室受寵,誰能說得上話,這些在為商者看來再寶貴不過的信息,只是世家公子間酒席中無意的談笑。

然而有誰能想到,一個出身庶族的商賈之子,能有資格與高不可攀的士族權貴同席共飲呢?

祖父的信在末尾又提到最近北方的形勢不太穩,希望他能在今年年底回家一趟。

梁山伯有些意外,近些年北方苻堅總是蠢蠢欲動,虎視中原,總有些不大不小的戰争,不足為奇,為何這次會引起祖父的重視?

正低頭思量,房門卻被人推開,王忱提着酒壺搖搖晃晃走進來。他看了眼梁山伯,徑直走到自己的床榻躺下。

梁山伯只好收拾東西熄燈,也躺下準備休息。

然而這時,一直不愛跟人說話的王忱卻主動開口了:

“你并非出身士族。”

梁山伯心裏一驚,半晌,才用平靜地語氣問:“哦?王忱兄這是何意?我怎麽聽不明白?”

王忱笑了笑,黑暗中撞翻了酒壺,卻自顧自地說:“你身上沒有世家子應該有的氣質。”

梁山伯心中有些不悅,卻還是壓着性子淡淡問:“什麽氣質?”

王忱只說了一個字:“狂。”

梁山伯愣了一下,不接話。

“你沒有,但他有。”王忱又說。說完便懶洋洋翻了個身,很快響起了微弱的鼾聲。

梁山伯在黑暗中睜着眼躺了良久,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那一瞬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明天要把馬文才那本書親手交給祝英臺。

正如王忱所言,他沒有士族公子的狂放随性,要懂得克制壓抑,要學會寵辱不驚。

他沒法狂,不能狂。

因為,他狂不起。

他怎麽險些忘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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