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如今無修為,還想尋仇,實在是蠢笨至極。想來想去,莫非你想以這張臉,重新得了陸流觞的愛?你心中定還想着他。”

“哪裏有愛!”孟将然臉上騰起一陣怒氣,言語間帶着激動,“我若愛他,便是犯了賤!我年輕時,他将我視作那掌上寶,我年老後,卻毫不留情地将我抛棄了!當我還是年老摸樣時,總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那個時候反而好些。待我恢複了這容顏,便經常想着那些事,所以我一定要上這霧山報仇。又待我上了山,我才發覺,我根本沒那能力去報仇,只能看着他們恩愛。不過現在……”孟将然突然頓住,右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靠近胸腹的位置,正是他藏着藥的位置,那個地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以那古書中的蠱入了林瑾的體,但是那母蠱卻被自己弄丢了!只有控制母蠱才可以讓那蠱蟲吸了人的真氣,況且那東西是奇物,說明也存在古書當中,失了這母蠱,他也不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

他想下這毒手,卻失了機會,這林瑾今後的遭遇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那人深深地看了孟将然一眼,終究沒有再出聲。這人往往是當局者迷,當然這心思也有自己本人知道,旁人猜不得。

山中歲月,本就過得十分快,轉眼間已經過去了月餘。

孟将然暫時忘了仇恨,便在這山中靜心修煉起來,他無靈根,根骨一般,但是腹中那東西卻十分厲害,吸收了這天地間的靈氣,然後再吐納出來,往日裏只是勘破了基礎,如今孟将然修為入了築基期。

修真者唯有入了築基期,有了這修仙的基礎,才可繼續往上修煉。

凡人可不可以修真往往卡在這第一步,有些人一輩子也無法築基。

孟将然悟了這第一關,之後便覺得簡單許多。每日裏也總愛在自己屋中修煉,不愛往外跑。

“你說我在此處修煉成那修為高深之人,再去找陸流觞報仇可好?”有一日,孟将然閑來無趣,突然問道。

那人并不搭理他,自顧自地站在那裏,看着夕陽西下。墨色的長袍包裹着那修長的身材,平日裏看去都是普通的毫無特色的臉,從這側面看去,鼻梁高挺,突然好看了許多。那一身氣質冷極,與這夕陽倒是十分相映。

“我以為你只有那一件黑色的衣衫,原來也有其他的。”孟将然又問了一句不相關的話。

那人似乎沒有聽到孟将然的話,還是維持這先前的樣子。

“你究竟是誰?為何願意在這處陪着我?”孟将然知道這人要麽不說話,要麽說出的話便會氣死自己,不過這山中只有他們兩人,與他說話總好過自言自語。

“我為何要陪着你在這裏?每日裏除了看見你那張難看的臉,就沒有什麽其他了。呆在這處,我自然有自己的目的。”那人終于瞥了他一眼,不屑道。

聽了這話,孟将然心中生出了一股失望與孤寂。坐了一會,便往回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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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本是一條漫長的路,這天行宗的弟子走了捷徑,但是也并非刻意一蹴而就。這基礎倒是漸漸穩了,但是修為的提高還是要花上許多時日。這山中雖然隐秘,但是難保有一天被人發現。孟将然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日子得過且過,況且想着這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心裏便安心些。

他們來這裏之時是七月初,還是夏日的尾巴,如今已經是八月,算是秋天了,夜裏便有一些寒冷。

到了夜裏,孟将然便将自己裹成一個球,縮在一起睡着。這屋子本就簡陋,冷風透過縫隙吹了進來,孟将然冷得有些發抖。

半睡半醒間突然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迷茫間睜開眼睛,便見了一副熟悉而普通的眉眼,不過實在過于困倦,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這床上只有自己一人,但是身邊的位置還是溫熱的,便曉得這不是錯覺。

孟将然心中一暖,起身不見了那人人影。于是便去了門外,看見隔壁的門露出一個縫隙,推開門,伸進去一個腦袋。那床上鼓起一個包,那人轉過臉來,臉上沒什麽表情。

“這大清早的,你便來擾人清夢,實在不好!你若是再靠近一步,我便斷了你的腿。”

