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雖然從個人情感上來說永生是一件好事, 但至少目前來看，人類還沒有适應永生帶來的種種弊端，對整個大環境來說, 永生還是弊大于利。”扶危想到鄒放話裏話外的意思嘆了口氣。

扶危研究過那段時間的資料，人類永生是因為光腦技術的成熟, 至于光腦的相關訊息，在網上卻很少，好像有人特意掩蓋過一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幾千年過去了, 光腦依舊保持着最先進的技術, 也不知道制作出光腦的是個什麽樣的天才, 才能在幾千年之前就制造出這種神奇的仿佛天外來物一般的高科技。

總之因為光腦的緣故, 人類找到了永生的捷徑。

其實如果人類從一開始就擁有這麽長的壽命，可能也不會出現這種水土不服的情況，但從一開始的□□十歲到百來歲, 再然後就直接永生了，這裏面的跨度太大，給到的緩沖時間也很少, 也難怪現在會處于這麽一個尴尬的境地。

窮人乍富尚且會無所适從, 驟然擁有了這麽長久的生命會走偏也是在所難免。

扶危想起前幾天游樂園遇到的畢業少女們, 星際的義務教育從幼兒到成年，再之後就不會強制人們學習，而光腦所帶來的情緒值又保證了很長一段時間內大家都不會有生活方面的煩惱, 物質方面過于充足, 幾乎沒有任何壓力還有着大把時間可以浪費, 對絕大多數缺乏制止力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災難。

如果單單是這樣其實也不是不行, 那麽長的時間總不可能真的什麽都不幹, 在躺平之餘學點感興趣的東西，在時間的加持下再怎麽鹹魚也差不到哪去。

就像有人喜歡畫畫，學一兩個月可能沒什麽效果，但學個幾百上千年日積月累之下不說藝術大師，絕對十分能拿得出手了，自己畫畫解壓或者拿出來賣也是很開心很有成就感的事。

可問題就出在星際的科技實在太發達了，就拿做菜來說，如今随便哪個家政機器人做菜都不比她那時候的大廚差，至于什麽機器人做的菜沒有靈魂這也完全是白擔心了，高級AI自帶學習功能，一道菜同樣的食材做出十來種不同的口味不是随便說說，鹹一點淡一點或者每次把這道菜炒出不同的口味都是小菜一碟，甚至如果有人想嘗嘗新手的黑暗料理AI也都可以給你惟妙惟肖的複刻出來。

在這種不管你想要什麽都能低價獲得的年代，自己動手帶來的成就感和價值體現無疑是十分低的，就比如你想做個手工，花費大把時間再加個材料費200辛辛苦苦做出來，轉頭在外面的小店就可以以10點情緒值輕輕松松擁有，而且還更加精致好看，如果差距不大還能安慰自己是純手工制作的有特殊意義，但性價比太低根本就是在打擊人的積極性。

在這樣的情況下雖然依舊有少數人堅持自我，但大部分人還是沒這個自制力的，反正不管怎麽做也超過不了機器，抱着這樣的心态，于是很多原本躺久了想做點什麽的人就又躺平的更加心安理得了。

當然，如果是這樣的話其實問題也不大，雖然鹹魚躺聽上去有些浪費生命，但反正時間有的是，也不會對人造成什麽危害，唯一需要考慮的可能就是精神會比較匮乏。

精神匮乏出去走走旅旅游或者幹脆游戲看看電視也能打發時間，但問題就出在這，因為個人價值很難得到體現，有人閑着閑着就閑出病來了，這就是最開始的無感症。

無感症一出在當時的星際無疑是個驚天大雷，效果不亞于在平靜的湖水裏投了顆導彈，一下子炸翻一湖鹹魚。

這下子躺平的魚……不，人全都被吓醒了。

原本頹廢是因為時間大把，但現在有人跟他們說其實時間也并不是無限的，這可不就捅了馬蜂窩了，大家奮進的奮進，努力的努力，如同一潭死水的星際泛起了久違的漣漪，很是繁榮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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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就是恐怖系游樂園作為對無感症最有效果的治愈手段橫空出世，因為恐怖系一經推出大家發現确實對無感症效果顯著，所以這一發現令害怕死亡的各界人士欣喜若狂，恐怖系游樂園就這麽成為了所有娛樂項目都要為之讓步的星際頂流，再慢慢的，好不容易再次開始繁榮起來的星際就只剩下游樂園這一大衆娛樂，按照這樣的趨勢，如果扶危穿來的再晚一點，可能這個範圍還要再小一點，估計那時候其他游樂園也會消失，整個星際就是恐怖系游樂園的天下了。