那人語氣不善道,手裏摸着身邊那黑色的東西,然後拿了起來。若是孟将然猜得沒錯,那黑色的布包裹的應該是他的武器,只是不知為何要包裹起來。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一個穿着衣服與鞋子睡覺的習慣。”孟将然腳步猛地頓住,那眉眼間洩露了一絲笑意,他的眼尾處本就微微勾起,天生帶着一股媚意,這樣看去,倒添了幾分調皮。

那人面不改色:“這世人習慣都不同,你若是覺得我這習慣好,也可以學着。”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那夢中人實在可惡,我剛将那被窩睡得十分暖,那人便搶了我那暖暖的被窩。”

“山中冷風,你以為可以将那被窩睡暖了?!若非……”那人聲音猛地頓住,轉過臉去,拿屁股對着孟将然。

“若非什麽?”孟将然問道,突然見除了那包裹着的武器,還有另外一件東西,放在那畫筒中,此時露出了半截,顯然是一幅畫,不由得有些好奇。

那人稍微一動,那畫便落了出來,攤開了一個角落。

“你的東西落地上了。”

孟将然遠遠地看去,就見了半幅畫,應該是一人躺在那樹下,露出大片的肌膚,膚白勝雪,衣裳松松垮垮的,胸前兩點十分紅豔,只蓋住那羞人的部位。孟将然似有覺悟,臉上一紅,可惜在臉處折着有褶皺,那人的臉看不見,不由地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看清。

床上的人突然整個從床中翻身下來,瞬間便将那畫收入了懷中。

“你這雙眼睛是不想要了嗎?”那人臉色十分難看,語氣也十分不善。

“夜深人靜之時,莫非你拿着這東西來……”孟将然悶笑出聲,“原來你喜歡男人,只是不知道你是喜歡那強壯的猛漢還是那纖細的少年。”說完便迅速離開了屋子以防那人惱羞成怒将自己打一頓。

出了屋子,孟将然便大笑起來。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開心過了,他這人生前三十年才是開心的,後三十年便一直在苦難中過了,卻是再沒有什麽可以令他欣喜的事了。如今只覺得這人十分有趣,明明一副兇狠的樣子,自己對他的害怕之心少了許多,捉弄起來倒十分好玩。

不過他對那畫中之人真的十分好奇,之後又有一日,自己閑來無聊,去了隔壁屋子,見那屋子空着便出去走走。

行至那隐秘處,突然聽見那奇怪的聲音,透過那縫隙,就見那人長袍松垮着,露出強健的胸膛,手中拿着一副畫,另一手卻伸入了褲子中,急速的動着,作為男人,孟将然自然知道他在做什麽。

那人眯着眼,薄唇微微張開,有汗水從額頭滲出,臉上充滿了情#欲的味道,聲音低啞中帶着一絲動情。

孟将然看着那張動#情的臉,最後落荒而逃。

終有一日,孟将然抵不過心中的好奇,趁着那人不在屋裏,自己偷偷溜了進去。那畫恰好放在他的床頭,用畫筒裝着。孟将然拿起那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後打開畫筒,将那畫從畫筒裏抽了出來。

将畫打開,那畫中之人便映入了眼簾。

畫中人修長而纖細,衣裳似乎披在身上,只遮住那關鍵處,白皙的手臂撐着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卻透出一股媚意。

孟将然緊緊盯着畫中人的臉。

門突然被推開,孟将然手一松,畫便落在了地上。

“我不知……”孟将然張嘴說了三個字,卻說不下去。只覺得一陣熱氣往上騰,臉十分的熱,心也鼓鼓的跳着。

若是時光可以倒流,孟将然絕對不會來這屋裏,不去看那畫中人的長相。

那人臉上也生出了幾分慘白。

“并非你想的那樣。”那人道,“那畫師硬是要贈與我,我推辭不得。”似乎也覺得自己話無說服力,那人轉身便離開了。

這之後,孟将然都很少看見那人。

山中歲月不知愁,孟将然暫時忘記了那些仇恨,呆在山中,除了某些尴尬,倒也過得十分滋潤。

不過這好日子總是格外短暫,那掩藏在安寧背後的卻是充滿了陰謀的味道。

夜裏本是真氣濃厚之時,孟将然盤腿坐在這床上,只覺得無數真氣往自己腹中行去。

這萬籁寂靜中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孟将然感覺到自己所有真氣都聚集在腹部處,那東西竟如同活了般,撐着自己肚子突出來一部分。

一聲極其微弱的聲音,便有一個黑影閃了過來,四肢緊緊趴在自己腹部處,緊貼着那原本凸起來的地方。可惜自己腹中早就沒了動靜。

屋子中突然騰起了一層白色的霧氣。

那小獸眼中閃過一抹寒光,突然軟趴趴的落在了孟将然盤着的雙腿上。

“這藥這般好使,連那神獸也可以迷暈了。”孟将然輕聲笑道。

“你進來吧,又何必躲在外頭?”孟将然對着門口說道。

那人破門而入,薄唇緊抿,雙眼緊緊盯着孟将然手中的小獸。全身披着鳥羽,四肢卻是那動物的四肢,這便是那修真三大神物之一—延益獸。

延益獸,喜愛往那真氣多的地方去,本身也是一個容器,聚集了許多真氣,是修真界的神獸,可惜修補破損的內丹元嬰,助人修煉,也可幫助尋找那真氣充沛之所。

“這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你救我,随我身邊,不就為了這延益獸嗎?我如今便用此物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這小東西本是修真界的神獸,望你善待它。你雖未騙我,但是我心存奢望,以為你真心對我好,如今窺見了這實情,我心中也難受。不過是我妄想了,以後見了,也做不相識吧。”

作者有話要說:青衣首次刷孟boss,失敗。。。

謝謝喵叽叽的地雷。。

加快步伐,明天要見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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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名姓,你總是不答。這樣貌也不像你真實的相貌,更像是易了容。你救我一命,我對你沒有隐瞞什麽,你卻一句真相都未告訴我。初時,我還想着你是單純救我。我孟将然活了六十年,受了許多苦,本應該看清這世上,沒有無理由的好。是我奢望了。你得了這神獸也可以回去了。這夜深了,我想歇着了,出去時請替我關上門。”

孟将然說完便躺在床上,頭朝着床裏,閉上眼,卻無法入睡。似有東西壓在心頭,悶悶的十分難受。這段山中日子,暫時忘記了那些仇恨與煩惱,本來是十分開心的。那人雖然嘴巴惡毒,但是對自己也不壞。這日子恍如夢一場,不過一個月時間便醒了過來。

那人站在那裏,手裏拿着那延益獸,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

第二日孟将然醒來,第一反應便是去看了隔壁的房間,那房間收拾的十分整齊,那人的衣物與武器都被帶走了。

孟将然在那門口站了一會,自顧自的笑了笑。

霧山本十分高,從這山下看去,更是高聳入雲。

時間倒回到七月七日。

這七月七日是乞巧節,這市井之間都十分熱鬧,姑娘們臉上也洋溢着許多喜氣。

但是這個日子對月行宗掌門陸流觞來說卻不是一個好日子。

林瑾受了傷,劍入腹,那腹中卻是懷着他陸流觞的孩子。神醫文頤在屋中半日,陸流觞便在門外等着。

到了傍晚,神醫才從屋子裏出來,道了聲‘無礙’,陸流觞連忙進了屋。

文頤回頭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這林瑾本沒有孩子,自己中了邪說她有了孩子,還開了那造成假胎象的藥,如今只能繼續錯下去,只希望這林瑾早日懷上孩子,他這心才能放下來。

林瑾前段日子受了那曲青衣的刺激,這段日子才好了些,如今又受了這傷,臉上失了血色,十分蒼白。

這修真者身體比普通人好一些,但是受了傷也需要恢複,況且林瑾這傷口明顯不是一般利器造成的,神醫果然是神醫,将這傷口處理的十分好,服了藥,林瑾竟然醒了過來。

“夫君,孩子……我們的孩子還在嗎?”林瑾抓着陸流觞的手,說話還有些艱難,語氣十分緊張。

“在,你安心養傷便好。”陸流觞柔聲道。

林瑾松了一口氣。

“夫君,我看到了他,是曲青衣,他要……殺我。”