這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其實最開始都是因為人們對永生的不适應，這之後就是一步錯，步步錯了，而要想改變這一現狀，也不是扶危一個普普通通的游樂園園長能夠做到的。

“算了，我想這麽多幹什麽，”扶危搖了搖腦袋，一下一下揪着草坪上的小草，放棄思考這麽複雜的社會問題，“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保住自己的游樂園嗎？”

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建起來的游樂園被別人摘了桃子。

“其實也不用太擔心，想要我們游樂園的那些人可不是一條心，如果有人對我們動手，估計他們自己內部會先打一架。”小醜看扶危頭發都要愁禿了的苦惱樣子輕輕一笑，伸手解救了無辜的草坪，“再說了，就算他們真的動手，還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的游樂園被別人奪走的。”

扶危看着小醜認真的眸子心跳漏了一拍，她想也不想地說:“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兒，我們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算游樂園真的被別人奪走了，只要我們還在，就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反正那些人就算用手段奪走她的游樂園也無濟于事，她真正的底牌是系統和她的游客們，惹急了大不了她把游樂園整個格式化了，只要系統和游客站在她這邊，她就什麽都不怕，大不了從頭再來。

游樂園可以重來，可小醜一旦發生一點什麽意外，她絕對會自責死的，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伴，想找早就占據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前她覺得一個人也沒什麽，但自從習慣了有人陪伴，再讓她回到原來的日子，她不敢想象自己還能不能習慣。

這下，心跳漏了一拍的人變成了小醜，他側目看着扶危好像生怕他會沖動的緊張樣子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你就這麽不相信我?”雖然在現實裏他可能還需要費點功夫，但在星網上，他有這個自信絕對沒人是他的對手。

“我不是不相信你呀，我就是不想讓你發生一點意外。”顯然扶危是不覺得小醜除了管理方面有多厲害的，但為了不傷害他脆弱的小心髒，扶危淺淺地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當然，如果這個時候她的眼神不要四處亂嫖的話就更有說服力了。

“哼。”小醜哪裏看不出扶危的口是心非，不過既然扶危這麽善解人意，他當然不然拆穿她，只能再次強調自己的實力，“我真的很厲害。”

“嗯嗯嗯嗯，我相信你。”扶危大力肯定，一點兒也不帶敷衍。

不過心裏卻免不了诽謗，果然只要是男人，不管大的小的，自尊心和勝負欲都該死的強，就連她的童年男神小醜也一樣。

“……算了，”小醜看出扶危的言不由衷，總覺得越解釋越說不清，于是幹脆轉移話題，“既然今天心情不好，要不要去星網上走走散散心?”

“好呀！”從慶典開始，扶危就一直忙碌，這麽長時間下來難免有些疲憊，恰好她也沒怎麽逛過星網，小醜的提議可謂是說到她心坎上了。

“不過你也可以到星網上嗎？”退出游樂園之前，扶危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都怪平時和小醜相處的太自在，她都快忘了小醜是她從卡牌裏抽出來的虛拟人物了。

這個念頭一出，不知道為什麽扶危的心情突然有了些許沉重。

“當然可以。”小醜不明白為什麽扶危剛剛還笑容滿面，現在一下子就變了。

看着小醜擔憂的目光，扶危立刻打起精神。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怎麽樣，反正人死後也只能生活在星網上，這麽想想其實也沒什麽差別。

至于虛拟人物，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小醜在她心裏早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所以她又何必想那麽多呢?

這麽想着，扶危立刻又恢複了好心情，興致勃勃帶着小醜逛起了來星際大半年第一次星網之旅。

從開心到不開心再到重新變得開心，扶危短時間內的這一番變臉看得小醜嘆為觀止。

“說起來都那麽久了，我還沒逛過星網個人空間和我們游樂園之外的其他地方。”星網的第一站，扶危選擇了和她說在的帝星最大的商業街1:1還原的帝星步行街。

說起來上一次她在現實裏還去逛過，可惜出門沒一會兒就遇到了劉浩，又把她給吓了回來，嚴格說起來，這應該也是她第一次逛街了。

“這個看上去超級高科技的建築是帝星大廈，我之前遠遠看過，沒想到離近了看更加壯觀。”扶危興致勃勃地指着帝星大廈示意小醜去看。

星際人穿衣十分自由，穿衣誇張的人比比皆是，所以即使小醜穿着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妝容也十分誇張，依舊沒有受到多少特殊眼神。