曲青衣?那一日他見了孟無顏的真容,竟然與那人長得一模一樣。曲青衣比那狗還靈敏,連那容貌相似之人受了傷,都會出現。曲青衣這般深情,那人心中愛的只有自己,想到此處,陸流觞又有一種扭曲的快感。

“世間報應,因果相循,莫忘,莫渡,萬劫方可救贖。”

一個空靈的聲音突然響起,夾雜着深厚的真氣,陸流觞一個元嬰修者尚且有些壓抑着難受,更別說林瑾,她用手捂着胸口,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夫君。”林瑾低聲喚道。

“待我出去看看。”

陸流觞面色一凝,趕緊出了門,循着那聲音去,直到到了月行宗大門前,才看見一團紅雲中包裹着一個人,那團紅雲飄在半空中,并不高,但似乎隔着一層霧,怎麽也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這霧山之上許多人聽到了這聲音,離得近的都過來了,于是這月行宗大門前便聚集了一群圍觀的人。

“你是何人?”陸流觞問道,也含着真氣,被那真氣所迫,許多弟子都不自覺的捂着耳朵。

“不必問我何人,我知道你是何人便可以了,現任月行宗掌門—陸流觞。”那聲音無悲無喜。

陸流觞明顯感覺到這人修為比自己高上許多,但是整個修真界,比自己修為高的屈指可數,眼前這人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陸流觞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這人是敵是友,是道是魔,便站在那裏,盯着那一團紅雲。

“若是道友,為何不出來相見?”陸流觞試探道。

“你要做我的道友,還夠不上那本事。”那人輕笑出聲,聲音裏帶着嘲諷。

他一個元嬰修者,與天下任何修者做道友都是不差的,如今這人這話卻是不将他放在眼裏,陸流觞臉色難看了幾分,語氣也不善起來。

“你這般遮遮掩掩,莫非是那魔修?魔修也過于目中無人了,打傷了曲掌門不說,如今竟然這般嚣張,直接入了我月行宗。我陸流觞也不能容你們這些魔修如此羞辱正道修士。”陸流觞說完,度月便拿在受傷,冷凝地看着那團紅雲。

“打傷了火行宗掌門?”那聲音裏帶着幾分疑惑,“我也不想費這口舌了。”

那人說完,陸流觞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光閃過,趕緊拿了那度月,在自己面前築成一個氣罩,一片紅光打在那氣罩上,氣罩中的陸流觞都感覺得到那震動。

“呵,倒有幾分本事。”那人輕笑出聲。

那在場的月行宗弟子見有人襲擊掌門,也拿着武器上來,可惜只覺得一陣風吹過,那紅雲閃過,竟是近身不得。

不斷有紅光打在那氣罩上,陸流觞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真氣的流失,只能硬挺着,那紅光打在自己的結界上就如此大的力量,若是打在自己身上……

即使他已經修成元嬰,毀了肉身,雖然有重造之力,但是也要花上成百上千年,這元嬰修者輕易脫不了肉身……

大約半刻鐘左右,那氣罩越來越薄,終究消散在空氣中,一團紅光直直朝着那陸流觞的額心處襲來。

“夫君……”林瑾雖然受着重傷,再床上躺着總覺的心神不寧,便由人扶着出來,剛走到那門口處,就見了這一幕,只覺得瞬間失了心跳,驚恐地睜大了雙目看着那紅光……

一個身影出現在陸流觞身邊,長袖一甩,那紅光觸了那袖子糾纏許久才消散了,竟是勉強才擋住。

孟元執收回長袖,面色凝重看着空中那團紅雲,厲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要在這月行宗之上對我兒下手!”

孟元執話音剛落下,那紅雲漸漸消散了開來,先是一個紅色的衣角,接下來便出來一個完整的身形。

一襲玄紋雲袖紅色長袍,包裹着那修長纖細的身姿,長發随風飄散着,烏黑如墨,眉目如那山水畫,看上去淡淡如仙,神色寧靜,眉眼帶笑,比那畫中的神仙還好看上幾分。

“執兒,你說我是誰?”淡淡的聲音響起,聽不出喜怒。

孟元執先是一愣,帶着不可置信,很快便回過神來,朝着那人行了一個跪拜禮。

“元執見過師父,不識得師父老人家,元執有錯。”聲音顫抖着,難掩激動。

“你确實有錯。我将我那最小的徒兒交由你月行宗,你這兒子明媒正娶,不過四十年,如今竟然換了妻子,連那兒子都有了。執兒,你莫非覺得嫁入了月行宗,你便是月行宗的人,與我孟五,與我天行宗毫無關系?”

孟五眼中含笑,這話卻說得十分重,孟元執臉色頓時一片慘白,用力磕了一個頭。

“元執有錯,但是永遠是師父您的弟子,此事是流觞的錯,陸家對不起将然,我如今便是什麽都不管,只求師父留流觞一條命,其他的,元執也不管了。”孟元執磕了一個頭,起身離開了。

陸流觞便站在那處,手中拿着度月往下垂着,似乎失了力氣。

林瑾慌忙抓住了孟元執的手:“娘親,求您救救流觞。”

這月行宗的弟子都呆愣在原地,這紅衣人竟然是老婦人的師父,天行宗的掌門,傳說中的孟五。

這年紀稍微大些的都見識了當年陸流觞八擡大轎娶了孟五的徒弟,這年紀小些的也聽長輩們說起。但是這段恩怨糾葛只存在那傳說中,他們并不懂。

“孟掌門,剛剛不知道是您,冒犯了您。這一切都是我陸流觞錯,當年我将将然娶進門,無力讓他覺醒,眼睜睜地看着他老去,然後壽元盡歸了塵土,我甚至不能留下他的骨灰。他死去前要我娶妻,說不忍看着我一人獨活在這世上。但是我真娶了妻,他在黃泉路上怕是也會落淚,他那時的話,我本就不該聽!”陸流觞扔了度月,直直地跪在地上,“皆是我的錯,就算您毀了我元嬰,我也無半句怨言,與其活在這世上日日想着他,倒不如去地下陪着他!”

孟五面上無悲無喜,雙手負在背後,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陸流觞看了許久。

“将然……他臨死前,還說了什麽?”

“他說他身為天行宗的弟子,竟然無法覺醒,六十歲就走了那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無顏見您,讓我将他的骨灰撒在天地間。”

“傻孩子……”孟五輕輕的嘆了一聲,那一聲極低,很快消散在風裏。

“他生前的房間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孟五便在那孟将然生活了幾十年的屋子裏足足呆了一個多月。孟五這一生有過許多徒弟,靠的都是機緣,但是唯有這小徒弟是自己親手養大,看着他從懵懂小童長成了翩翩少年,如同自己親生孩子一般,極盡疼愛。

如今自己不過睡了一覺,這放在掌心上疼愛着的孩子就沒了,若是修煉有了元嬰,孟五願意上天入地為他重鑄肉身,偏偏是這普通人,身體歸了塵土,魂魄入了黃泉,他并非飛升仙人,可以看到前世今生,所以無能為力,只能呆在這小徒兒舊日裏呆着的地方,想着那舊時的歲月,那孩子在自己身邊的情景。

“蘊塵!”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那魔修不知何時潛入了房間,站在孟五身後,喚了一句,“我在臨城等了許多日,實在等不住,你這渡劫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們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修煉。”

“我知道了。”孟蘊塵道。

八月十五日,孟五意欲離開霧山,陸流觞将他送至了門口。

“将然這孩子,總是口是心非,他這喜歡你,若是真看到你娶了其他人,死了怕也不安寧。”

“都是我的錯,他那時拉着我的手,要我答應他,他死之後,讓我另外娶妻,千萬莫要再想他,我應了他才閉上眼。那時娶妻之時也想着他的話。此生是我陸流觞負了孟将然,來生再見,我會将他視若珍寶,永不相棄。”

孟五點了點頭。

“陸流觞,不用等到來生了,我們現在便可相見!”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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