“也不知道設計這座大廈的人是誰，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只威武的大神獸，完全沒想到看上去這麽栩栩如生的居然是一座建築，從不同角度看的表情還不同，真的超級細膩，而且這麽特殊的建築和周圍建築待在一起居然非常和諧，就好像一只神獸趴在地上閉目守護這個星球一般。”扶危第一次看的時候真的驚為天人，這座将人文和藝術結合的恰到好處的設計作品可以在扶危心裏封神，即使再看一次，扶危也依舊滿心震撼。

扶危這話恰好被一位路過的短發女性聽見，看着一臉崇拜的扶危，她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候小小的她也是這麽一臉驚嘆地看着這座建築，甚至在心裏暗暗發誓也要成為一位這樣的藝術建築大師，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許是因為想到了曾經的自己，短發女性有了科普的興致，她笑着給這對小年輕将起了關于這座建築的故事。

“這是幾千年前的一位無名藝術家的作品，當時獻給帝星政府的時候以當時的科技還沒辦法複刻，然後據說就這麽放了幾年，才偶然被一位将軍發現，在他的帶領下完成建造，成為了現在帝星的地标建築，守護着我們帝星。”

“那位藝術家呢?沒找到他嗎？”扶危有些好奇為什麽沒有人知道那位藝術家的姓名，按理來說，這麽驚才絕豔的藝術家，應該不會籍籍無名才對。

“那位藝術家已經去世了，帝星大廈建好後就有人找他，可惜最後只找到了他留下來的手稿和筆記，如果他再堅持個幾年，就可以永生了，也不至于連個名字都沒留下來。”短發女性神情落寞。

“你好像很難過?”扶危小心翼翼地詢問這位女士。

“是有點，因為帝星大廈的影響，我小時候還勵志做一個建築學家呢？”

“那你現在?”

“現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學畫畫，也沒學建築，實在是沒這個天賦。”短發女性釋然一笑，哪個小孩沒有夢想，可現實是她并沒有那樣的天賦，無論怎麽努力，她也不可能追趕上自己的偶像。

這種驚才絕豔的天才，就連仰望都會灼傷雙目，成人之後她早就沒了自不量力的勇氣，所以她理智地放棄了。

“雖然這位藝術家确實非常優秀，但您也有巨大的優勢啊！”扶危想了想就知道這位女士為什麽會放棄，無非是覺得自己再怎麽努力也無法達到那種程度，但就這樣放棄未免也太可惜了。

看着女士驚訝的神色，扶危大力給她打氣:“你最大的優勢有兩個，第一就是你有無限的時間，即使沒辦法像天才那樣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但愚公移山不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精神?一直堅持下去，總會有成功的時候。”

“事情可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短發女性看着扶危天真的模樣苦笑着搖了搖頭，“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不是那麽容易彌補的，對于普通人來說一朵花只是花，但對于天才，他們總能輕而易舉地發現這朵花與衆不同的美，并将它們展現出來，像我這樣的普通人設計出來的東西，即使再努力，別說和天才比了，滿大街的機器人都能秒殺我。”

“閱歷和沉澱也是一種天賦不是嗎？一開始看花是一朵花，但經歷過世間百味之後再回頭看，總能看出不一樣的地方，而且經歷的多了，搞不好會靈光一閃創造出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多少美麗的事物都是由巧合誕生的，只要活的夠久，人生多的是變數，誰也不敢保證現在和未來會一成不變。

“說不過你，那你說我的第二個優勢是什麽？”扶危的話太有煽動性，短發女性幾乎要被她說服了，害怕自己真的動搖的她趕緊轉移話題。

“第二個優勢，那當然是你的熱愛了，古話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你看向帝星大廈喜愛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為什麽不做一些不讓自己留遺憾的事情呢？”

在明白了自己與天才之間巨大的鴻溝之後，不管是她還是親友都覺得沒必要去追逐一個注定沒有結果的痛苦過程，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努力看看。

但不得不承認，經過她這麽一說，原本艱苦卓絕的路，突然就變得輕松了起來。

用閑着沒事兒所以學着玩的态度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好像确實會令人更加開心。

而且她心裏确實有遺憾不是嗎?不然也不會隔三差五過來瞅瞅。

“那我就去玩玩?”擡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帝星大廈，短發女性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去啊，開心啊，反正有大把時光～”扶危差點要唱出來。

“好的，謝謝你!”短發女性伸手抱了抱扶危，然後快步匆匆離去。

自覺助力了一個人的夢想的扶危一臉欣慰地看着女士的背影，露出孺子可教的目光。

“我覺得咱們游樂園缺了一座歌劇院。”激勵人心的小故事她腦袋裏還是有許多的，雖然不求能夠改變多少人的想法，但如果能當一些站在岔路口的人堅定自己的信念好像也挺不錯的。

“既然你這麽有決心，原本推給我的事情就自己做了吧，畢竟積分再少積少成多也很可觀，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我總不能阻礙你上進的步伐。”在一旁笑咪咪看了半天的小醜給了扶危一個驚天噩耗。

明明說好兩人一起逛街，結果她轉頭就當起了人生導師，雖然早知道扶危就是這樣熱心的性格，但被忽略的小醜還是莫名有些不爽，既然他不爽了，那作為罪魁禍首的扶危當然要和他有難同當了。

“那個……唔……好的吧。”畢竟說要努力的是她，小醜這麽說也是為她好，扶危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能把苦往心裏咽。

“好了，既然來逛街，就不要想工作的事情了，那邊好像很熱鬧，我們一起去看看。”看着扶危有苦難言的憋屈樣，小醜頓時神清氣爽，看向扶危的笑容無比燦爛，說話語氣也格外溫柔。

“好!”面對這麽燦爛奪目的笑容，扶危內心的創傷瞬間被撫平，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立刻振作起來，拉着小醜就往人群裏沖。

這麽傻，被人騙走了怎麽辦?這可真令人頭疼。

面對這樣傻乎乎的扶危，小醜哭笑不得，只能縱容地被她拉着往前跑。

“昭昭，你幹嘛發呆呢?”香芋在前面的店門口叫了半天，看到昭昭呆怔的模樣有些不放心地跑了過來。

“沒什麽，剛才好像看到熟人了。”昭昭好不容易回神，就看到香芋疑惑中帶着關心的目光。

“誰啊？”發現昭昭并沒什麽事，香芋放心下來，随口問道。

“沒，應該是看錯了。”昭昭不願多說，随口岔開了話題。

“這樣啊，”好在香芋也沒多問，自然地說起下一個話題，“馬上就是你生日了，到時候約上大家一起去童話游樂園慶祝吧？”

“不了，”原本昭昭也是這麽打算的，但看過剛才的場景她突然改變了主意，面對香芋驚訝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啊香芋，生日那天我不打算和大家一起過了，我已經約好了人。”

“這樣啊。”香芋拖長了聲音，暧昧地看着昭昭，直到把她的臉看紅，“我們昭昭也長大了。”

“快別說了!”臉蛋紅撲撲的昭昭一把捂住了香芋的嘴。

“好好好，我錯了!”

少女的打打鬧鬧早就跑遠的扶危兩人沒有看到，星際時代各種各樣的商品早迷花了扶危沒見識的眼。

在這裏她看到了許多超出她想象的高科技商品，扶危看的眼花缭亂，遇到感興趣的小醜就慫恿她買下來，不知不覺扶危就買了許多小東西。

除此之外星際五花八門的服飾也讓扶危特別感興趣，一連買了好幾件材料設計都十分出彩的裙子，扶危的臉都興奮紅了。

“這是什麽人間天堂!”扶危如同進了米缸的老鼠一般樂不思蜀。

“小姐這條裙子有配套的情侶裝，可以給男朋友也買來一起穿哦!”結賬的時候，機器人店員十分熱情地推薦。

情侶裝?

“不用了。”扶危想也不想地拒絕。

在她看來，小醜身上的小醜服飾就像他的皮膚一樣，她壓根就沒想過小醜也能穿其他衣服。

拒絕地斬釘截鐵的扶危沒有發現，一旁小醜變得危險起來的目光。

“哇，這個好好吃，你也試試!”買完東西出來，扶危又一頭紮進了附近的美食街，開開心心大快朵頤的她一點也沒發現小醜的不對勁。

“不吃。”生了一肚子氣的小醜撇過頭拒絕。

“哦，好吧。”扶危用一幅你真不懂得享受的表情看了小醜一眼，就毫不在意地繼續沉浸在美食當中。

小醜:……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